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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4 岐王挽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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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張岱起床後習慣性的往西閣樓看了一眼,卻發現守候在這裡的岐王府護衛已經悉數撤離。

“齋醮儀軌已經結束了嗎?”

他來到西閣樓這裡,看到裡麵所布置的法器諸物都已經被收走,樓內布置也已經恢複原樣,便好奇問道。

“呃,不是的,原本還有幾天。隻是,隻是昨夜岐王薨了。”

張義來到這裡,聽到問話後便低聲說道。

“薨了?”

張岱聽到這話後也是不免一愣,旋即便感歎果然這禳星續命也沒能成,旋即便又對張義說道:“安排仆員歸家奏告大父一聲。”

岐王活著的時候,兩家為了避嫌要儘量少往來,可如今人已經不在了,若再避嫌疏遠則就有點涼薄了。

張岱走上西閣樓再往岐王山亭院望去,隻見這遊園中一些鮮豔華麗的陳設都已經拆除了,活動的仆員數量也是驟減,且一個個低頭疾行,鮮少言語。

來到閣樓立定,之前禳星那夜如夢似幻的場景又在張岱腦海中浮現起來,那少女絕美淒楚的臉龐變得越發鮮活、揮之不去。

他心裡也不由得暗歎這雲陽縣主為父祈福而舍身入道,想來也是至孝之人,如今其父壯年而薨,此際不知會傷心成什麼樣子。

他走下樓來稍作梳洗,想要回家去看一看祖父張說準備哪天去吊喪,他也想追隨前往。

這裡剛剛洗漱完畢,昨夜帶錢贖人的安孝臣便又來到了坊中,與之同來的還有一名二十出頭、荊釵布裙的婦人以及一個三十多歲的胡人,這應該就是他之前典賣出去的侍妾與仆人了。

三人各自背了一點行囊包裹,昨日安孝臣騎來的瘦馬則不見了。那本就是他昨日借了鄰人的,他窮困到仆從都要賣掉,更加沒有閒錢養馬。

“若非郎主仗義使錢,仆等三人仍要分離難聚。自今以後共侍郎主,還請郎主包容不棄!”

安孝臣帶著兩人入門作拜,張岱也知道他們窮困,於是便讓英娘和丁蒼在宅中安排住處,讓他們三人在宅中安住下來。

考慮到宅中人員增多、出行不便,他又著令丁蒼父子和安孝臣一起入市訪買幾匹良驥,順便再置辦一些衣物。

這起碼又得上百貫的花銷,張岱也不由得感歎錢來得快去的也快,他這剛搬出來住沒幾天,錢就流水一般的往外淌。不過他初入人間,一切人事從頭操持,短時間內也很難節省下來。

吃過早飯後,大宅來人告是他老子張均讓他回家一趟,張岱本來就打算回去,聽他老子召他也好奇這貨又有什麼打算,於是便和阿瑩一起出門往家去。

搬出來後阿瑩少與阿郎一同出遊,一路上小嘴嘰嘰喳喳很是興奮的講著來到彆業後各種人事,連帶著張岱心中些許沉重的生死感慨都被驅散,心情又變得開朗起來。

回到家大宅裡較平日沒有什麼不同,張岱登堂便見他祖父張說已經換上了一身出行的時服,想是要到岐王宅裡吊喪致哀。

他這裡剛要請示追從,他老子張均從外走進來,向他擺手示意出去說話,於是他又跟著張均出堂來到集萃樓這裡。

走進房間看到張均的鋪臥已經不在,張岱便微笑問道:“阿耶已經歸寢?”

張均聞言後老臉流露出幾分不自在,沒有回答這問題,而是示意張岱坐下來,旋即便歎息道:“日前家變驟起,擾鬨的家人都不安寧。就連你得聖人賜名、你大父擬字,都是草草略過。

來日你將赴國學,禮應邀請眾家親友入戶來給你舉辦一下冠禮以示成人,你對此意下如何?你母雖然早逝,但她族親還有在世者,近年雖疏於走動,但也總存一份血緣,要不要邀來同聚?”

張岱聽到這話後心中更生狐疑,懷疑自己聽錯了,怎麼他老子居然會說人話了?

他心內自然不會麻痹鬆懈,聞言後還是搖頭說道:“本來這些事情,我隻恭從阿耶吩咐安排即可。但今家變方已,還是不宜廣聚賓客、使我宅門喧嘩,況我歲齡仍淺,冠或不冠也並不急在一時。”

古禮雖有二十而冠、親長賜字,但實際中幾時冠、字還是各從所便。還有諸侯十二而冠,更甚至有的親長早逝,幼子為了繼承家族官爵更早的年紀便加冠。

所以理解古人生活切忌教條,禮俗規矩也隻是提供的一個標準,並不是要一定嚴格遵從。

張岱在後世也接觸過一些淺知古代禮律規矩的人,盲目刻板的信奉教條,認知簡直比古人還要更封建迂腐,給人一種裹小腦的窒息感。

“你有這樣的覺識是好,沒有恃著長輩的寵愛便驕縱難管。往常我公務繁忙,對你疏於管教,令我父子略有隔閡。

此番也是受了夫人提醒,覺得應該要給你稍作補償。但既然你也並不以此為虧,還是留待風頭過後再給你籌備冠禮吧。”

張均聽到這話後便點點頭,旋即便又說道:“既如此,那你便搬回來罷。東廂自有你的住處,何必留在宅外。況今父母在堂,彆籍異財不隻倫理見薄,戶律同樣不容,無謂受人譏笑!”

張岱聽到這裡也明白過來,必然是兩口子和好後再核計一番,覺得不能任由自己在外發展,還是要把他拎回家裡來用倫理控製住。

不同於後世一些社會觀念,古代的律令法規包括社會倫理對於宗族人倫秩序都是十分維護的。

張均所謂的彆籍異財就是指的同族兄弟各自分家立戶都要受到法律的限製,在道德上更會遭到唾棄。

就連張家這一大家子如今都還聚居在一座大宅中,張均都不敢彆立宅居,張岱這麼大就搬出去住,的確無論在倫理上還是法律上都有些說不過去。

“此事外人不知,阿耶難道不知?親長俱在,我豈敢獨門立戶?大父贈以彆業隻是讓我閒時於彼聚宴時流,日常還是在家為多。況此彆業中不過一些使仆、些許食料錢帛積存,更沒有什麼宅田產業私藏。”

張岱當即瞪眼說道:“我今唯有一產,便是亡母身後所留。難道宅中又有閒言說我彆財藏私?阿耶不妨將之引來,我不懼與之對峙!”

“彆財”中的“財”,是指的宅田邸店之類固定的資產,像是金銀錢帛等浮財則不屬於“彆財”的範疇。

他如果在家族外自己購置什麼宅田產業而隱瞞父母,這就是違背倫理的不孝和違反戶律的不法行為。但他亡母的田莊並不得於張家,可以任由他自己處置,便不算是彆財。

張均自知這小子是一急眼就要動刀子的角色,再加上如今還有他老子給撐腰,倒也不敢過於逼迫。

見他不願歸家,張岱便也連忙擺手道:“你今漸曉人事,做事有自己的主見,隻是也要記得恪守人倫規矩,在家時不要短於問候。”

“我今便去拜望夫人。”

張岱站起來便往外走,張均卻是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拉住了他疾聲道:“當下不早不晚,不必入內擾人。”

張岱聞聽此言才又冷哼一聲,隻覺得這兩口子實在是欠規矩,就得時不時的給他們上上強度。

父子倆結束談話再走出來時,張說已經出了門,張岱也被搞得沒什麼心情,叫上阿瑩便離開大宅。

張均見這小子揚長而去,臉色也是變幻不定,末了還是低頭返回東廂。

與其重歸於好的夫人鄭氏站在庭前等候著,見他垂頭喪氣的走回來,連忙迎上去小聲問道:“六郎還是不肯回家?”

“他也沒有搬去彆居,隻是在外會友交際,管教家奴不要閒話,誰敢嚼舌必有重罰!”

雖然被這兒子搞得有些沒脾氣,但張均如今也認可這兒子的價值,不準家奴亂說話敗壞其名聲。

鄭氏罕見的並未與之強爭,隻是歎息道:“日前家變,六郎敢直闖禁宮,可見性格強悍。今又更得阿翁鐘愛,聰明凶悍不肯受訓,確令夫郎與妾有些難堪。但這也不應怪他,他失教多年,強要拗轉難免不樂。”

“他再怎麼聰慧,也還是我的兒子!”

張均聽到這話後,心中自也有些不樂,當即便瞪眼冷哼一聲。

“夫郎自有管教兒郎的底氣,妾前受教訓之後,自今起對他隻會敬而遠之。妾也不怨自己在這宅門裡俯仰受氣,隻盼望自己腸裡生出的兒郎能夠成材。”

講到這裡,鄭氏又幽幽一歎,旋即又說道:“既然兒郎入讀國學的機會給了六郎,妾也不敢再埋怨。他聰明敏捷,得重人前是他應享的。

如今岐王家治喪選募挽郎,希望夫主一定要給我孩兒謀求一名額。這孩兒在家受欺,又沒有才性與人爭長,隻希望他能先受事幾年,駑馬積步,早達貴階。”

鄭氏這幾天來自是憤懣至極,深恨自己一時婦人之仁沒有早早收拾掉那小子,如今才遭受反噬。眼下岐王離世又讓她看到一個新的機會,那就是給兒子爭取做岐王的挽郎。

入讀弘文館固然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廣結人脈,但還要通過考試才能解褐出仕。張說的小兒子張埱至今都還在長安弘文館讀書,沒有結業做官。

至於自家兒子張岯,鄭氏想起來也是心情複雜。

她對兒子管教不可謂不儘心,原本之前還有點滿意自己的教養成果,但今在有明確對比的情況下,卻給人以瓦礫與珠玉之感,即便入讀國學,沒有數年的時間也是絕難出頭。

張岱的突然崛起讓鄭氏倍感壓力,她也迫切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儘快出人頭地。而給權貴人物做挽郎就是一個快捷途徑,不需要再進行守選,事畢即可做官。

隻要自己的兒子先一步做了官,那麼張家這些人脈關係、政治資源自然先一步向自己的兒子彙集。包括她的公公張說,必然也會往這嫡孫身上投入更多精力來加以扶植。

自己的兒子出息了,鄭氏自然又可以母憑子貴,再次確立起宅中大婦的尊嚴,對那仍無出身的孽子進行管教製裁。

如今岐王去世,都畿內盯著這個機會的人家肯定不少。他們張家雖然剛剛經曆了政治打擊,但還有一個優勢是彆家所不具備的。

那就是挑選挽郎一般由禮部負責,張均恰恰任職禮部郎中。正因如此,鄭氏才強壓著心頭的怒火,不惜委曲求全,總算將丈夫再給哄回來。

“娘子放心吧,阿七是我嫡嗣,我當然也不會由之荒廢。明日便歸署去問誰當此事,賀季真等與我同署共事,且亦多受阿耶提攜,此類小事,他們想必不會拒絕我。”

張均方與娘子和好,又受其溫言軟語的央求,當即便拍著胸脯保證道,心裡還盤算著順便明天入署把他精心修改數日的謝表也一並呈送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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