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上課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教室的議論聲,依然還在持續著,沒有要停下來的趨勢。
“誰在批評我呢?”
帶著笑意的聲音,不輕不重的,在教室的前門響起,打斷了教室裡的議論聲,也聚焦了所有人的眼光。
淩初陽抬頭看去,隻見,一個身材修長的女老師,從容地走到了講台前,一臉的笑意,卻看著有點風輕雲淡的感覺,就像隔著窗玻璃的風景,很真切卻又有點遙遠。
約摸三十六七歲,一雙愛笑的大眼睛,及腰的烏發被綁成一束麻花辮垂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穿著一襲天藍色的中長款風衣,在黑板白牆的襯托下,整個人顯得格外清爽與舒服。
“年級組長,趙耘呀。”“5班的數學老師呀,聽說是16班的班主任了。”男生區裡有一些低低的議論聲。
他認識講台上的那個人,趙耘,學校最年輕的年級組長,高二(5)班的數學老師,從高一帶到高二。
“我是趙耘,張王李趙的趙,隻問耕耘莫問收的耘。這學期依然是5班的數學老師。”趙耘站在講台前,簡短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又重提舊問,“剛才,是誰在批評我呢。”
教室裡一片安靜。
“我——。”有人應聲了。
淩初陽循聲望去,發現耿欣雨站起來,按住了前麵想要站起來的淩濛初。
“是我,趙老師。”耿欣雨響亮的聲音在教室裡響起來,沒有了之前的笑意,似乎多了一絲冷淡在裡麵,淩初陽不由得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耿欣雨?哦,說說看,我哪些方麵需要改進的。”
講台上趙耘的笑聲,讓淩初陽不由得輕咳了一下,5班的課,可以是這樣上的嘛。現在已經是上課時間了,不用上課了嘛?一問一答,是準備聊天了嘛?已領教過5班的語文課了,卻沒有想到,這數學老師,這個最年輕的校領導,居然,是這樣上課的。
“錯誤有三,一是作為高二年級的年級組長,對於分班,這樣影響學生學習以及身心發展的重大事件,本應有事前告知的義務,而您,我們敬愛的老師,卻沒有任何行動,由校方通知學生。您本應有三次可以提前打預防針的機會,考試前,放假前,寄成績單時,而您一次都沒有。這是第一錯失職。
第二錯,趙老師您作為年級組長以及我們的數學老師,這次數學試卷有難度,您不是出題人,沒有直接責任,但至少應負有間接責任,年級組的排名,您難道沒有話語權嘛?還是說,您一向標榜的嚴謹和尊重事實,隻是一句“口號”,說說而已的嘛?對於那些因你的不嚴謹而造成影響的同學,你考慮過她們的身心影響了嘛?這是第二錯失責。
第三錯,您作為我們愛戴的數學老師,您是我們值得信任的老師,我們也曾真切的感受到被信任的快樂,但,您的行為,是對我們5班的不信任,還是對您自己的教學成果不信任,還是對自己您的識人能力不信任呢?這是第三錯失信。”
後麵的男生區有人在小聲的議論著。
這個耿欣雨,是厲害了,口才了得呀。這一二三的言論,犀利的語言,咄咄逼人的氣勢,嚇倒他了。唐霽倒吸了一口涼氣,碰了碰淩初陽,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公然在課堂上質問老師,況且,質問的還是校領導,年級組長。
沒有反應?歪頭一看,淩初陽顯然也是被震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講台,看著老師的反應。
而講台上的趙耘,則依然是一臉的笑意,笑著對耿欣雨說,“邏輯很清晰,分析很到位。三錯,每一錯,都有理有據,看來丁老師的語文課不是空穴來風了。”
繼而,轉向講台下的同學,“各位同學,這才是反應問題的正確方式。”
教室裡有些竊竊私語的議論聲。“我去。居然表揚起來了。”前排的許仁明嘀咕了一聲。
“這是什麼情況了?”唐霽有些不確定地看了看淩初陽,“是真表揚,還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假晴天?”
“怕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了吧。”淩初陽,有些不確定地回答。
“嗯?你幾時會引用古詩詞的了?”唐霽看向淩初陽,看來,那個語文老師,還是有魔力的嘛,“語文課已經結束了,現在是數學課。”
淩初陽掃了一眼唐霽,沒有做聲,向教室裡左排仍站著的耿欣雨看去。
他是知道耿欣雨的,確切地說是初進高一時就認識了,與其說是認識,倒不如說是因為總是和某人一同出現,而有所注意更為恰切些吧,自然,他也並不了解耿欣雨,隻覺得那是一個熱情爽朗愛笑的女生,和那個有著淺淺地笑容的某人不同,但又成績很好,所以,和某人一同出現,也在情理之中吧。
此刻的一番“三錯論”讓他震驚之餘,也不由得心生幾份佩服,甚至有點替她擔心了,畢竟,這是課堂,講台上的那個人,可是趙耘哪,曹校的得力乾將,校領導成員十五人之一!而,她,隻是學生呀,哪裡來得這樣的勇氣和膽量,讓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在課堂上公開質問年級組長的。況且,還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彆人,為了那個被“少算60分”的人。那人呢?
不由得挺直了背,越過一個個的同學的頭頂,穿過一聲聲小小的議論聲,他未能看到那人此刻在做什麼,教室裡的人個個都在正襟危坐。
此刻,他忽然地發現,這個座位,也許,並不是最佳的位置了。
“耿欣雨同學,你希望老師給你什麼樣的回複?”講台上的趙耘,不知何時,已走下講台,站到了淩濛初的桌前,與耿欣雨僅隔一桌之距,臉上依然掛著那種既親切又有點遙遠的笑容,“解釋,罪已書?還是其他?”
“老師,您是應該解釋,但不是對我,而是對她——”耿欣雨指了指前麵的何詩菱,“您不覺得欠她一個像樣的解釋嘛?”
教室裡一片嘩然,七嘴八舌的聲音從教室的前部和中部傳來,“是的,是欠一個解釋。”“老師,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趙老師,您之前不是這樣的。”“您應該給我們一個解釋。”
是的,她欠我們一個解釋。學校欠我們一個解釋。班主任欠我們一個解釋,關於此次分班,關於那忽略的60分。
耿欣雨說出了,大家想說,不敢說,又不知道該找誰去說的話。淩初陽暗自歎了一口氣,卻又不由得又替耿欣雨擔心起來,他幾時,開始變得又患得患失了的。
看來,她和那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了。那人呢?不言不語了,有點不太像她的風格呀,看著仗義的好友,以“蚍蜉撼大樹”的力量在質疑年級組長呀。他也開始驚奇地發現,那些議論聲是由原5班的學生發出的,他們這些新加入的,都像他一樣,看傻了眼。
“你先坐下。看來,大家是對於此次分班,還是心存芥蒂的,”趙耘,用左手抹了一下額頭,低頭笑了一下,然後示意耿欣雨坐下,環視了一下教室,目光在教室後門邊停了一下,“5班班主任李老師,昨天晚自習的思想動員工作,應該是缺席未到班級吧。”
瞬間,話鋒一轉,“耿欣雨說得很對,確實是我的問題,考慮不周……。”
“不,這是我的問題。跟趙老師無關,跟班主任無關。讓同學們誤會了。”
趙耘的話被一個清亮的聲音所打斷,這是誰的聲音,清亮,不急不徐,卻格外的有分量,擲地有聲,不容人忽視和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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