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楊思瑤長長的睫毛便輕輕抖了抖,人已經醒了過來。
兩人的身子依舊糾纏在一起,她能感覺到一些分量壓在身上,卻是男人的手掌還摟著她纖細的腰肢。
她的腦子還有些懵。
似是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的大腦出現了空白,而這種空白甚至一直持續到現在,當然隨著意識蘇醒空白也逐漸消散,然後一些雜亂的記憶便逐漸從腦海中浮現。
慢慢的,她臉紅了。
強烈的羞恥感,讓楊思瑤的喉嚨中忍不住發出一聲悲鳴。
但她迅速的堵住嘴巴,將剩下的聲音全都給堵了回去,便是掌握了不少理論知識,楊思瑤也決計想不到自己會那般瘋狂,仿佛失了智,換了人。
一幕幕畫麵,在腦海中浮現。
一道道聲音,在耳畔回蕩。
俏麗的臉頰變的越來越紅,她好像發燒了,渾身滾燙。
身子小幅度的扭動著,在不吵醒宋言的情況下一點點從他的懷裡掙脫,然後胡亂的穿上衣服,忙不迭的從房間裡逃走了。
繼續留在這房間裡,她擔心腦子裡會出現越來越多糟糕的畫麵。
她需要用冷水洗把臉,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她還需要好好清潔一下牙齒和口腔。
楊思瑤啊楊思瑤,你還真是神經了。
到現在楊思瑤都不明白事情為何會演變成昨夜那樣,明明隻要不遇到和妹妹相關的事情,她還算是比較冷靜的,可同宋言躺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冷靜好像就消失的乾乾淨淨。
在楊思瑤離開之後宋言也緩緩睜開眼睛,他早就醒了,隻是他能看的出來便是修煉了媚術,可楊思瑤的麵皮還是很薄的,四目相對之下,楊思瑤可能會悲鳴一聲然後逃出去挖個坑將自己給埋了。
腦子裡想象了一下那樣的畫麵,便覺得有些好笑。
重重吐了口氣,一個晚上他終於明白修煉了媚術的女子,有著怎樣的魅力。
不得不說,媚術簡直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發明,沒有之一。
不僅僅隻是床榻上那欲仙死的滋味,對於武者來說,一個修行過媚術的女子帶來的提升也絕不下於所謂的靈丹妙藥。內力的增長,甚至比新婚夜那神秘女子帶來的還要誇張。
不過宋言心中多少也有些狐疑,如果隻是單純這樣的話,那中原大地上應該沒幾個修行過媚術的女子敢公開露麵才對,這些女子多半會被武者擄走。
可實際上似乎並不是這樣。
修行過媚術的女子,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現,並不會受到任何襲擊。她們可以在群玉苑接待客人,可以嫁給達官貴人成為妾室甚至是妻子。
難道說,像楊思瑤這樣的是比較特殊的存在,並不是每個修行媚術的女子都能給男性武者提供功力上的增長?
還是說,這個特彆是在自己身上?
百花寶鑒?
是百花寶鑒和媚術的碰撞,產生了某種特殊的變化?
心中雖有疑惑,但宋言也並未太過擔心,至少這種變化目前來看並未對自己造成不好的影響。
眼睛緩緩閉上。
宋言運起金剛羅漢功。
這一次,內力堅持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大約有個二十秒左右,也被消耗乾淨。
當宋言的身影重新出現的時候,一些婢子看向宋言的視線都有些古怪。
正常來說,贅婿的地位是很低的,天天早上要給妻子請安,吃飯不能上桌,身上不會有多餘閒錢,就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妾,每月會有一點點銀子……便是想要做什麼事情,也必須要得到妻家的允許。
至於逛青樓這種事情更是絕對不被允許。
雖不至於被浸豬籠,但也少不了一番懲戒。
通房丫鬟啊,納妾啊之類的事情更是想都不用想。
說句不好聽的,贅婿的地位怕是連高級一點的下人都比不得。
可看看自家姑爺。
長公主殿下寵著,三公子服服帖帖,二公子大公子也是頗為敬重,三小姐四小姐甚是喜歡,二小姐貼身保護……便是連通房丫鬟都給安排了四個。
這什麼待遇?贅婿做到這份兒上也是沒誰了。
可便是如此,這位姑爺似乎還是不滿足,楊思瑤那女人也被拿下了……名義上還是姑爺的表姐,雖然沒什麼血緣關係。
不過,姑爺也是個有本事的,禦倭封爵,這樣一想也便不覺得有什麼了,畢竟自古以來有本事的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
對於旁人的眼光,宋言向來是不甚在意的,洛家有經營鐵器生意,雖然規模不大,但煉鐵作坊應是有的,便讓顧半夏領著自己去瞧了瞧。
他知道寧國……不,不僅僅是寧國,而是現在這個時代,各項工藝都很落後,鐵器甚至都還沒有完全普及開來,也知道最好的工匠自然都被官府征召,匠作監做的就是這方麵的工作。
這些人便是所謂匠戶,世代為官府勞作。
千萬彆以為這是什麼鐵飯碗,好工作。
在這個年代,匠戶的社會地位是很低的,僅比商人稍好,至於收入方麵比起商人卻又差之千裡,能混一個溫飽,已算是相當不錯。
在這文人掌權的時代,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據說在二十多年前,曾經有一名匠人改良了造紙術,讓紙張製造效率大大增加,製造出的紙也更白更適合書寫,按說這是一項了不得的發明,可這位匠人最後得到的也隻有二十個銅板的賞錢。
二十個銅板……後世的資本家都沒這般黑心。
而這些,還是官方匠人。
至於民間匠人的地位就更低了,當然,手藝也會更差。
隻是即便宋言心中早有準備,可在看到洛家鐵匠鋪的時候依舊是忍不住咂舌。
簡陋。
非常簡陋。
一溜兒土坯房子,房子前麵用泥巴糊成幾個爐子,旁邊再加一個淬火用的水槽,這便是煉鐵坊了。
沒有高爐,沒有鼓風機,焦炭也沒有,甚至燒的都隻是普通木炭。
就這一套設備,煉出來的鐵器可想而知。
宋言便想了想,正常煉鐵可能需要一千多度的高溫,想要煉鋼至少要一千五往上,這種設備是不成的,或許可以試試高爐煉鐵法?
當然不是現代社會那種超級高爐了,以寧國的工業水平根本做不出來。
以焦炭作為燃料,還要加入石灰石作為溶劑,還需要鼓風機來加大燃燒效率提高溫度,進而將鐵礦石融化成鐵水。
宋言在腦海中設想了一番,雖然說有些難度,但無論怎樣也要比現在寧國的煉鐵技術更加高明,鍛造出來的武器盔甲也更加鋒利和牢固。
當然,想要建造高爐,還必須要提前準備好焦炭和耐火磚……
一番思索下來,宋言無奈的發現,自己需要製造出來的東西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多。
可惜了,時間有些緊張,他必須要在前往新後縣之前將麾下士兵的盔甲和武器全部製造出來才行,不然的話就是被屠殺的命。
宋言在這邊待了一段時間,然後在其命令之下,一個個煉鐵作坊全被拆除,同時這一片區域開始戒嚴,大量農戶在這邊來回巡邏,避免外人靠近。
隨後就在不遠處的地方,一個磚窯,一個炭窯,已經開始冒出滾滾濃煙。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楊家安插在洛家的釘子隱藏的極好,自始至終都未曾暴露出半點破綻,雷毅暫時未曾出現,倒是之前遇到的那山賊馬漢居然還真找到了宋言。
雖是個殺人犯,卻也是個守信的。
隻是這馬漢似是誤會了宋言的話,以為宋言是要拿他治罪,是以孤身前來。
無奈之下,宋言好一番安撫和勸說,再加上名聲還算不錯,終於讓馬漢相信他沒有剿滅山賊的意思,是真想給他們一番前程,宋言可是盯上這夥山賊很久了,一個個身材高大,而且都是獵戶出身,天生的弓弩手,他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至於做一輩子山賊,還是投入宋言麾下,做一名士兵,鎮守邊關上陣殺敵,這個選擇並不困難。
都是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討生活,但上陣殺敵可比做山賊有前途的多,至少能看到一點希望。是以馬漢便喜滋滋的重新回到了山裡,將其餘的山賊全部帶了下來,人數不多隻有一百出頭卻已經讓宋言喜出望外。
至於這些山賊的身份問題也是簡單,洛天樞,洛天權兄弟兩個已經徹底掌握了寧平縣,在寧平縣裡隨便給這些人安排一個身份也算不得什麼難事。
這些山賊也被宋言暫時安排到了洛家的莊子……洛玉衡名下莊子不少,占地麵積極大,其中一個莊子被宋言暫時占用,宋言在這莊子裡修建了一個一千米的環形跑道,還有各種現代化的訓練設施,雖是粗糙了一點,但也夠用。
至於練兵,則是按照戚繼光的紀效新書,配合上一部分的民兵軍事訓練手冊。
吃的方麵規格也是相當不錯,完全按照洛家仆役的標準,每天保證至少有一頓肉食,最初的時候這些山賊還覺得每天隻是吃吃喝喝,然後跑跑步,列列隊,喊喊口號,然後做一些引體向上,仰臥起坐之類奇怪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輕鬆,可真當這些山賊開始上手之後,才發現那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一天下來,身子似乎都完全僵住了,渾身上下好像都在抽筋,第二天起來更是渾身酸疼,稍微動彈一下便是齜牙咧嘴。
當然,對於這些山賊來說,跑步之類的訓練雖然很累,但好歹還能扛的過來,最難以忍受的便是那站軍姿了,他們完全不明白大太陽下麵,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究竟有什麼意義。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九月。
天氣更冷了。
釘子照樣沒有任何異常舉動,倒是街上的難民變的越來越多了。
據說是女真那邊感覺劫掠的糧食不足以過冬,又襲擊了平陽府的幾個縣城,便是州府中也有不少人擔心錢耀祖擋不住女真人的進攻,向內陸逃難。
畢竟,逃到內陸也隻是舍棄了家業,可若是落入女真人手裡,那是要被做成乾糧的。
南邊的地方好像也發了一場大洪水,不少百姓流離失所,為了求一口生機向北逃去,富庶的鬆州府便成了最好的目標,據說刺史房海已經開始約見城內的大戶和富商,準備讓這些人捐錢捐糧,開設粥場。
對那些大戶人家來說,這畢竟是能擴大家族聲望的時候,所以或多或少都會捐贈一些,隻是這些捐贈的錢糧究竟能支撐到什麼時候,那就無法保證了。
便是平日裡總是慵慵懶懶的洛玉衡,也罕見的忙碌起來,這些時日經常在四處奔走,然後便是一輛輛裝滿糧食的馬車駛入寧平。
到九月中旬,一場大雨襲擊了鬆州府。
暴雨滂沱,便是白日整個世界也是黑乎乎的一片,仿佛籠罩著一層黑色的綢布,唯有時而劃過的電光能帶來些微的明亮。
雷聲陣陣,撼動整個城市。
宋言站在窗口,麵色冰冷。
今年的天氣實在是太過反常。
鬆州府這樣的地方,雖說雨水比較多,但一般來說夏季過去雨水就會減少,像這樣突如其來的大暴雨十幾年的時間,她還是第一次見。
嘩啦啦的雨聲已經將一切都給遮掩,便是身後的腳步聲都未能聽到,沒多長時間,一件袍子便披在了宋言的肩膀上,隔絕了陣陣涼意。
轉身看去,卻是楊思瑤和顧半夏。
兩人是踏著雨水過來的,便是有雨傘,可身上依舊有不少地方被打濕。
這樣的暴雨中,雨傘大約是沒什麼用處的。
重新望向窗外,墜落的雨滴幾乎連成一條線,一條條雨線又編織成一道一幕,層層雨幕遮掩之下,便是在洛府之內,視野中也隻能勉強勾勒出建築的輪廓。
這般暴雨,伊洛河怕是也要發洪水了。
原本鬆州府還在救助南邊的災民,可現在看起來鬆州府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這樣反常的天氣,再加上提前到來的寒意,一個念頭在宋言心中不斷滋生。
他可能很倒黴的,遇到傳說中的小冰河期了。
所謂的小冰河期是指全球氣候顯著變冷的一段時期,特點便是氣溫整體變冷,天災頻發,氣候反常,各種極端天氣諸如大旱和大澇輪番交替。而小冰河時期造成的後果,不僅僅隻是洪澇災害,更有因此導致的糧食大幅度減產,進而引發饑荒。
饑荒更會加劇社會矛盾,造成農民起義。
洪澇災害甚至還會導致瘟疫爆發。
中國古代總共經曆過四次小冰河時期。
第一次,殷商末年到西周初年。
第二次,東漢末年到西晉初年。
第三次,唐末五代到北宋初年。
第四次,明朝末年到清朝初年。
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小冰河時期的每一次出現,都代表著一個舊的王朝覆滅和新的王朝興起,每一次出現,都是中原大地上最為黑暗,最為動亂的年代。
不至於這麼倒黴吧?
宋言的眉頭緊緊的皺著,他有大概計算過時間,他現在所處的年代換算到上一個世界,應該算是初期,或者是中期,距離小冰河應該還有一段時間才是。
究竟是單純的巧合,還是說兩個平行世界小冰河時期出現的規律不太一樣?
如果是後者,那怕是要麻煩了,可以想象接下來的幾十年,上百年,可能是席卷整個中原的混亂。
若隱若現間,宋言似是已經看到了白骨盈於野,千裡無雞鳴的慘狀。
良久,宋言重重吐了口氣。
他隻是人,不是神,氣候不是他能改變的。
或許,帶來的兩種也該種下去了,若是高產作物能推廣的話,在這災難麵前許是能少死一些人。
風雨還在怒號。
院子裡的大樹都在瘋狂的搖晃,不時能聽到哢嚓一聲,許是某個樹乾直接被吹斷了吧,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片水花。
轟……哢嚓嚓!
又是一道閃電在眼前撕裂過去。
轉瞬即逝的明亮之下,宋言居然看到了一道朦朧的輪廓。
那是一道人影。
就在窗外十幾米之外的地方。
驟然間看到這般畫麵,宋言心裡都是一突,原本的煩躁被瞬間湧現出的恐懼取代,這般天氣之下,還真有幾分鬼氣森森。
轟隆隆!
又是一道震耳欲聾的轟鳴。
鋥亮的白光撕裂蒼穹,那一道人影已經到了幾米之外。
雖說雨水很大,可這般距離之下,終究還是能看清楚一些東西的,從身上的穿著和身段來看,那應該是一個女人。
她身穿一條白色的長裙,就這樣行走在雨水之中,可詭異的是除去鞋子之外,她的身上卻並未沾染多少雨水,她甚至沒有撐傘,那豆大的雨滴墜落到頭頂的時候,似是有一股無形的屏障阻擋,雨水儘皆衝著兩邊散去。
狂風吹過,裙子便緊緊的貼合在身上,襯出瘦削的輪廓。
臉上還帶著一張麵紗。
熟悉的身影,讓宋言認出了女子的身份……是他的妻子,洛天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