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屍啦!”狸妖驚叫一聲,一把抓起猴精,“嗖”地竄上房梁,彎刀順勢揮起,在身前布下一泓顫動的明銳刀光。
支狩真疑惑地瞧了一眼狸妖,伊瑾公主的侍女怎會來此?
“彆胡說,是原安醒了!”萌萌噠掙開狸妖,急急跳到床榻上,“你怎麼樣?沒事了吧?”
“沒什麼大礙。”長久不曾開口說話,支狩真的聲音有些乾澀,他伸手摸了摸猴精的腦袋,動作又慢又笨拙。
天地本源不僅僅改造了識海,還滲透了血脈百骸,使得肉身容納了遠超過往的天地元氣,仿佛膨脹得會炸開,就連三殺種機劍胎也生出了一絲莫名的變化,他需要慢慢適應。
“那就好。”萌萌噠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頭靠在支狩真胳膊上,緩緩合上眼,竟然昏睡過去,翕動的鼻翼發出輕微的鼾聲。
支狩真心裡一驚,連忙運氣探查猴精體內,好在氣血平和,沒發現什麼傷患。
“她就是太累了。”狸妖眨了眨眼,從梁上輕巧躍下,憐惜地擼了擼萌萌噠的猴毛,“這些天,她沒日沒夜地服侍你,就沒合過眼,生怕原氏那些人過來搗亂。”
“原氏?”支狩真微微一愕,旋即明白過來。自己昏迷不醒,博陵原氏有些人便按捺不住野心,跑過來試探一二。
狸妖一邊趁機大擼猴毛,一邊繼續道:“你定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才會有這麼貼心的人守著。哪怕我伺候公主,都沒她那麼儘心呢。還有你那幾個朋友,也是熱心的,天天都來望你。”
“嗯。”支狩真低聲應道,握著猴精溫熱的小爪子,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安寧。
“你還要叩謝公主殿下哩。”狸妖又道,“你一個男人住在這裡,可是有損殿下的清譽。”
支狩真愣了一下,目光掃過四周:“這裡是山錦殿下的居所?”
狸妖撅嘴道:“還不是為了擋住原氏那些人?要不是謝玄那個無賴子撒潑求情,殿下可不會允你入住。”
“殿下的恩情,原安必當銘記於心,當麵拜謝。”支狩真遲鈍地拱拱手,原氏那些人總盯著永寧侯位,也是個麻煩。
“嗯,拜謝一定要記得備上厚禮,要城東十竹齋的珍珠小魚乾,還有綠柳居的芙蓉蝦餅……”狸妖掰著手指,口涎不自禁地滲出嘴角。
“傻小子,你怎麼回事?”蟈爺用前肢使勁拍打廖衝的臉頰,“受啥刺激了?”
廖衝的臉忽青忽白,渾身汗出如漿,好一會兒才平複下來,顫聲道:“他們——道門竟然對地夢蝶做下如此惡毒之事,這不是喪儘天良嗎……”
蟈爺聽完他的描述,奇怪地瞅了瞅廖衝:“搞幾個蟲子而已,有啥好大驚小怪的?傻小子,你感應蟲海修煉,不會真把自己當蟲子了吧?”
“我……”廖衝眼中泛起一片茫然。
蟈爺趕緊勸道:“你千萬彆犯蠢!我們修的是蟲蠱之道,可我們不是蟲子!蟈爺我也隻是長得像蟲!你瞅啥?蟈爺我真不是蟲子!喂,你小子不要入戲太深,走火入魔!”它心中恍然,廖衝與蟲蠱之道太過相合,進境又升得太快,以至於心神受了蟲海侵染,有些迷失了。
廖衝沉默片刻,問道:“就因為我們是人,所以能對蟲子為所欲為?”
蟈爺不假思索地道:“弱肉強食,豈非理所當然?要不然,大夥兒修仙作甚麼?”
廖衝怔怔地看著蟈爺:“可我覺得,修仙不該是這樣的。”
“你懂個屁!”蟈爺沒好氣地撅起屁股,往廖衝頭上撒了一滴尿,“等你這小子啥時候合道了,再談什麼該不該吧!”
廖衝搖了搖頭,低頭想了一會兒,他抬首望向蝶繭,一字一頓地道:“蟈爺,我要打贏。”
武道台前,郭靈應環視左右,正要宣布比鬥開始。突然間,兩個白鷺童子急衝衝地飛掠而來,向他低聲稟告。
郭靈應神色微變,對教席們吩咐了幾句,便匆匆迎往書院山門的方向。諸多學子不由一愣,也不曉得出了什麼大事,郭靈應連比鬥都無暇顧及。又過了片刻,眾人聽到遠處鐘磬悠揚,吟唱連綿,一群道士執幡舉幢,一路洋洋灑灑而來。
最前頭是兩位道童開道,各自手捧寶瓶、香爐,接下來的道人分彆捧著明燈、燭台,如意、法印、鎮尺、寶劍……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道頭戴紫金冠,身披八卦袍,臂托玉拂塵,站在寶幢的八角紫霞寶蓋下,眼神如雷似電,不怒自威。
郭靈應陪同在他身側,一名白鷺童子高聲唱名:“恭迎太上混元清微玄德真君——”
“清風?”謝玄一愣,隨即大喜過望,“是太上神霄宗的清風老道!他怎麼來了?這下好了,小安子有救了!”原安與他談及過清風,知曉兩人情同師徒,關係甚厚。清風在這個當口趕到建康,必然是為了原安。
眾多學子盯著由遠而近的道門儀仗,不由精神大振,個個抬頭挺胸,氣宇軒昂。太上神霄宗貴為大晉十大道門之首,萬一自己有幸被清風真君看中,那便一步登天,光宗耀祖!
合道真君真是有排場啊!石崇驚羨地瞧著儀仗隊列中心的清風,有朝一日,自己也要被人前呼後擁,搞個更為風光顯赫的排場!
“居然是清風那個老道,難怪一股子雷電的焦臭味……不行,我得裝死一下,沒事彆叫我,有事也彆叫。”蟈爺忙不迭地跳入草叢深處,身子橫向裡一躺,一動不動,猶如一隻僵死的蟈蟈。
“太上混元清微玄德真君大駕光臨,書院不勝榮光。”郭靈應將清風迎上主位,心中已有分曉。清風遠道而來,多半是為了原安。好在書院並未虧待原安,寶藥的供給一直持續不斷。
清風淡淡地瞥了郭靈應一眼,道:“景純子你離開鬼穀多年,久居京都繁華勝地,連言辭都多了一點官味兒。”
景純子是郭靈應昔日的道號,他聞言微微一笑:“我修習風水卜道,自然是要在紅塵裡打滾的,比不得真君長住神仙妙境,得感清靜無為。”
學子大多出自門閥士族,聽得懂二人言語中隱含的機鋒,不由興致大增。瞧清風真君的樣子,似是來書院找麻煩的?
清風淡淡一哂:“老道我也想躲個清淨,奈何躲不掉啊。”他麵色一沉,緩緩說道,“我一來建康,便聽聞有幾個閒雜庸人屢次闖入白鷺書院,擾亂學子,壞了書院的規矩。”
郭靈應苦笑一聲:“真君誤會了,也不是什麼閒雜人,而是學子的血脈族人……”
清風微一擺手,一股強橫渾厚的氣勢滾滾湧來,硬生生壓得郭靈應說不上話。
“老道私自查了一下,卻發現這幾人恰好修煉出了岔子,走火入魔而亡,倒也是怪事。”清風一甩袍袖,侍立的道童上前一步,捧上一方錦盒,打開蓋子,裡麵赫然擺著三個血淋淋的首級!
正是博陵原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