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真是料事如神!今兒個一早,侯夫人就收拾家當下了山,看來是不準備回來了。”
蘇照棠聞言目光一閃,放下碗,道:“你去叫惜朝,讓他在桃花林等我。”
“哎!”
片刻後,蘇照棠來到桃花林,四下望了一眼,卻沒看到惜朝的身影。
“抬頭。”
上空傳來一聲提醒。
蘇照棠視線上移,這才看到人在樹上躺著,著裝顏色很淺,以至於她沒有發現。
“惜朝,你下來。”女子喚聲清脆。
李承翊耳朵微動,思緒未清,身體卻先一步翻身落下。
待得雙腳觸地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怔了怔。
他何時變得這麼聽她話了?
眼看蘇照棠走來,他來不及深思,斂去眼底的情緒,道:
“蘇娘子喚在下何事?”
“也無大事。”
蘇照棠目光投向李承翊背後粗布包裹的長劍,忽然道:“惜朝,你教我練武可好?”
李承翊詫異抬眸:“你要練武?”
蘇照棠輕點下頷:“妾身不求與你一般厲害,隻求勉強自保。”
李承翊沉默了。
他明白蘇照棠的想法,可練武並非一朝一夕之事,而他……已待不了太久。
蘇照棠看著惜朝垂下的桃花眼,微微勾唇,心如明鏡一般。
沉默,往往意味著猶豫。
他是願意教她的,可惜身不由己。
他快要離開了。
看來對方背後的那位貴人,已經查到科舉舞弊案的真凶,距離真相大白大概不遠了。
試探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蘇照棠笑了笑,語氣輕鬆道:
“你若不方便,便算了。妾身最近做了一件事,可能會有危險,能否請你當一回護衛?”
李承翊聞言心中一動。
她又背著自己設了什麼局了?
他心中好奇,卻未多問,乾脆點頭:
“蘇娘子放心,你對在下有救命之恩,護你安危是在下分內之事。”
蘇照棠聽得直想笑,此人明知那天她差點誤殺了他,虧他能說得這般情真意切。
“那妾身,便在此多謝惜朝大俠了。”
蘇照棠低過頭道了一聲謝,又道:
“若到時尚有餘力,還望你能抓個活口,留作證據。”
李承翊點頭:“在下儘力。”
蘇照棠再次道了一聲謝,複才離去。
待她走後,逐雀從桃樹後麵蹦出來:
“郎君,我看蘇娘子喊您過來不是為了練武,就是想使喚你抓人。”
“無妨,便當是還她一個人情。”
李承翊神色不為所動,轉身走入林中:“進展如何?”
逐雀臉上笑容一斂,正色道:
“在我們的人暗中引導下,小公爺已經抓了司農寺京苑監。
泄題的國子博士也被重點照顧,就快扛不住了!”
李承翊聞言,眼底泛出冷意。
京城中缺錢又名聲不顯的權貴有許多,但想要奪嫡的,隻有皇子與親王。
順著這條線去查,逐雀很快查到為會試出題的國子博士曾去過太微觀燒香。
而在同一時刻在太微觀逗留的,還有他二皇兄的心腹太監。
再加上一個主管皇家園林修繕,手底下有數百“雜役”的司農寺京苑監,也常去太微觀,一切便豁然明朗。
二皇兄,名叫李嬰。
光從這個名字,就能看出他有多麼不受寵。
但誰又能想到,一個母族出自地方寒門,父祖僅為八品縣丞,常年病弱的皇子,竟也在肖想那至尊之位呢?
李承翊不知前世奪嫡結局如何,但今生……
他微微眯眼。
狐狸尾巴露了出來,二皇兄,你是選擇咬人,還是斷尾求生呢?
一念及此,他道:“讓人護著蘇念初,明裡暗裡都要防著。”
“是,郎君。”
逐雀忙點頭,而後想到一事,接著肅聲道:
“對了郎君,咱們的人還發現另一夥不明底細的人,也在查科舉舞弊案。
看他們身法果斷,很不簡單,多半是……”
逐雀看了一眼上頭。
李承翊眼神微凝:“避著些,莫要跟他們起衝突。”
“郎君放心!”
逐雀點頭,又擔憂道:“不過郎君,若是對方步步緊逼,咱們恐怕躲不了太久。”
“無妨,剩下的時間,足夠辦完此案。”
說到這裡,李承翊沉默少頃,忽然問道:
“陸洲白何日上值?”
逐雀愣了一下,郎君忽然問這個作甚?
疑惑歸疑惑,他很快答道:“算算應該就是明天。”
李承翊再問:“這幾日,可有禦史彈劾他?”
“有,但不多。陛下對陸大人頗為喜歡,似乎將折子都壓下了。”
李承翊聞言輕哼:“一兩個折子,他是能壓得下,但若一二十個呢?”
逐雀立時心領神會,“屬下這就去安排!”
逐雀悄無聲息地走了。
李承翊望向靈真觀內院的方向,眼神深邃。
他素來不喜歡欠人情。
蘇照棠幫他查出了幕後真凶,他能為她做的,卻極其有限。
既無法教她練武,那便在其他事上,做些彌補吧。
……
翌日上朝。
陸洲白著一身官服,神色從容地在朝堂側屏風後坐下。
他也沒想到,家裡那點捕風捉影的小事,居然能鬨得滿城皆知。
好在陛下聖明,並未降旨申斥於他。
如今距離那場官司已經過去了好幾日,和離鬨出的風波,應是已經過去了。
他如此想著,等到上朝,提筆正要記下朝議內容,就聽屏風外官員大聲道:
“陛下!臣要彈劾起居舍郎陸洲白,私德不修,寵妾滅妻,不堪為朝廷命官!”
“陸洲白一朝得勢,便棄糟糠妻另娶,違我大虞律,按律當削官!”
“陛下,陸洲白此舉卑鄙無恥,丟儘我等文士臉麵,國子監學生群情激憤,非降罪不足以平息怒火啊!”
“陛下……”
“……”
百官中一口氣站出來二十多個禦史,個個資曆極老。
陸洲白看著臉色煞白。
他與他們無仇無怨,他們為何要如此待他?
老皇帝被念得頭疼,此等小事他不欲多管,沒想到這群禦史不是放下了,而是等著陸洲白上朝一起彈劾呢。
他隻能開口:“陸洲白,你有何話可說?”
陸洲白慌忙起身,“陛下,臣與內子隻是誤會一場,絕無寵妻滅妻之說,待得內子幡然醒悟,定會與臣複合,到那時……”
“但你犯了眾怒,也是事實。”
老皇帝聽得煩躁,打斷道:“陸洲白,你身為朝廷命官,文士清流,當為文人學子榜樣。
如今出了這等醜事,不論真相如何,皆為你掌家無能之過!朕罰你半年俸祿,歸家閉門反省,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