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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五。
晨曦破曉，日光斜照，灑落在泗水縣。雞鳴犬吠交織，縣城仿若被一層金紗輕覆，宛如仙國之中安寧祥和的小鎮。
一群民兵整齊列隊，他們身著甲胄，手持兵器，威風凜凜地出現在縣城街頭，而後浩浩蕩蕩朝著南邊進發。
民兵們的家人跟在隊伍後麵，眼中滿是不舍，紛紛叮囑著。行至縣城南邊出口，親朋好友們相互作彆，場麵滿是離情。
此次行動，蘇尚極為重視，事前多次強調其重要性。畢竟這是主動出擊，若有閃失，將會對後續諸多安排產生重大影響。
因而，她神情嚴肅，鄭重其事地安排眾人出征。
吳保心中雖滿是期待，但也絲毫不敢大意。他所帶領的五十人隊伍裡，配備了至少二十條火槍。
在這山林之中，火槍的威力遠勝弓弩。
更何況，還有武功卓絕的李幼白相助，吳保心中對此次行動的勝利滿懷信心。領命之後，他帶著隊伍迅速離開縣城，沿著土路向東南方向行進。
水梁山往南，徑直可達南海。那片海域遼闊無邊，海盜、倭寇肆意橫行。
曾經，沿海一帶有著不少以打漁為生的村落，然而官府對海盜、倭寇的侵擾不管不顧，百姓不堪其擾，紛紛逃離家園。到如今，海邊已鮮見百姓的蹤跡。
眾人一路南行，沿途雖有青山綠水，可在這荒無人煙的景象襯托下，處處彌漫著荒涼的氣息。一路上能見到的人，除了各自割據的勢力，便是占山為王的匪徒。
在蘇尚掌控泗水縣之前，南邊這些土路鮮有人跡，多是從北邊送貨出來的商隊偶爾經過。
這些商隊通常會囤積貨物一兩個月，才會派人出行，並且還會雇傭大量人手，以防遭遇海盜和倭寇。畢竟，這些海盜、倭寇毫無道義可言，隻要看到商隊攜帶財物，便會直接搶奪，或是在路上設下埋伏。
若是打不過，他們便會迅速逃回海上，如同狡猾的泥鰍一般。
行路途中，吳保向李幼白大致講述了水梁山南邊的情況。吳保的家鄉吳家村位於泗水縣西北一角的山裡，他對沿海之事了解並不多，此時也隻能把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
這番交談，權當是路途閒暇時的閒聊。
李幼白此前與盧劍星前往馬莊，歸來時乘船順海路前往東州，途中並未遭遇海賊倭寇。
不過，從東州離開時，她曾目睹村落被屠的慘狀，見識過這些惡人的凶殘。
她暗自思忖，那些敢於在海上行船的商隊，大多具備不俗的武裝力量，而沿海村落卻毫無抵抗之力。倭寇之流，皆是欺軟怕硬的家夥。
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不知不覺，晌午已過。這支五十多人的小隊已經前行了大約三十裡。
他們輕裝上陣，隻攜帶了食物和兵器，尚未進山，行進速度還算不慢。
然而，越往山林深處走，他們的處境就越發危險。泗水縣的局勢已然發生變化，水梁山裡的人對泗水縣的態度也難以捉摸。
往昔，縣城裡的商戶與山賊盜匪相互井水不犯河水，商戶給了過路費便能順利通行。可如今，情況變得微妙起來。擺在山賊盜匪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加入泗水縣，接受蘇尚的管理，離開山林；要麼與泗水縣為敵，兵戎相見。
根本不存在中立一說，畢竟若有人聲稱中立，商隊經過時，他們萬一暗中使壞，屆時再防範就為時已晚。這便是立場的選擇。
吳保拿出地圖查看一番後，對李幼白說道：“白姑娘，順著前邊的土路上山恐怕不太安全。
我們所帶食物僅夠維持兩天，要是能拿下一夥山賊，獲取他們的物資，我們便能繼續前行。我派個腿腳麻利的兄弟到前麵去探探路。”
按照計劃，兩天的作戰時間本是比較充裕的。雙方人數都不算多，不至於發展成大規模械鬥，況且又不是攻城之戰，不會僵持太久。
李幼白卻出聲阻攔道：“還是我去吧，你們跟在後麵就行。”
吳保心中暗自欣喜，一路上他還擔心李幼白不好相處，雖說蘇尚派她協助自己，可她畢竟是武功高強的高手，這類人往往自視甚高。
沒想到，李幼白如此平易近人。“那就有勞白姑娘了！”吳保感激地說道。
李幼白不再多言，幾個箭步便躍上林中古樹，朝著山上掠去。她雖未專門修煉輕功，但掌握禦物術後，輕功對她而言便沒那麼重要了。
她飛行的距離取決於天書存量的多少。此刻，她如同落葉般輕盈，踩著枝葉，以極快的速度向山頭飛去。
施展無眼術之後，天地間隻剩黑白兩色，飛鳥、蟲魚的細微動靜都逃不過她的感知。
幾個呼吸之間，李幼白便落在半山腰的岩壁上。她向下望去，隻見一個二十多人的小團夥正在下方。
周邊有一些生活痕跡，看樣子他們已在此逗留了幾日。這些山賊居無定所，整日在山裡遊蕩，走到哪便在哪安營紮寨。
一來是為了自身安全考慮，二來是為了熟悉山路，便於逃竄和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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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白到達時，山賊們還在營地裡閒聊，山道上雖有人望風，但距離較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
李幼白觀察片刻，確認這夥山賊中沒有高手後，便跳回與吳保會合，告知他這隊山賊僅有二十多人。
尋常探子探路，需要先仔細踩點，再確認人數、查看是否有高手以及了解地形等諸多情況，極為繁瑣。
而像李幼白這樣的高手探路則大不相同，三兩下便能將所有信息摸清。吳保得知情況後，立刻部署人手，準備包抄山賊。
等這夥山賊察覺到有人靠近時，已經來不及做出反應。“我們是泗水縣府衙的官兵，都不許動！否則開槍了！”
吳保躲在樹後，一邊觀察山賊的動靜，一邊大聲喊道。同時，他讓槍手們躲在樹叢後麵，隻伸出火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山賊，山賊們見狀，頓時嚇得不敢動彈。
吳保在表明身份時，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話語間隱約透露出得意與高傲。
“彆開槍，彆開槍，我們投降，千萬彆打！”山道上，山賊們紛紛求饒，臉上滿是怯懦之色。吳保並未放鬆警惕，繼續高聲喊道：“把手裡的武器都放下，一個一個下山，不許亂動！”
山賊們聽了，紛紛將手中兵器扔下，緩緩從山上走下來。吳保派了兩人上前檢查，確認山賊身上沒有私藏暗器後，便讓他們站到一旁。
檢查完畢，吳保命人收繳了山賊們的兵器，又把這夥人的頭領叫了出來，說道：“既然投降了，就跟我們到泗水縣去，蘇大人正等著你們。都老實點，彆耍什麼花樣，說不定日後大家還能一起共事。”
“不敢不敢。”
賊頭點頭哈腰地應著，隨後便帶著手下匆匆下山。對方人多勢眾，還持有火槍，他們自知不敵，根本沒有反抗的必要。
山賊們離開後，吳保向李幼白詢問：“白姑娘，要不要派兩個人在後麵跟著他們，以防他們耍詐？”
李幼白思索片刻，搖頭說道：“他們沒了兵器，應該翻不出什麼風浪。而且我們在泗水縣外沒有據點，他們就算想搞小動作也很難得逞。除非他們想從後麵包抄我們，但那樣的話我會察覺到的。我們繼續往前走吧，彆耽誤太多時間。”
此次行動進展順利，第一次遇到山賊，對方就直接投降了，眾人都十分高興。
檢查完山賊的兵器和營地後，眾人發現這些山賊的武器都很普通，他們缺乏鐵匠技工，刀劍保養不善，磨損嚴重，威力大減，幾乎沒什麼價值。
畢竟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剿匪，這些物資對他們來說用處不大。於是，吳保叫人拿了營地裡的糧食後，便帶著隊伍繼續上路。
“有了這些糧食，我們能在外麵多撐一天！”吳保看著手中的地圖，指著一個方向說道，“天色漸晚，我們先去此處看看，要是不行，再回來找地方落腳。”
南方山林之中，蟲魚鳥獸繁多。一路上，除了山道，眾人不敢走野路，生怕在雜草中遭遇毒蟲。
即便隊伍裡帶了驅趕蚊蟲的香料和藥草，效果卻不儘人意。當年李幼白跟隨秦義絕行軍時，就有不少兵卒因被毒蟲叮咬而喪命。
那時條件艱苦，如今他們有備而來，情況已經好很多了。
炎熱的天氣使得山林裡悶熱異常，蚊蟲更是肆意叮咬，極大地考驗著眾人的忍耐力。
好在吳保所指的地方並不遠，那裡有一處山泉。隊伍趕到時，天色剛好暗下來。
吳保帶領眾人用刀砍掉雜草、樹苗和枝乾，清理出一片空地，又在周圍撒上藥草，圍成一圈，這才讓大家在裡麵坐下休息。
不少人被蚊蟲叮咬後，痛癢難忍，紛紛原地坐下塗抹藥膏。其他人則啃著乾糧。
吳保和李幼白站在一起，商量著下一步的計劃。“情況比我預想的要糟糕，我們恐怕沒法在這待太久。”
李幼白深知樹林裡毒蟲的厲害，他們不像常年盤踞山林的山賊那般懂得應對之法，便說道：“今晚休息一晚，明天無論如何都要加快腳步翻過山去，要是不行，就暫時下山。”
“好。”吳保應道。
夜裡，為了不暴露行蹤，眾人沒敢生火。吳保安排好輪班崗哨後，便去休息了。
李幼白則盤坐在旁邊山頭的高樹上，皎潔的月光灑下，將她的影子融入了大山之中。
按理說，這些山賊武藝平平，李幼白若出手，幾個呼吸間便能將他們全部解決。
可蘇尚卻讓手下人動手，主要是想激發他們的鬥誌，培養他們爭功求勝之心。
這世道就是如此奇怪，本可輕易解決的事情，卻因各種原因和圖謀變得複雜起來。
夜深人靜，山林中唯有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微風拂過，卻隱隱夾帶著絲絲殺氣，在山道上蔓延開來。
李幼白突然睜開雙眼，居高臨下地望向黑暗的山林。
借著樹影和夜色的掩護，隻見一夥山賊正悄悄地摸了過來，人數大概有六十以上。
在他們前方，有五六個探子正朝著吳保等人休息的地方潛行而去。看這人數，顯然是幾夥山賊聯合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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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白這才明白，怪不得蘇尚提前讓商戶勸降山賊，又派自己出來，原來她早已料到這些情況，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李幼白先是朝吳保那邊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毫無動靜。顯然，夜裡負責放哨的人並未察覺到匪徒的蹤跡。
她翻身從大樹上落下，隨手摘下一片樹葉捏在手中，丹田內真氣翻湧，流向指尖。
刹那間，那片綠葉在李幼白纖細的手中如同炮彈般射出。
綠葉穿破夜色，擊中一名山賊探子，瞬間將其身體炸得四分五裂，四肢碎塊飛濺出去。
陡然散開的血氣和聲響驚動了附近的山賊，他們大聲呼喊起來。
吳保被驚醒，隨手抓起身旁的刀，聞到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他立刻起身。
風吹來的方向，樹影晃動，月色下，山道上影影綽綽出現不少人頭。
吳保當即大聲喊道：“有人偷襲，快拿武器！”
這一喊，眾人瞬間驚醒，無論多麼困倦，在生死關頭，都迅速調整狀態，抓起武器，警惕地環顧四周。
聽到吳保指明方向後，鄉民們紛紛望向山道那邊。
“先往後退，火槍手準備開槍！”吳保高舉長刀，聲嘶力竭地喊道，生怕有人沒聽到而脫離隊伍。
他一邊留意著山道上出現的山賊，一邊焦急地尋找李幼白的身影，以求安心。
就在這時，他驚訝地發現，山道上的山賊隊伍已然陷入混亂，仿佛陷入了某種激烈的纏鬥之中。
疑惑間，火舌從火槍槍膛中噴出，驚雷般的槍聲響起，驚得夜鳥尖叫著撲騰翅膀，紛紛飛離巢穴。
李幼白從樹上落下後，穩穩地站在趁夜偷襲的山賊麵前。
山賊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人突然出現，還沒等他們有所動作，李幼白一腳踢在一名山賊胸口，這人便如斷線風箏般往後撞去，胸膛凹陷，摔入人群中，將眾人撞得四散開來，有的直接被撞飛出去，有的慘叫著滾落山崖。
與此同時，山道下方火槍齊發，子彈如雨點般密集地射向山賊。
起初，山賊們還沒意識到危險，等感受到子彈打入肉體的疼痛時，恐懼和無力感瞬間湧上心頭，使得這場黑夜中的戰鬥更加混亂。
李幼白出現在山賊近處，與他們對視一眼後，便成為了山賊們的攻擊目標。
她心思一動，後退兩步，微微抬手。
山賊們不知她此舉何意，卻還是舉刀砍來。就在這時，他們腳下的土地突然晃動起來，整條山道劇烈震顫，繼而崩塌。
走在山道上的山賊們驚呼著滾落山底，有的滾到吳保等人麵前，瞬間便被刀光斬殺。
短短幾個呼吸間，原本想要偷襲的山賊們便亂了陣腳。
幾輪齊射之後，吳保發現李幼白早已衝入山賊陣中，見山賊們在山道上四處逃竄，他趕忙下令讓火槍手持續射擊，同時指揮一部分人繞開正麵，從側翼包抄上去。
李幼白引發山崩後，便退到陰影之中，隱匿身形，觀察著戰局的發展。
山林中的槍聲被夜色吞沒，無法傳到遠處的泗水縣。在縣城郊外，稀稀落落出現不少人影。
江大寶帶人前去查看，發現是盤踞在南邊山林中的山匪。他派人監視後，趕忙回縣衙向蘇尚稟報。
縣衙內燈火通明，與侯家一戰後，蘇尚需要處理的事務從內務轉向外部拓展。
聽到這個好消息，她心中滿是喜悅。掃清泗水縣周邊的賊寇，便能進一步向外擴張勢力。
她坐回長椅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思索片刻後，從桌上拿起一封早已寫好的信件，交給江大寶。“派個人送到水龍崗去，務必親手交給季宏兩位莊主。”
江大寶點頭領命，退了下去。
蘇尚轉身看向桌上堆積如山的情報，這些都是她搜集來的關於水梁三大賊首的信息。
她麵容在短暫平靜後露出一抹笑意，視線移開，落入夜色裡。
“山賊...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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