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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甲施法如行軍,所下皆為軍命軍令。
“屬下尊命!”
小胖墩隻覺得燃起來了,將親自雕刻的醜陋麵具,戴在頭上。
這是“方相氏”。
方相氏乃是巫儺麵具第一麵,有驅邪驅妖,除晦遏煞之功,於上古之時,乃是黃帝之臣。
除此之外,還有破爛布條綁在一起的五行帶,像是草裙一樣綁著腰上。
上次哄著小孩的波浪鼓,成了他的“神鼓”。
胡金花幻化成狐狸腦袋,人的身子,略撅神將,人麵雞腳,周邊猖兵十數。
三隻狐狸,也跳起來了狐狸舞蹈……
看似群魔亂舞一般,其實也是群魔亂舞。
不過民間法看起來就是這樣,和原始道教風格相近,形脫於巫。
又有七盞燈,按照上次拜鬥的方式擺著,四方貼著四象五靈安宅符籙。
門口又掛著贗品的地府勾魂使者用的“陰陽招魂引路燈”,糊燈籠的紙是藍色的,因此燈光亦是幽幽的。
這是讓孤魂野鬼以為鬼差辦事,避得遠遠的。
生人見著藍色燈籠,也會嚇一跳,不敢靠近。
畢竟諸法行事,皆以回避生人為旨,生怕衝撞。
況且刀山法比之登天法更凶更險,勾召刀山地獄,若衝撞地獄惡鬼,穩不住場麵,將人生魂一並拘走了就麻煩了。
卻見許甲立起刀梯,並不靠著桌子,隻這麼一杵,立在地上,便穩穩當當的。
隨即將著避刀兵符拿出,燒成符灰,和一碗農家米酒,咕嚕咕嚕下肚。
醫家之言酒能助炁。
卻見符籙生效,借酒壯益,許甲吞入喉中,便感覺一股暖炁,自喉入十二重樓,五臟宮勢,最後騰入四肢穴竅。
許甲開始屏息運炁,那股暖炁便在足底生風,似乎有一股托舉之力。
明白法術已經生效,許甲當即就手腳並用,如猴攀樹一般往刀山梯上爬去。
這刀山梯的柴刀,雖不是什麼神兵利器,但也是用來砍柴斬草,砍起人來,也是剁著骨頭,連著肉的。
牛聰聰心提著嗓子眼,比之前登九重天**壇還要驚怖。
胡金花則看見許甲足底生雲,一團升騰之炁,好似雙翅長在了腳踝上,帶著人就往上走。
許甲沒有穿鞋子,而是光手光腳,手抓著上麵刀刃,用上力氣,腳也是腳趾抓緊刀鋒一般。
雖微微有些疼,但那也僅僅是硌得慌的感覺,無割痛之感,更沒有見血。
就這麼一口炁提著,許甲連續爬了七八階,好似一個猴子一般,但這股升騰之炁也在不斷消耗。
避刀兵符的效果,隻有十個呼吸,時間掐得很緊。
不過酒炁倒是很有用,許甲微微出汗,酒炁自穴竅之中揮發,因穴竅開了,所以晚風吹得脖子冷。
許甲明白,心中唯有一心向上,才能平安登頂刀山梯,如果想著梯子倒了怎麼辦,梯子便立不住,便會倒下來,隻怕要摔個半死。
如果想著要是腳趾頭被削斷怎麼辦,立馬這股心意便會泄露,隨著就是炁泄,甚至還會順重力劈在刀梯上,指不定就腰斬了。
此刀山梯十八階,平均一個呼吸之間爬上兩階,但前麵輕快,越往上便越慢些。
許咬著牙關屏住呼吸,身邊所見早已經不是黑漆漆一篇,而是一片刀山地獄。
目光所及,萬千鋒利刀刃構築成山峰。刀刃之上,斑駁的血跡早已乾涸成黑色。
刀山地獄惡鬼在刀刃上掙紮攀爬。他們的肌膚被銳利的刀刃割裂,五臟六腑被勾拽出來,腸子掛在刀樹上,皮毛凝成毛氈。斷指斷手斷腳,七零八落,骨頭碴子散落周邊。
鮮血汩汩湧出,順著刀鋒滑落,彙成一條條血河……
地府陰律無情,凡犯褻瀆神祇,濫殺,詐騙致人死亡,挑撥離間撥弄是非致人家破人亡等等,便受此地獄關押。
那些罪魂咒罵嗬斥,不顧刀山痛苦,更有甚著一並往著刀山梯往上爬,要抓住許甲的腳,讓許甲帶著他們一起離開刀山地獄的無儘折磨之中。
這才是真正的“閭山五獄**”凶險之處,除卻時間緊,還容易被刀山地獄諸鬼抓下地獄,替死受難。
“許甲!你不得好死!你該下刀山地獄!你詆毀陰司!莫以為神鬼無知!”
“許甲!你的事發了!你逆亂陰陽,擅自還陽,我們舉發不了黃真人,還舉發不了伱?”
若隻是刀山地獄的惡鬼也就罷了,隱隱之間,許甲還聽見從前的同事的聲音。
不過許甲知道這都是幻境,地府人人都有自己的“營生”,,黃真人的營生借屍還陽,地獄獄卒也會賺些外快的。哪裡會互相拆台呢?
但聲音越來越近作不得假,仿佛就縈繞在耳邊,叫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將這些刀山惡鬼甩開。
很快第九息時光一刀,十八階刀梯便已經爬完,許甲躍步一跳,就到了之前擂的九重擂登天法壇之上。
這亦是極為凶險的,此時又天黑,看不見什麼光景,一不小心就要壇毀人亡。
諸惡鬼已經爬刀到了刀梯頂,但是根本抓不到許甲了,九重壇在九重天,刀山地獄在九幽,中間相隔著十八層,加上人間就是十九層,他們如何能追得上呢?
刀山惡鬼們尖嚎哭喊,可幻境已經要消散了,許甲當即祭出“勾召刀山地獄符”,頓時刀山地獄幻境固定在法壇周邊。
同時,一把血祭斑駁的黑刀,凝在半空,許甲升出手來與之相合,頓時手刃如刀,代價就是手上的汗毛全部脫落。
有此刀山地獄幻境在,對麵邪師,如果鬥法派遣什麼厲鬼來,隻會陷入刀山地獄之中,而且許甲高居九重法壇,法力增幅九倍,甚至可以隔空將對壇邪師魂魄拘拿過來!
許甲當即喝道“吾奉酆都六洞主宮大魔王令,敕建刀山獄壇,刀山獄卒,大小判官,祇奉收捉,聽吾號令!”
許甲於九重天上施法,律令於九幽,九幽刀山地獄諸鬼神,抬頭聞令,見令從九重天外,不見真人,暗暗道“這是何人調度?怎麼連文書律令也沒有?不過既然敢用六洞主宮大魔王律令,必然是羅酆六天之中的職籙,可能是同事的好朋友?”
又有些地獄判官猜測這在九重天上發號施令的,必是天曹法官!
一時間,雖無正式律令,諸獄卒,判官,為了表現自己,還是應令撥兵,一時刀山地獄之中的惡鬼撥出一支來,約莫百二十惡鬼。
此惡鬼,骨皆為刀兵,皮為鱗甲,麵生寒光,乃是“刀山地獄同化”的刀鬼陰兵,他們手足即為武器,銳利無比,又凶神惡煞,好吃人肺。
若為其所犯,先咳嗽不止,後肺出現空洞,喘氣如鳴哨,一命嗚呼罷了。
刀山陰兵至於壇下,頓時一團煞氣騰騰,一陣陰風慘慘。
許甲坐在壇上,法念觀之,知曉可用,不至於造反,於是微微點頭,手中變出一刀黃紙。
這黃紙中間切了一刀,折了形狀,好像是竹蜻蜓,紛紛撒落,刀山地獄諸多刀山惡鬼紛紛附形其上。化作一個個紙人,乘風而去,往著玉山上飄去。
玉山山上,山居觀中,諸道人彙聚一堂。
為主的道人鶴發雞皮,眉眼耷拉,麵瘦骨峋,好似白骨上鋪了一層皮,皮外套了一件衣服。
正是山居觀方丈。
旁邊的這位,是方麵闊耳,身材高大的監院。
還有八位執事,客堂,經堂,典籍,堂口,庫房,賬房,寮房,號房。
這裡麵正有許甲所言的“邪道人”,但他如今看不出異樣。
老方丈道“我們之間,出了一個內鬼,我已知道是誰,希望你能自己站出來。”
然而八位執事表情不一,看向其他人,卻沒有一個願意站出來的。
“陳縣尉嗬斥我們山居觀勾結邪教,祖師數百年傳下來的基業,難道就要毀於一旦?”
“山神神智癲狂,是因為有人供奉了怨香,大天真香壓製不了多久了,若等山神徹底癲狂,本山便要化作人間鬼域,地龍翻身,雲山縣幾十萬百姓將流離失所……現在懺悔認錯還來得及!”
“方丈,你就直說吧!誰是叛徒,我們一起出手結果了他!”賬房執事已經默默運法了。
方丈搖搖頭,如果直接說,隻怕整個山居觀都會陷入滅頂之災,殺了這一個,引起邪教總壇注意,派遣更多邪師過來,才是禍害,故而他想要感化,畢竟是多年相處,他知曉對方秉性不壞……
“陳縣尉已經圍山,你若願意站出來,貧道來頂。”方丈慈悲感化。
但下一刻,卻見知客嘴巴一張,一道烏光直擊方丈眉心。
方丈周身一道土黃色光罩顯露,乃是“玉山山嶽真形圖”這件法器顯露威能。
其他七堂道人群起攻之,這知客卻好似氣球泄氣了一般,隻一副皮囊。
“形代法。”方丈歎了口氣道“看來誠雲已經遇害了。”
“方丈,那陳縣尉堵著山門,來者不善,隻怕已經盯上了我們的項上人頭,邪教要我們和官府互相誤會,我們如今有理也說不清,更何況無理?”
山居方丈搖搖頭“這些都是小劫,唯一的大劫還在山神身上,他墮化的速度比貧道想象的還要快,再不遏製,我們難逃劫難,百姓難逃劫難。”
“山下地藏庵的廣淨師太,派人去請了麼?”
“庵中上月便已經閉了山門了……”
“那隻怕也凶多吉少了。”方丈歎息道“隻該有此一劫,貧道自幼修持,少經劫難,如今有六十三載……”
監院道人道“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度過劫難不難。”
“難!難!難!”
方丈終於做了一個決定似的,開口道“我欲身祭山神,我之修為,可以助其清靈一陣,但血祭畢竟是飲鴆止,三月百日之內,若無解決之辦法,儘量疏散百姓,泄露天機雖必遭天譴,爾等務必慈悲為上!”
“開壇布祀!”
……
許甲指揮著一百二十刀山鬼卒,在玉山搜山。
很快便有,多聞煞,廣目煞,被刀山鬼抓住。”
此二煞取意佛教護法諸天之中的多聞天王,廣目天王,乃是將耳聰目明之人弄瞎弄聾,割耳剜目,用以煉法,又供奉“千裡眼”“順風耳”兩尊神像,以目,耳,裝藏其中,埋於百年老木之下,便可聽聞一應風吹草動。
兩個小鬼被抓住,嚇得半死,哪裡見到過從刀山地獄調撥來的九幽鬼魔?
許甲隔空拷問,乃知曉了他們乃是長生教邪道的聯絡小鬼,此教之內,中層左右的邪師,便會煉製此小鬼,小鬼之間聯絡交互有無,並不親自見麵。
小鬼雖忠誠於主人,有禁咒在身,但酆都刀山地獄鬼魔專破邪師惡咒,兩小鬼很快便將主人信息抖落出來。
原來那邪道人,還真不是人,他乃是人與山魈雜交出來的野人,天然長著一身黑毛,吃毒蟲,喝露水,某次擄走長生教的一位聖女回山洞,二人結為夫妻,那聖女將一部《長生法籍》傳給了他,內裡都是一些邪門歪道的法術。
邪道人修煉頗為有天份,這聖女便將他布局到了山居觀,設計將山居觀知客道人的皮囊取下,教給邪道人祭煉……混入山居觀中。
邪道人在山居觀中蟄伏了數月,守不住清規戒律,便暗暗想著祭煉長生法籍上幾種厲害的鬼煞,五行煞,九子母煞,就是他這些時日,作為知客道人,經常有人上山問卦,他便求取八字,細細搜尋……又在山下發展教徒,搜刮錢財,用以修道。
便是修邪道也是挺耗費錢財的……
許甲不想知曉一些邪道人的過往細節,隻想知道他在哪裡。
當即命著兩個小鬼帶路。
而另外一邊,邪道人已經躲入了玉山山脈一處洞窟之中。
玉山乃是信州勝景,內裡景色獨秀,和江南道諸多名山相比亦不相輸。
這處山洞雖非洞天福地,卻也算是鐘靈毓秀之所了。
他躲在此處修煉,一日當得外界六日。便是篤定要躲了這次,再司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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