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真,三分假,加一起就是十分扯。
沈瑾清說得沒有問題,但同樣一句話,稍加引導就能有完全不一樣的效果。
一個即將高考的高三學生私下盜墓挖墳,嘿,不務正業!
一位地下工作者工作之餘堅持學習進步,嗬,好同誌啊!
嘶——
沈瑾清被自己的無恥程度震驚到了,搖了搖頭,趕忙收回了思緒。
山下阿寧一行人為加快腳程拋下了不少的裝備,此刻都便宜了他們。
甚至還有幾把槍,不過裡麵子彈都給退乾淨帶走了,隻剩下槍身,背身上還顯眼,萬一遇到邊防軍,想解釋都解釋不了,隻能忍痛割舍了。
過了山下這片平坦的坡道,後麵就是山穀,一行人整頓了一下,從那堆東西中挑揀了些有用的帶走。
繼續前行,順子帶著他們往小聖山口走去。
望山跑死馬,看著不遠的路程他們走了近一天,到達小聖山山腳下時,已是當天的傍晚。
一路走得人困馬乏,但聽到順子提到古代先民冰葬的地方,一幫人還是提起了精神。
大概是倒鬥的對屍體的特彆情感,除了體力不濟的陳皮阿四和照顧他的華和尚,其他人都隨著順子去到那處冰穀。
到了地方,順子打了個冷焰火朝下麵丟去,隻見冰穀底部的冰層內,密密麻麻地堆滿了許多蜷縮成一團的黑影子,有的還能看到人的形狀,有的隻剩下小黑點。
傳說古代山裡的村民流行冰葬,直到解放後都還有人葬入這座冰崖,時不時還有老人來這裡祭拜。
沈瑾清嘴角一抽,這都誰家的特種兵老人,能單槍匹馬一路爬到這兒來。
眾人看了一陣就失了興趣,沈瑾清收回目光,隨著其他人一同找溫泉去了。
長白山是火山,溫泉不少,還真讓他們找到一處小的,幾人在溫泉中洗了臉和腳,一身暖烘烘地回到了營地,胖子找華和尚得瑟,聽得他羨慕不已。
晚飯是掛麵,沈瑾清捧著碗,有點思念自己的饅頭稀飯小鹹菜,無邪掰了小半塊燒烤味的壓縮餅乾給她,就著麵條吃,就當是小鹹菜了。
一夜無話,隔天收拾收拾,開始順著山脈往上爬。
山腰之上的路格外難行,堆積了千年的雪層,底下幾乎是空的,有時一腳踏進去,直接沒到了胸口。這還是在他們這幫人個子都不矮的情況下,不然可能直接就是“滅頂之災”了。
一路跋涉,有的地方極陡,坡度近六十度,隻能用冰錐冰錘艱難爬行,登上雪坡時,沈瑾清的半條命都快沒了。
陳皮阿四在爬陡坡之時就撐不住,被郎風背在了身上,體力好如胖子,此刻也有些神誌不清。
他第一個到達,裝模作樣地在雪地上用力踩了個腳印,張開雙臂,對著其他人說道,
“這是我個人的一小步,但對於摸金校尉來說,是他娘的一次飛躍!”
說罷,整個人趴進了雪裡,一動不動。
沈瑾清爬上坡,是實打實的爬,此刻再也撐不住了,啪嘰一下趴倒在了胖子身旁。
無邪沉默地看著兩具躺屍的“屍體”,乾脆跟上隊形,也癱倒在了一旁。
磻子左拉拉右拉拉,想把這三個拉起來,結果使不上勁,自己也滾倒在地,索性不起了。
最後上坡的張啟靈,看到的就是四人在雪地裡躺成一排的場景,順子蹲在旁邊,一臉的不知所措。
老張同誌沉默了幾秒,開始挨個拔蘿卜。
沈瑾清癱軟在雪地中,忽然感覺一股大力抓住了她的領子,直愣愣地把她提了起來。
一轉頭,果然是張啟靈,沈瑾清晃了晃腦袋,把雪甩落,還沒來得及感謝,就被遠處的風景吸住了視線。
三聖雪山此刻就在他們左側,比昨天近了許多,高大的山體巍然而立,頂上覆著皚皚白雪,白頂黑岩,雪峰浸在熔金暮色裡,冰壁折射出淡紫光暈,一股奇怪的淡藍色霧氣籠罩著整個山體,仙氣飄渺,景色極其震撼。
葉成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感慨道,
“太美了,難怪他們說蓬萊仙境,不及長白一眺,爬了這麼久也值得了。”
幾個人都是粗人,但也不由得認同,為這夕陽中的美景陶醉。
沈瑾清一回頭,張啟靈已經不在,再一轉頭,順著無邪和胖子的視線望去,就見落日餘暉之下,一道挺拔人影緩緩朝著遠處的三聖雪山跪了下來。
張啟靈十分恭敬地低下了頭,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顯露出了一種淡淡的、十分悲切的神情。
三聖山的陰影壓在他的肩胛上,起伏的脊背仿佛承載了千載的宿命,雪落無聲,將這一幕封存,共同刻成一幅雋永的畫卷。
“哢嚓”
沈瑾清拿起相機,留下這永恒的一刻。
張啟靈抬頭,麵前忽然出現了兩道陰影,將落雪擋住,回身望去,不知何時,無邪和胖子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為他遮住了風雪。
沈瑾清低頭看向手中的相機,屏幕中的兩張照片,一張是孤寂的神明,一張是人間的張啟靈。
再次舉起相機,胖子已經發現了她在拍照,給她比了個手勢,接著挺起胸膛,擺了個oss。
沈瑾清默默把腦袋從相機後探出,
“稍顯造作了哥……”
“……”
張啟靈起身,靜靜地走到一旁,無邪回頭看了他一眼,再次看到這一幕,他終於明白了這個人身上承載的是什麼。
沈瑾清把相機往順子懷裡一塞,拉著他們幾個一起要拍張團建照片。
張啟靈沒有拒絕,被沈瑾清拉著站好位,和無邪、胖子、磻子他們在一塊,五個人站定,整整齊齊地等著順子給他們拍合照。
快門聲響起,畫麵永久定格。
張啟靈站在原地,看著麵前的幾個腦袋湊在一塊兒看照片,嘴角輕抿,緩緩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直到沈瑾清把相機遞給了無邪,站到了張啟靈剛才的位置,說要拍張同款照片,張啟靈嘴角的弧度消失,默默把帽子戴上,轉身走到角落裡。
張啟靈跪拜的是青銅門,是張家千年的信仰和宿命,至於沈瑾清……她純粹是為了打卡同款姿勢。
無邪看著相機中的沈瑾清,光影交錯於一身,落日之下,白色登山服披上了半身金紗,透亮的眸子中映著千山白雪……是與悶油瓶完全不同的人。
沒有深刻雋永,沒有孤寂神秘,有的隻是滿身清風霽月。
這是真正的局外之人。
看了一眼旁邊的張啟靈,回過頭來望著朝自己走來的沈瑾清,無邪把相機遞給了她。
一幫人圍坐在一塊兒,磻子點上了無煙爐,沈瑾清跟胖子湊到一塊兒看照片,越看眼睛越亮。
人生照片啊!
不愧是專業攝影師,就是不知道穿回去的時候能不能帶照片。
休息片刻後,眾人的體力都有所恢複,順子也開始展現他作為導遊的個人素養,指著周圍的幾座雪山,向他們解釋起了由來。
無非是一些神話傳說,沈瑾清沒太大的興趣,也沒留意聽,直到順子講完風景,站起來對他們道,
“幾位老板,你們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然後想乾什麼乾什麼,但是得抓緊時間,天快黑了。”
跟了這一路,對這幫人要做什麼他心裡大概有了數,也知道為了保命必須把嘴巴閉緊。
他倒了茶水,分給眾人,自己很識相地站得遠遠地休息。
順子走後,其他人的目光在陳皮阿四和沈瑾清之間逡巡。
一個說這裡有陪葬陵,一個說這裡有人工通衢,說到底還是得挖開才知道,關鍵這全是雪地,誰知道挖哪兒啊?
陳皮阿四看了看四周的山勢,又拿起手中的羅盤對照了一番,雖然還是有些萎靡,氣勢卻不弱,
“寶穴的方位就在我們腳下,先下幾鏟子看看下麵有什麼。”
話落,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沈瑾清身上,她拿著指南針望著遠山,眉頭一皺,緩緩搖頭,口中呢喃道,
“不對……”
眾人聽不明白,胖子問了一句,
“什麼不對?”
沈瑾清低頭看了一眼腳下,沉聲道,
“方向不對。”
說罷,她抬頭看向陳皮阿四,
“就依四阿公所言,先挖開再說。”
難得兩方風水大師達成一致,其餘人袖子一擼,掄起鏟子就開始挖。
隻是鏟了半天,下麵就跟混凝土似的,死活鏟不動,鏟子上帶了些冰晶上來,顯然是下麵有冰層凍著。
眾人商議了一番,隻有炸開這一個辦法了。
隻是在雪山上放炮,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引起了雪崩,無異於是自殺。
順子在一旁急得漲紅了臉,想要說什麼,沈瑾清瞥了他一眼,他愣是把話咽了下去,轉頭不管這幫胡作非為的人。
直到陳皮阿四他們祭出了郎風這個大殺器,磻子瞬間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炮神?”
郎風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都是同僚捧的,一個外號而已。”
既然有專業人士,華和尚他們也帶了炸藥,而且郎風又打了包票,保證不會雪崩,一行人立刻行動了起來。
無邪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看中一塊突出的岩石。
他們所在的坡太緩,一旦雪崩,幾乎沒有什麼掩體,隻有那塊大石頭,跟下麵的山岩有個夾角,尚能避一避。
無邪跟沈瑾清對視了一眼,碰了碰胖子,拿出一根繩子,朝他晃了晃。
胖子瞟了一眼他指的方向,明白了他的意思,三個人走到一旁,拿起繩子綁在了那塊岩石上。
“那炮神不是說絕對沒問題嗎?”
胖子一邊綁一邊問道。
沈瑾清和無邪沒有說話,隻是麵容似乎苦澀了點。
胖子明白了,又是邪門的意外。
其實這還真不能說是郎風的能力不到位,地脈受損,長白山已經出現了地氣失衡的現象,無論是誰來炸,結果都是百分百的雪崩。
三人把繩子係在了腰上,回去後又給其他人都係上,隻說是為了保險。
郎風的表現極其專業,幾乎是一個人放好了雷管,其他人爬到裸岩上,以免連鎖反應把他們全部裹下去。
起爆器摁下,聲音極小,隻有大片大片的雪塊像瀑布般傾瀉而下,坡度一下子變得更陡峭了。
雪坡下露出了一大塊渾濁的、凹凸不平的白色冰雪混合層。
眼看著沒出任何事,眾人全都用一種讚賞且驚奇的眼神看向郎風,看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還沒等他嘴角咧得更大,一塊雪塊忽然砸到了他的頭上。
眾人抬頭一看,頭頂大概一百多米的高處,雪坡上出現了一條不起眼,卻令人心寒的黑色裂縫,無數細小的裂縫在雪層上蔓延。
隨著裂縫蔓延,細小的雪塊不斷滾落,打在他們的四周,眾人頓時渾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