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之所以當上村長,不是因為投票的時候,挨家挨戶送了米麵糧油,而是因為家裡人多。
聽聞村長被打,跟其一個屋簷下的老少爺們,烏壓壓來了一大群,直接堵住了胡同,就連鄉裡來的倆乾事,都被擠沒影了。
什麼鋤頭,什麼糞叉,什麼紅纓槍……
奈何二哥力能扛鼎,卸下村長家的兩扇木門,猶如推土機,獨自一人就將一大群人頂出院子。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悶響過後,喧鬨的場麵忽然安靜下來。
隻見村裡很少管事,卻德高望重的老支書,端著一杆漢陽造,分開人流,來到院子。
“都乾啥呢,大晚上?”
“回老太爺,找驢。”餘陽如實回答。
被吊在屋頂風扇上的村長,製止其他族人說話,悶聲道:“幫他找驢。”
“找到了嗎?”
“找到了。”
“那就都散了。”
嘩啦啦,各回各家。
一場衝突,就此煙消雲散。
餘陽跟壯漢們,或抬,或抱,搬走了老餘留在村長家的大彩電、DVD、家庭影院。
等來到胡同,遠遠看到六叔帶著倆堂弟來助戰。
隻是外麵沒有自家人,爺仨躲得有點遠。
對此,餘陽表示理解,畢竟村長人多,這爺仨衝上去,也是挨打的份。
“走,回家。”
六叔不嫌尷尬,抱怨道:“咋跟他鬨起來了?”
“我爹被抓後,村裡人看我眼神都不對,不鬨挺不直腰板。”
“那也不能拿他立威,咱人少,吃虧。”
“沒事,從今天起,時代變了,咱人多。”
“???”
餘老六聞言,原本有些疑惑,瞅到隊伍裡又多了三個技術員,恍然大悟。
連忙熱情的掏出煙,一邊散,一邊招呼,“走走走,去家裡坐坐。”
“不了六叔,都快11點了。”
“好飯不嫌晚,家裡還有三條大鯉魚,讓你嬸燉了。”
餘老六不容拒絕的擺擺手,一邊讓倆兒子喊開小賣部,隨便買幾樣下酒菜,一邊招呼壯漢們往家裡拐。
順便在餘陽耳旁悄聲道:“今晚人家出了力,咱總得好煙好酒伺候著,否則下次誰還幫咱?”
“有道理。”
“這叫人情世故,你今後可得多學著點。”
“您說得對。”
餘陽連連點頭,示意大哥用驢車,把從村長家搬出來的大彩電、DVD、家庭影院,送回自家。
這些東西原本是老餘買來用於送禮的,後來抄家,不知怎麼就到了村長手裡。
雖然現在外觀變化挺大,但功能沒變,肯定是咱的,錯不了。
不多時。
六叔家再次開席。
清蒸鯉魚、醬香鯉魚、白菜豆腐亂燉鯉魚……
切開的鹹鴨蛋、撕開的小辣條……
蔥油拌豆皮、涼醋拌銀耳……
一箱白酒-景陽岡……
隔壁院子裡的餘瘸子,聽到動靜,推開屋門,忍不住吸吸鼻子。
“啥條件這是。”
“昨晚燉雞,今晚燉魚,日子還過不過了?”
……
村長家。
餘陽走後,院子裡再次熱鬨起來。
村長的弟弟、堂弟、堂叔等等,濟濟一堂。
“不能就這麼算了。”村長大伯恨聲道,“吃裡扒外,竟敢喊外鄉人。”
村長點支煙,“正是有外鄉人,咱們才不能亂動,不然那群外鄉人給咱們來頓狠得,甚至鬨出人命,連夜跑路,去哪找他們?”
“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等等再說。”
村長有些話沒講。
餘建軍的家,確實是他帶人抄的。
之所以那麼做,是因為洪水過後,餘建軍找他借錢,陳述了磚窯現狀。
簡而言之:雖然窯洞被衝垮,但那是小事,找幾個泥瓦匠修修就能重啟,現在磚窯缺的是資金,用於買炭、買油、招人。
當時餘村長並未生出其它念頭,甚至準備好了錢。
然而銀行擔心餘建軍跑路,把餘建軍送進看守所,讓他看到了另一個出路。
比如磚窯欠農行20萬,隻要農行把信用貸款改為抵押貸款,就能收回磚窯,再不濟,農行也能通過打官司,讓法院把磚窯拿出來拍賣。
磚窯的實際情況,鮮有人知。
到時候自家以25萬的價格,從農行手裡買下磚窯,如此一來,農行補上了貸款,處理這事的業務人員,還能多拿5萬私下裡分一分。
並且過這一手,磚窯也就不用償還其它負債。
而自家拿下磚窯,今年複產,明年回本,後年就能盈利。
這種事,誰不心動?
為此,他帶人抄了餘建軍的家,希望給餘陽和其母親施壓。
現在餘陽認識了一群外鄉人,又跑來找麵子,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重啟磚窯……
村長思忖許久,拿起一條軟華夏,帶著弟弟出了門。
……
第二天,農曆十月十四。
節氣:小雪。
天還未亮。
昨晚把酒言歡的壯漢們,從柴火垛裡爬起來忙活。
大哥燒鍋,二哥種豆苗,三哥四哥五哥繼續在院子裡修建超級大火炕。
彆說,這群擁有建造技術的漢子,土木施工的手藝,令餘陽這個乾了二十多年工程的人,都歎為觀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