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家為管家權鬨騰不休之時,蘇照棠一直都在與林素心書信來往,借機弄清了前世慘死的那十幾個女冠的道號。
這些女冠,與林素心非但沒仇,反而關係極好。
前世林素心毒殺女冠,再畏罪自殺的說法,果然是假的。
今年春日格外多雨,春暉改至四月,如今乃是二月底,學子大多已趕到京城,正是去燒香祈福的時候。
往日裡,隆福寺才是學子們求神拜佛的地方。林素心卻在信中提到,今年來靈真觀燒香的學子,格外多些。
那時,蘇照棠就明白,會試泄題恐怕從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女冠們的死,無外乎撞破此事,被殺人滅口。
林素心的毒術,成了掩蓋真相的最好借口。
她腿傷不便,無法親去道觀查探,亦不知那些女冠們何時會撞破此事被殺,索性借陸家將所有被害之人都請回家中。
如此一來,便有了緩衝的餘地。
至少在齋醮未結束之前,林素心和女冠,都不會被牽扯進科舉舞弊案中。
蘇照棠再細細回憶一遍這些時日的安排,確定並無遺漏之後,複才喊了瓊枝上前,指著錢箱道:
“取50貫錢,照例去囤陽羨茶。
而後再去將茶鋪連同庫存茶葉一起抵押給西市櫃坊,貸最高限額,一月後歸還。”
瓊枝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卻沒說一個字,點點頭下去照辦。
傍晚瓊枝回來,手裡已然多了一份高達500貫的巨額契書。
她心驚膽戰地將契書交給主子,一邊說道:
“姑娘,按照您的吩咐辦好了。
咱們現在已有272斤陽羨茶庫存,倉庫防水也安排好了。
因著這批茶葉要得急,直接從貨商進貨,並非走商,進價貴些,每斤2貫500文,共價680貫!”
蘇照棠從容地收起契書,點了點小丫鬟鼻子,“咱們瓊枝是越來越能乾了。”
瓊枝小臉一紅:“姑娘您彆誇奴婢,奴婢都快笨死了。姑娘的安排,奴婢一個都看不明白,每次都要等到事態發生了,才懂。”
“你還小,再多看看就是了。”
聽著主子安慰,瓊枝小嘴微撇。
她都十七了,主子今年也才不過比她大三歲而已,是主子太聰明,才不是年齡的問題。
“差不多到範廚子送菜的時辰了,姑娘您先歇著,奴婢去拿。”
蘇照棠嗯了一聲,不一會兒,瓊枝拎著一個精致的食盒樂滋滋地走進來,道:
“姑娘,高大廚今天趕了晚市,給您做了好幾個補氣血的菜呢,還有他最拿手的整豚,咱們有口福了!”
說著,瓊枝麻利地搬來桌案放在床前,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擺出來,光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蘇照棠夾起一小塊豚肉放入口中,一股帶著竹香的多汁鮮味,立刻爆發開來,竟無半分油膩腥臊之感。
她忍不住又夾了一塊,滿意地眯起眼。
前世她整日吃糠咽菜,從嘴裡省下一個又一個銅錢,供陸洲白在外大手大腳,吃喝玩樂。
幾年下來,她幾乎瘦脫了相,身上隻剩下一把骨頭,摸著都硌手。
今生,她再不會為了男人虧待自己。
她要好好活!
翌日,林素心帶著女冠們到了。
剛進東院,蘇照棠直接將15貫錢連帶著錢箱一起遞了出去,一邊問道:
“最長的齋醮儀式需多少天?”
“一般而言,七天即可。若是主家要求,也可適當延長,隻是花銷會更多些。”
林素心說完微微蹙眉,聲音壓低些,提議道:“你持家不易,就做個三日的。這麼多人一起也隻需三貫錢而已,剩下的錢你都自己存著,以備不時之需。”
蘇照棠聽得心頭暖融融的,緩緩搖頭,堅聲道:“三日三貫錢,我再加15貫,齋醮三十日!
這三十日你們就住在安仁坊隔街的民宅,莫要回道觀。”
林素心聽得先是一愣,而後立刻品出話中的不同尋常,臉色微微變了變,複又恢複正常,笑著應下:
“那就三十天,這等時常的齋醮也不是常有,同道們都能分到不少功德錢,想來十分樂意。”
說到這裡,林素心語氣頓了頓,見蘇照棠沒有繼續詳說的意思,也就不多問了。
左右棠兒不可能害她。
沒多久,林素心捧著錢箱到屋外,女冠們得知齋醮日期,紛紛露出笑顏,欣然準備起來。
當天,陸家上下便都換了素食。
葉可晴身邊的下人也被攔住,不讓出宅采買葷腥。
蘇照棠重新掌家,陸家的一應采買花銷都已恢複正常,範廚子也已請了回來,往日花在葷腥上的錢花在了素菜上,更顯素食精致。
袁氏和陸洲白吃著,倒也並無不滿,葉可晴看著一桌子綠油油的菜,卻是直接摔了筷子!
“這都是些什麼,我承恩侯府喂狗都比這強!”
“夫人慎言啊!小心被人聽到。”
碧珠慌忙勸道:“夫人再忍忍吧,等齋醮過去就好了。”
“忍?”
葉可晴氣急:
“她蘇照棠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忍她?
果真小人得誌便猖狂,剛得了管家權,就耐不住性子了。我看這次齋醮,分明就是她故意延長十日磋磨於我!”
“夫人息怒。”
黃嬤嬤連忙安撫:“那蘇照棠出身卑賤,自是算不得什麼,隻要夫人您開口,管家權還不是說要來就要來。
不過這幾日,夫人還是忍忍吧。郎君都留在家中不食葷腥,可見對齋醮十分重視。
夫人可千萬不能一時衝動,擾了齋醮啊。”
“知道了。”
葉可晴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拿些肉乾過來,我勉強吃就是了。”
待得忍過這個月,她要十倍百倍地還回去!
而與此同時,一架通身漆黑的馬車,正停在素心醫館後門前。
冷麵男子頭戴鬥笠,駕著馬車,目光盯在醫館牆頭。
不多時,一道人影從牆裡翻出來,竄行到馬車一邊,低聲道:
“郎君,素心道長又給您放鴿子,去見那位陸夫人了。”
馬車內沉寂片刻,低沉的嗓聲響起,如玉石輕擊:“何時歸來?”
“要一個月。”
此話一出,車內陰影下的一雙眼驟然睜開,從來幽深的瞳眼裡流露出一絲罕見的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