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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魔宗劍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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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鴇是個見錢眼開的渾噩之人,她領著冥城二三十個魔獸捕快氣勢洶洶地疾奔而來,在大胡子麵前指手畫腳,開口便勒令大胡子賠償撞翻她石柱的錢,還說那巨響聲吵到她休息了,要大胡子補償她的精神損失費。

受激的大胡子魔性大發,他掄起板斧便要上前砍了黃老鴇和她身後的那些捕快。

幸得黃玉及時出手阻止,才避免了又一場血腥的廝殺。

因黃玉在冥城中口碑頗好,那些捕快也不與她計較,反倒是進到她的醉花鋪中喝酒閒聊起來。

平時她對各路客官慷慨解囊,對官家她更是不敢怠慢,這回亦是如此。

她叫黃秋山把窖藏裡幾十壇好酒都抬了出來,那二三十個捕快開懷暢飲,將正事兒都拋在了腦後。

此時,大胡子魔氣衝頭,暈倒在了黃玉懷中。

大魔怪大獻殷勤,他主動接過大胡子,把他背進了屋內櫃台邊那老爺凳上躺下。

他本想在大胡子身上搜到那魔域空間後,將大胡子殺了一走了之,那幽藍色火球卻不在大胡子身上,他隻得火急火燎地出來懇求黃玉。

黃老鴇撇著嘴,不屑地道“好妹妹,可真有你的,不僅有了野男人,還將那些捕快斥候得服服帖帖的,令大哥我好生佩服啊,哼,莫非你是想與大哥我搶生意不成!”

黃玉笑了笑,說道“小妹不敢,小妹的生意還需大兄弟照顧呢,不過大兄弟也可以將這些捕快,帶到您的醉花樓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們啊,自打我掌管這醉花鋪以來,可從來沒見大哥有何施舍,想必是大哥出不起那個錢,還是大哥本就不屑於人情方麵的往來?”

“放肆,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數落我了!”黃老鴇吸了一口煙槍嘴,緩緩地吐出幾個煙圈……

隨後陰陰壞笑起來,說道“哼哼,和氣生財,我那被打碎的石柱該怎麼著吧,總不能讓我又出錢又出力啊,這一柱擎天的石柱是我酒樓的招牌,若是招牌被砸了,你叫我如何做生意!”

“這個好說。”

話畢,黃玉叫黃秋山從屋內抬出了一個木箱子。

“砰!”

那箱子重重地一聲頓在了黃老鴇跟前。

待木箱子打開時,裡邊裝的全是明晃晃的冥銅板。

黃老鴇即刻眉開眼笑地說道“夠了,夠了,這些已經完全夠了,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命令左右去抬那木箱子。

黃玉趕忙搶上前去……

她雙手環抱,伸出右腳,將木箱子的蓋子又合了上來,便一腳踏了上去……

正色道“唉,誰說這些錢要全部都給你們了,你那石柱值多少錢就拿去多少,那些捕快到我店裡喝酒,我還得犒賞他們,至於你的精神損失費嘛,我算不了,還真是對不住了,弟弟,去拿算盤來!”

“好嘞!”

黃秋山從屋內拿來了算盤,在黃老鴇麵前“吧嗒吧嗒”地算了起來。

黃老鴇咧嘴陰笑,又吸了幾口煙槍嘴,說道“想不到妹子果真是財大氣粗啊,今天我算是見世麵了,到自家店裡喝酒還能給賞錢的,你就不怕我告你私通凡人嗎?”

黃玉撩了撩額上淩亂的發絲,一臉不屑和高冷地道“你儘管去告便是,這些捕快又吃我的,又喝我的,還得了賞錢,要不你就連他們一起也告了吧!”

“你,你無恥……”黃老鴇又急又氣,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時,黃秋山把石柱受損的賬也算完了。

他將算盤呈了上來,說道“姐姐,一共是三千四百二十四個銅板!”

黃玉點了點頭,看著黃老鴇和氣地笑了,說道“那就在這裡點數吧,一個個地數,多一顆也不給拿走。”

隻見她右腳一抬,那箱子蓋吱呀一聲打開了。

“哼,你等著瞧,要不是念在我們是同宗同源的份上,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你店鋪的生意還得讓我照顧,彆太放肆了。”

黃老鴇自知丟了顏麵,留著兩個隨從數銅板,自己卻化作一陣妖煙溜走了。

其實,在冥城中,黃玉善於經營人際關係,對於酒水和錢財她並不是看得很重,反倒是經常施舍於彆人。

冥城中的多數酒鋪子幾經沉浮,幾次易主,均經不起歲月的考驗,但她的醉花鋪屹立於冥城中上千年而不倒,這全得益於她的豁達與大氣。

雖說這醉花樓的規模要比醉花鋪大得多,但全都仰仗於醉花鋪的美酒吸引顧客。

黃老鴇在醉花鋪也賒了不少酒水,若要論起真來,加本金和利息恐怕黃老鴇還要折錢。

這虧本的買賣她又豈會去做,乾脆溜之大吉了事。

又有兩隊受了傷的捕快從小巷子中緩步而來,他們唉聲歎氣地叫嚷著,有的口中還罵罵咧咧起來……

“他娘的,這兩個該死的凡人,竟然讓他們跑掉了!”

“下回見了我非扒了他們的皮不可。”

“這城中一定有其他奸細?”

“那奸細一定要查個清楚!”

“對,一定要把他打入死牢!”

見到這群窩囊廢,黃玉知道夏宇龍他們已經擺脫了追捕。

她微微一笑,走上前去,和聲和氣地問道“幾位官爺,怎麼,身上都受傷了?”

“哎呦,可彆提了!”

“真丟人,一道光亮閃來,我們都看不清楚誰是誰了,兩邊竟然都打了起來,唉太丟人了,不提了,不提了。”

“先填飽肚子再說了!”

“好吃好喝的全部拿出來,彆虧待了我們這張嘴。”

“如果要被殺頭,吃飽了再說!”

“幾位官爺,事情沒這麼嚴重,請進屋吧!”

黃玉將這些捕快全都領進了屋內,好酒好肉地都招待起來。

而且他們每人的桌麵上都放了一些銅板,一頓飯的時間過去,捕快們都儘興地散去了。

黃秋山看著那些捕快遠去的背影,一個個歪歪斜斜的不成樣子。

他搖頭歎道“姐姐,錢財都給散儘了,您這是何苦呢?”

黃玉揉了揉黃秋山的頭,笑道“姐姐所做的這些事你現在還不懂,等你長大了你自然就會明白了,聽姐姐的,彆計較這些。”

“嗯,隻要是姐姐決定的,弟弟都依了便是!”

其實,黃玉考慮得很長遠,她覺得她始終是要嫁人的,胡大哥是上蒼為她送來的最好的男人。

況且她身上還流著凡人的血,她要與胡大哥到人間去遊遍這大好河山,然後再找一個安安靜靜的地方過他們的小日子。

這醉花鋪自然是由弟弟來繼承的了,她這麼做是為給弟弟積累人脈,提前為他鋪好路,在她不在的時候弟弟少受人欺負。

大魔怪隻剩下兩級魔魂了,他先前那不可一世的架勢,自然是收斂了許多。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問道“我見三弟拿了魔域空間給你,你能否把它還於我,我這就離開,不再叨擾你們!”

黃玉雙手叉腰,站直了身體,說道“現在你才想起龍兄弟是你三弟啊,莫非你是想把那火球要回去了,就不再認你大哥和三弟了?”

大魔怪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反正我的女人也被他給搶了去,總得把那火球留給我吧。”

黃玉冷哼一聲,說道“我又何時成了你的女人,是你自個兒死皮賴臉地來糾纏我,好酒好肉的我也讓你吃了不少,但是,老娘的身體你定然是碰不得的!”

她權衡再三,認為大魔怪要走便走,留他在身邊也是個禍害,她將火球從兜裡掏了出來,還給了大魔怪……

說道“這個可以還給你,反正留著也無用,今後不許你再來叨擾我們了,否則老娘對你不客氣!”

“行行行,反正我也打不過你了,我依你便是了!”

大魔怪將魔域空間塞入了懷中,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醉花鋪。

他的身影才剛剛消失在巷子中,那火球卻又飛了回來,而且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大胡子身邊。

大魔怪拚著老命追了回來,將火球又塞入了懷中,再次離開了醉花鋪。

才剛走到醉花樓門前,他便被火球撞倒在地,那火球又飛回了大胡子身邊。

他連續嘗試了幾次亦是如此。

黃玉看著仍不死心的大魔怪,歎道“這火球我並非不想給你,隻是它靈性泯然,它已認了胡大哥為新的主人,你就認命吧!”

她叫黃秋山拿來一些金銀財寶給大魔怪以作慰藉。

大魔怪將金銀財寶丟棄一地,痛哭流涕了好長一會兒……

說道“這些金銀財寶有何用,這個大哥我認,我認便是了。”

說著,他對著還在沉睡中的大胡子“撲通撲通”地磕了幾個響頭,哭得更加歡暢了,他心中五味雜陳,不知在想什麼。

總之,此刻,他是真服了,真正拜倒在了大胡子的“石榴裙”下!

……

進入到枯草林中,夏宇龍已嗅到了空氣中的殺氣。

行得幾步便聽見住處那邊傳來了“劈裡啪啦”的打鬥聲。

同時還伴隨著瞎眼婆婆的喝罵聲“你們這些不識好歹的惡魔,敢與老娘動手,都不想活命了是嗎!”

那打鬥之聲越發地激烈起來。

兵刃交接清脆入耳,像是一人在對付數人。

幾個喘氣的工夫,夏宇龍便領著張仙和藍色精靈從枯草林中奔出。

此時,瞎眼婆婆正被四五十個身穿白色披風的無臉幽靈合圍了起來。

每個幽靈的臉上均是一個黑洞,手中都持有一根骷髏禪杖,禪杖上冒騰著一股股妖黑之氣。

瞎眼婆婆手中的拐杖也已變成了明晃晃的利劍,她微微頷首,抽動著雙耳,不放過身邊每一聲響動。

突然,她脫口喊道“臭小子,怎麼早不來晚不來現在才來,來了也好,老老實實地給我呆著,這裡我可以應付得過來,勸你們彆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

話音未落,那幾十個白色幽靈悠悠哀哀地叫嚷著,掄起骷髏禪杖向瞎眼婆婆一擁而來。

瞎眼婆婆盲眼一眨,腳尖輕點地麵,旋轉著瘦小的身子骨,如清風般騰空而起。

她手中的利劍向四周狂掃,發出嗡嗡嗡的清響聲,劍刃所到之處暗波湧動……

隻聽得她大喊一聲“八麵來風!”

刹那之間,枯草林中一片騷動,隨之風聲大作,狂風幻化成十幾隻惡獸之影,向那十幾個白色幽靈咆哮而來。

院內的木渣子被漫天卷起,紮得夏宇龍他們裸露的皮膚陣陣刺痛。

三人不得不相互攙扶著弓步前行,來到房屋前的階梯轉角處躲避。

夏宇龍半睜開眼看去時,那五個白色幽靈已被疾風撕扯得粉碎,化作妖煙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本以為這短暫的打鬥會就此消停下來,但眨眼之間,那五個幽靈自空氣中爆閃而出,又幻化成無數個幽靈,密密麻麻地懸浮於半空之中。

它們黑漆漆的麵部連結成了一大片烏瘴之氣,猶如天塌了一般向瞎眼婆婆壓將而來。

“婆婆小心!”

夏宇龍本想前去幫忙……

隻聽得瞎眼婆婆厲聲喊道“撥雲見日!”

她腳尖在半空中相互交疊,瘦小的身子如幻影般竄進了那團瘴氣之中。

刹那間,烏瘴之氣中寒光四溢,悠悠哀哀之聲不絕於耳。

幾個喘氣的工夫,那黑壓壓的烏瘴之氣逐漸散去,隱隱約約地已見到瞎眼婆婆舞劍的身影。

雖說她已上了一把年紀,但她的動作輕盈細膩、快如閃電,每個招式都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溢出的劍氣均幻化惡獸,將烏瘴之氣吞入腹中,且劍氣收發自如,均在意念的掌控之中。

瞎眼婆婆這亦正亦魔、亦剛亦柔、亦強亦緩的舞劍姿勢猶如烈火中燒、又如群魔昂首,讓夏宇龍看得驚呆了。

他不由得在心中大喊一聲“妙極”,隨後便拍手叫好……

讚道“想不到婆婆有這麼好的身手,我們算是大開眼界了。”

張仙也道“婆婆舞劍形如流水,這冥界之中怕是很少有人是婆婆的對手啊!”

瞎眼婆婆行事辨道全靠雙耳,她自然聽得出來夏宇龍和張仙此番誇讚是發自內心的。

但她並不急於回話,隻聽得她又大喊一聲“狂掃清風……”

話說間,她已提劍揮出,劍下之氣幻化龍卷颶風,將那些烏瘴餘氣卷入其中,向冥城上空飄飛而去了。

那颶風越飄越遠,直至消失在了視線的儘頭。

她微微頷首,緩緩地道“讓你們這些汙濁之氣徹底地飛出三界,看你們還敢囂張跋扈!”

說著便收回了利劍,隻見一道幽藍色的火圈自利劍上滑落,金光爆閃,拐杖又捏在了她掌中。

看到這架勢,夏宇龍更是驚喜交加,他激動地念出一首詩來“三界劍魂出奇招,妖魔瘴氣儘飄搖,敢問劍聖何處尋,唯有婆婆風中傲。”

瞎眼婆婆自半空中緩緩落地,她右耳微微一抽,伸出手來撣了撣右領上的塵土……

哈哈笑道“好小子,這劍魂、劍聖都被你給誇了個遍,你心裡想什麼我還不清楚嗎?”

夏宇龍拱手跪地,樂道“晚輩如果能得到婆婆指點一二,乃此生萬幸之事!”

張仙著笑應和道“是啊是啊,雖說婆婆生在冥界,但斬妖除魔卻是不含糊的,晚輩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快的劍招,而且還能攪動惡魔之氣為己所用,這叫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真是了不得了。”

瞎眼婆婆笑得合不攏嘴,說道“想不到這妹子的嘴也這麼的甜啊,唉,我本可一招製敵,但如果將它們的瘴氣仍留在冥界,等它們複活過來,定是本性不改仍到處作威作福,倒不如把它們趕出三界之外,讓它們自生自滅,倒是落得個清靜了,這陰界幽靈啊,真是討厭得很,就像你們陽界的蒼蠅一般討嫌,趕跑了又來,而且嗡嗡嗡的很是難纏。”

隨著“當當”之聲響起,瞎眼婆婆拄著拐杖,佝僂著背緩步走上前來,與她先前的靈敏快捷的身手卻是截然不同。

夏宇龍和張仙左右扶著她,來到了屋前的台階上坐下。

藍色精靈也跟了上來,它無所事事地躺在了第二級台階上。

它眉頭微皺,心情頗為複雜,沒人知道它在想什麼。

是的,千年樹妖對它下的任務,它可能是很難完成了!

“你們果真想知道我使出的這套劍法嗎?”

瞎眼婆婆握著夏宇龍和張仙那略帶滾燙的手,認真地詢問起來。

她在心裡也掂量著,這兩個後生是善良之輩,如果將自己的劍法傳授於他們,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還請婆婆賜教!”

夏宇龍和張仙齊聲應道,他們均把堅定而誠懇的目光,移至了瞎眼婆婆那滿臉皺紋的臉上,猶如學生在認真聆聽老師的教誨一般。

瞎眼婆婆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她緊捏著兩人的手……

說道“我先得為你們闡明這劍界之道,放眼整個三界,無非就是四宗劍,分彆是仙宗、氣宗、魔宗、玄宗,每宗劍道都有各自的修練方法,我修練的正是魔宗劍道,待氣、魔、仙三宗劍道合三為一時,方可突破玄宗,那便達到了日吞蒼穹夜攬星河的境界了。”

夏宇龍和張仙麵麵相覷,他們在陽界卻從沒聽說過劍法的修練還有這四道宗法,這次聽到婆婆這麼說來,可謂是耳目一新了。

瞎眼婆婆雙耳微微抽動,感覺到了二人心跳的變化。

她眨了眨盲眼,問道“怎麼,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劍道論理了吧,其實也沒這麼複雜,我在冥界自然是修練魔宗劍道了,你們在陽界自然修練氣宗劍道了,在天界那不修煉仙宗劍道修練什麼?”

夏宇龍問道“婆婆,氣、仙、魔三宗劍道是否有各自的闡釋嗎?”

瞎眼婆婆“嗯”了一聲,點著頭,說道“這問題問得好,先從氣宗劍道說起,陽界乃陰陽之氣最平衡之地,修練好氣宗劍道,體內真氣充盈……”

說到這裡,她思索片刻,又道“盛可劍人合一、撼動天神、傲視陰界,衰時可健身護體、延年益壽,亦為修練仙宗和魔宗劍道打下很好的根基,你倆自幼修練氣宗劍道,體內的真氣是十分充盈的了!”

“那仙宗劍道呢?”張仙追問道。

瞎眼婆婆不自覺地捏緊了張仙的手。

她不由得大吃一驚,脫口說道“姑娘有仙氣護身,莫非已經修練仙宗劍道了嗎?”

張仙笑了笑,回道“沒有呢,我的劍術都是小時候爺爺傳授的,不過爺爺以儒釋道為根基,是氣宗正統!”

她又將服食朱雀丹的事,一五一十地說與了瞎眼婆婆聽。

瞎眼婆婆伸出了顫抖的雙手,撫摸起張仙嬌美的臉龐來……

片刻,她驚呼道“姑娘的容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乃仙界佳人啊!”

聽了瞎眼婆婆的誇讚,張仙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看了夏宇龍一眼。

夏宇龍抿著嘴點著頭,以示回應,認為婆婆說得沒錯兒。

張仙雙頰又是一陣緋紅,她高興地笑了笑……

說道“婆婆過獎了,仙兒可沒這麼好哦!”

她心裡雖說是甜絲絲的,但想到自己即將要遁入魔道,卻又感覺到萬般的失落和悲涼。

不過她的這些憂慮,均被那張紅撲撲的美得太過分的臉給掩蓋了下去。

瞎眼婆婆坐直了身子……

她盲視前方片刻,說道“這仙宗劍道修練至最高境界,便可與天齊老,劍術飄逸灑脫,萬事蒼生皆為之傾倒,頂禮膜拜。”

她頓了片刻,將魔宗劍道也一並說了,“魔宗劍道亦是如此,達到最高境界時,便可與地同歲,突破三界桎梏,萬事萬物皆為己所用。”

說到這裡,瞎眼婆婆輕歎一聲,便罷了口。

“婆婆何故歎氣?”夏宇龍追問道。

瞎眼婆婆搖了搖頭,回道“隻是說累了,想喘口氣!”

片刻,瞎眼婆婆將拐杖在地上輕輕一頓,又道“但兩者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便是境界越高,越要回歸氣宗劍道的修煉,這叫劍道輪回、回歸本真。”

夏宇龍若有所悟,托著兩個腮幫,說道“聽了婆婆的話,我才曉得這三界是相互製衡的,沒有絕對的強者,也無絕對的弱者,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打打殺殺,弄得天下大亂呢?”

瞎眼婆婆頗感欣慰,她又捏握著夏宇龍的手,輕歎一聲說道“如果三界中,每個人都如你所想,那天下真就太平盛世了,可是總有一些彆有用心之人。”

她頓感一股真龍之氣傳入了體中,瞬間精神大振……

“啊!”

她不由得驚呼一聲,沉著氣說道“你……你是龍……”

忽聽得屋內傳來了寒門孤火的叫嚷聲“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機靈被抓走了,還有人嗎,你們都死到哪裡去了,還不趕快去追那妖啊!”

“一定是那蜘蛛精乾的!”

藍色精靈興奮到了極點,它從階梯上飛跳而起,朝屋內奔去了。

夏宇龍和張仙來不及過多猶豫,二人緊跟在藍色精靈身後“蹭蹭蹭”地上了樓。

隻見小機靈那間屋子的房門大開著。

門口有一大團白乎乎會動的東西,寒門孤火的叫喊聲便是從這東西裡發出。

“仙兒,快幫爺爺解開……”

話音未落,夏宇龍便跨過了寒門孤火的身體,往小機靈的屋內奔去。

隻見屋內整齊劃一,並無打鬥的痕跡,連窗戶也是緊閉著的。

張仙拔出利劍,將寒門孤火身上那團又白又粘的東西給挑開了。

寒門孤火從裡邊鑽了出來,頗為驚恐地嚷道“那是一隻大蜘蛛精,好大一隻啊。”

他指著地上,咽了幾次口水,又道“你們看,這是她吐的絲,我差點也被她給擼了去,好險我反應機靈,喊出了聲,這才躲過一劫!”

張仙白了寒門孤火一眼,說道“哎呀,老爺爺,看把您嚇成這樣,想想您也是練過大半輩子拳腳的人啊。”

寒門孤火麵色一沉,隨後癲癲一笑,說道“方才那些話都是逗你們玩的,我真會怕她嗎,我的三針寒早就射傷了她的屁股,你們看這是什麼……”

說著,他向腳下指去。

隻見樓道的地板上散落著幾滴幽藍色的圓點,夏宇龍俯下身來,用手去觸碰時,那些圓點呈粘稠狀,還未乾儘。

寒門孤火得意地癲笑道“現在你們總算是相信我了吧?那蜘蛛精被我紮出了血,這不是她的血是什麼?”

話畢,他聳著肩又癲笑起來,擺出了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從始至終,藍色精靈是最看不慣寒門孤火這副顛顛癡癡模樣的,它摳著又尖細的手指甲,撇了撇嘴……

心中暗罵道“你這死老頭子彆得意太早,如果遇到了千麵蜘蛛精,你定會死得很慘!”

夏宇龍沿著血跡向前追去……

來到走廊的儘頭,便看見屋頂上有一個砂鍋大的窟窿。

他又看了看身旁的扶手,發現欄杆上有雙重踩踏的印記。

這踏印很不規則,既不像人的,也不像狂獅的。

他仔細地觀察了片刻,轉過頭來問寒門孤火“爺爺,您親眼看見小機靈是被蜘蛛擄走的嗎?”

“這……這……”

寒門孤火抓撓著唇上的大痣,閃爍其詞,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張仙急了,也追問道“爺爺,您倒是快說啊,有沒有親眼看見小機靈是被那蜘蛛擄走的,還有,獅王怎的也不見了蹤影,不是叫它守護小機靈的嗎?”

寒門孤火繼續搓捏著唇上的黑痣,也急得直跺腳……

說道“方才我在外邊玩耍的時候,便聽見隔壁有人說,冥城中來了一個和尚,是佛主的兒子,嗜血龍珠也即將複活,千麵蜘蛛要將小和尚抓去為樹妖祝壽,小和尚的佛血可壓製龍珠,那聲音陰裡陰氣的,嘿,讓我好好想想,這說話的人究竟是誰?”

藍色精靈做賊心虛,向後退開了一步,它心跳到了嗓子眼……

暗罵道“想不到這死老頭子也去逛窯子了,還在老子隔壁玩耍,早知道在醉花樓中我叫人打死他了!”

寒門孤火抓撓著臟亂的頭,想了好久都沒想出那說話的人是誰。

他癲笑幾聲,歎了口氣說道“總之那人說話尖聲尖氣的,如果它在我麵前,打死我都把它給揪出來。”

夏宇龍沉吟片刻,說道“記不起來就不必糾結了,我認為小機靈並無大礙。”

“啊,這怎麼可能,連狂獅都被那蜘蛛精給擄去了,小機靈還無大礙嗎,怕是早已經被那蜘蛛精給吃下肚了?”

寒門孤火不敢相信夏宇龍說的話。

此時,瞎眼婆婆“蹭蹭蹭”地上樓來了。

她輕咳兩聲,說道“有什麼不可能的,我認為臭小子說得對,他這麼說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不過我想聽聽臭小子是主觀臆斷,還是有所分析。”

夏宇龍環顧了四周,又沉思片刻,說道“出門之時,我叮囑獅王看護好小機靈,你們看門口這走廊上,是獅王趴著時的痕跡……”

他抬頭環視著大夥兒,又道“如果蜘蛛精真把小機靈擄走了,這屋內一定有打鬥的痕跡,但屋內整齊如一,獅王有靈火護著,那蜘蛛精也得懼它三分。”

他低著頭沉思片刻,“我想在蜘蛛精來犯之前,小機靈和獅王已經離開這裡了。”

“你說的這些似乎都有道理,但他們會跑到哪裡去了,不會是從這屋頂上飛了吧?”

寒門孤火捏著臉上的黑痣,抬頭向屋頂上那砂鍋大的窟窿看去,又道“莫非狂獅有縮骨神功,它能從這窟窿中鑽出去,而且它還帶著小機靈?”

夏宇龍再次向地板上看去,但地上腳印重重,早已被他們擾亂了現場。

他使出通天眼,在交錯重疊的腳印中辨識出了狂獅的腳印。

沿著腳印,他下了樓,隻見那腳印直奔屋外去了。

他又冥思片刻,臉上露出了喜色,脫口說道“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哦,怎麼回事,快說說看!”

在場的人都把驚奇的目光投向了夏宇龍,連瞎眼婆婆也都將盲眼看了過去。

藍色精靈看起來對夏宇龍十分虔誠的樣子,但它的皮肉下卻隱藏著一顆極其陰暗的心。

它暗暗說道“這小子看起來呆頭呆腦,心裡的想法還忒多啊,往後得多加小心才是了,還有他那不可一世的妹子,也是個難纏的主兒,得找機會將之除去而後快!”

夏宇龍又分析道“我想,光顧這裡的蜘蛛精不少於兩個,方才與婆婆打鬥的那幾十個幽靈,一定是她們的探子,它們負責引開婆婆,騰出時間讓蜘蛛精動手拿人,但獅王護主心切,在蜘蛛精趕來之時,它已將小機靈帶出了屋子。”

說到這裡,夏宇龍問瞎眼婆婆“婆婆,您是在何處與這些幽靈遭遇的,我想一定不是在屋前?”

瞎眼婆婆回道“對,先前是在屋後,當時我就坐在這堂屋中,聽到屋後有響動,便往屋後去了,隨後就與幽靈交上了手。”

夏宇龍笑道“這就對了,在婆婆與幽靈遭遇之時,狂獅已將小機靈從屋子裡救了出去,那蜘蛛精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一步,它哪知道小機靈還有獅王護著,來拿人的時候卻撲了個空,那蜘蛛精一定是讓她的隨從在這裡蹲守,她自個兒追狂獅去了,老爺爺回來的時候,就與守在這裡的蜘蛛精遭遇了。”

聽了夏宇龍這一番分析,張仙、寒門孤火和瞎眼婆婆無不點頭稱讚。

隻見藍色精靈臉上布滿了愁雲,它在心中哀歎道“是啊,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一步,沒想到小和尚還有那又笨又醜的獅子守護著,如果樹妖喝不了小和尚的血,不能阻止嗜血龍珠吸食她的魔法,那我豈不是……”

藍色精靈走上前來,雙手交疊放在胸前,虔誠地道“主人睿智過人,既然小機靈沒事了,那我也得先走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您放心,藍芯姑娘的事情我一定會為您打聽到的。”

說著,它欲要轉身離去。

張仙利劍出鞘,搶上前來,攔在了藍色精靈身前,喝道“還想走是嗎,那蜘蛛精一定是你引來的,你得把話說清楚了再走!”

“哦,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在醉花樓中說話的一定是你,那陰聲陰氣的聲音和你一模一樣,是的,死丫頭說得對,你得把話說清楚,一定是你指使蜘蛛精來抓小和尚的。”

寒門孤火聳著肩,癲癲一笑,甚是得意的樣子,他總算是將這“幕後黑手”給揪了出來。

藍色精靈麵色一沉,本想化作一股妖煙溜之大吉,但它轉念又想,如果就此離開,恐怕今後再也沒法取得這小子的信任了,之前的努力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無論如何也得穩住陣腳,先彆自亂了方寸,這糟老頭子沒頭沒腦的,容易對付得很……

想到這裡,藍色精靈陰陰一笑,以飛快的語速說道“原來糟老頭子也好這一口啊,你都這把年紀了還去逛窯子,想不到你也是個不堪入目之人。是,沒錯,那話就是我說的,千年樹妖要拿小和尚的血來祭拜天神,在天琅山上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它將雙手搭在了後背,弓著腰來回踱起了步子,情緒也越發地激動起來,“我本是要上山打聽藍芯的下落,沒想到一路被千麵蜘蛛精追攆,幾次險些喪命於她的利齒之下!”

說著,它長歎一聲,繼續說道“唯有這人浮事雜的冥城,才是最佳的藏身之地,要說幕後黑手,我這個小嘍囉又算得了什麼,那千年樹妖才是幕後真凶,有本事找她去啊,我仰慕主人的為人,才把你們安全領到此地,我所做的一切不僅沒有得到認可,倒是惹了一身騷。”

它走上前來,滿臉無辜且虔誠地看著夏宇龍“主人,您如果不再相信我了,我走便是了,免得在這裡礙人礙眼的,招人嫌棄。”

聽了藍色精靈慷慨激昂的言辭,堂屋內陷入了短暫的寧靜。

寒門孤火倒是覺得心中有愧了,恐怕自己真是錯怪了它。

張仙冷若冰霜,仍對它持有懷疑態度。

瞎眼婆婆歪斜著頭,在一邊輕撫著拐杖頭,隻等夏宇龍把話說出來。

夏宇龍輕歎一聲,他走上前去,拍了拍藍色精靈的右肩……

笑道“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你說得沒錯,千年樹妖才是真凶,芯兒尚在她手中,眼下她又要對小機靈下手,我們絕不能讓她的陰謀得逞……”

他轉過身來,問瞎眼婆婆道“婆婆,您在屋後與幽靈打鬥了多長時間?”

瞎眼婆婆回道“不到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便感覺到一陣風從屋內向屋外刮去,於是我邊打邊撤,來到了屋前,又過了四分之一炷香的工夫,你們便回來了。”

夏宇龍思索片刻,說道“照這麼說來,獅王帶著小機靈出走還不到半炷香時間,有獅王護著小機靈,他一定沒事,但時間久了恐生變故,當務之急我們得把他們先找回來。”

出來到門口時,夏宇龍又仔細查看了四周,隻見東北邊的枯草林中,隱隱約約有被踩踏過的痕跡。

痕跡的走向直指天琅山上。

他們從冥城回來時,一路上並未見到狂獅的身影,於是他果然斷定,狂獅和小機靈一定是往天琅山上去了。

夏宇龍領著張仙、寒門孤火和藍色精靈,沿著痕跡往天琅山方向追攆而去。

在臨行前,瞎眼婆婆將夏宇龍叫到了一邊……

輕聲叮囑道“你是龍族的人,萬事都要小心啊,那千年樹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能打則打,打不過就逃,千萬彆讓她喝了龍血,否則東土之上就會生靈塗炭的,我眼睛不方便,就不與你們同去了,我怕連累了你們,記得回來的時候把房錢給我結了,還有,那仙兒姑娘對你有意思,要好好待她,不要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好意。”

……

待穿過了這一大片枯草林,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大山脈,矗立在了夏宇龍他們眼前。

那重重疊疊、迷迷幻幻的冥城,被他們踩在了腳下。

天邊彩雲翻滾,幽藍色的雷電不時地刺破雲層,想要逃脫這蒼穹的束縛,可最終還是被深邃的夜空吞噬了去。

陣陣黑風從天琅山上遮天蔽日地呼嘯而來,暮色蒼茫的山腰之上,更是變得黯淡無光了。

隻聽得“呱呱呱”淒涼的叫聲,隨著風聲傳將而來,千萬隻紅眼烏鴉,突然盤旋在了夏宇龍他們的頭頂之上。

這些烏鴉時而彙集聚攏形似妖魔、時而紛飛散落亂作一團。

夏宇龍、張仙和寒門孤火已然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藍色精靈搶上前來,低聲喊道“千萬彆動手啊,它們此刻正在引山上的瘴氣入冥城,暫時不會攻擊我們,快隨我來吧!”

寒門孤火癲狂笑道“哈哈,讓冥城中的黃老鴇變成一隻黑烏鴉也好!”

藍色精靈領著夏宇龍他們穿過了一片亂石堆,前方一道暗波門時閃時現。

它轉過身來陰陰一笑,說道“主人,穿過這道門就真正進入到天琅山的地界了,您可要考慮清楚啊,是進還是不進?”

看見藍色精靈說得這樣嚴肅,寒門孤火搶著問道“進了又如何,不進又如何,莫非那老妖給咱們設了圈套不成?”

藍色精靈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奸笑……

它抬起頭來,虔誠地看著夏宇龍,說道“整座天琅山都在千年樹妖魔力的掌控之下,我是怕……怕……唉!我說出來怕嚇到主人……”

“有什麼不好說的?”

張仙性子頗急,她刺出利劍,搶上前來,一臉正色地追問道。心想,這廝說話陰陽怪氣的,莫非是又想耍什麼花招了。

藍色精靈皺起了眉頭,戰戰兢兢地向後退開兩步。

隻聽得“哎呦”一聲尖叫,它被腳下石子絆倒,滾入了亂石堆中。

夏宇龍一把將它拉了起來,說道“不打緊的,你儘管說便是了。”

張仙懷抱長劍,冷哼一聲,說道“可要如實說來,彆耍什麼花招了,否則我劍下無情。”

藍色精靈依然眉頭緊皺,它雙手交疊,放置於胸口之上……

誠懇地道“那樹妖是個大魔頭,她會吸乾主人的血,還有,我擔心那老妖會挑撥你我之間的關係,因為我手裡握著精靈兵團,她想讓我們替她賣命,但我豈會任由她擺布……”

它又凝視夏宇龍片刻,眼角滲出了淚水,“這蒼穹之下,我隻佩服主人的寬厚仁慈,我已抱定了為主人戰死的決心,如果主人還不肯相信我,我發誓便是……”

“好了,我相信你!”夏宇龍捏住了藍色精靈高高舉起的右手,心中甚是感激,“方才婆婆也提醒了我,等進了天琅山,我們得處處多加小心才是。”

寒門孤火雙手叉腰,口中叼著一根枯草,癲狂地笑了幾聲……

看著藍色精靈說道“千年樹妖不就是一隻作威作福的妖嗎?怕她個球,如果我被她給吃了,我便在他肚子裡邊搗鬼,讓她拉稀,搞她個天昏地暗去!”

藍色精靈笑而不語,心中暗罵道“你這毛毛糙糙的死老頭子,又算個什麼東西,那老妖見了你就惡心,她會下得了那個嘴嗎,哼哼,見了老妖恐怕你也得被嚇尿褲子,真是不自量力的老家夥!”

……

夏宇龍他們緊隨藍色精靈,穿過了一片極為陰深的樹林。

林子的儘頭,又是一個很不規則的幽藍色的暗波門,裡邊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一行人跨入門中時,隻聽得四周傳來一陣陣悠悠哀哀、撕心裂肺的嚎哭聲。

他們如墜入噩夢般,在白色的月光下爆閃而出,飄飄忽忽地落到了天琅山的山腳下。

那三座高大陡峭的山峰,就矗立在夏宇龍他們跟前。

山上光禿禿的無任何植被,全是一些棱角鋒利的巨石。

中間的那座山峰直指幽藍色的天空,兩邊的山峰略微低矮平緩,猶如人的兩隻臂膀。

天空十分晴朗,看不到一絲雲彩了。

那輪白得發紫的圓月,就掛在中間的山巔上,將半個巔峰也照成了紫藍色。

藍色精靈翻身爬起,它將夏宇龍從地上拉了起來,陰笑道“主人,您快看,這就是天琅山了。”

寒門孤火躺在地上搖頭歎氣,癲笑道“原來那樹妖就生活在這光禿禿的山上啊,與我們在海上看到的天琅山,又是樹木、又是閃電的,真是大相徑庭啊!”

夏宇龍抬頭仰望山峰片刻。

通天眼中,那隻混沌巨獸的身影在山峰的後邊時隱時現,極為詭異。

他低頭向藍色精靈看去,問道“我們怕是要翻越這幾座山峰了?”

藍色精靈陰陰一笑,豎起了大拇指,回道“主人聰明,這玄機就隱藏在這山峰的後邊,我隻爬到了一半便被千麵蜘蛛給攆下來了!”

張仙脫口說道“哥哥,這山雖高,但我們有飛身術,不如飛過去了事……”

話音未落,一道幽藍色的暗波翻越三座山巔,沿著山勢而下,如閃電般襲來……

雖說不像颶風那般,將夏宇龍他們狂卷得四處散落,但他們均捂著悶痛的胸口蹲了下來,雙耳嗡嗡嗡地刺響,身體如靈魂出竅般再次墮入了噩夢之中。

半頓飯的時間過去,夏宇龍他們的意識才逐漸清醒,但胸口的悶痛依舊,腳下沉重難行,要飛躍這三座大山,恐怕比登天還難。

藍色精靈靠在巨石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千年樹妖釋放魔力,亂了我們的心智,至少得一頓飯的工夫才能緩過勁來,千萬彆動了真氣啊。”

寒門孤火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依舊癲狂一笑……

說道“那樹妖竟有如此巨大的魔力,先前真小瞧了她,我們這等功力,怕是連靠近她都困難!”

夏宇龍又驚又駭,他一臉凝重地仰望天琅山之巔……

心道“千年樹妖果真厲害,怕是再有一個我都不是她的對手,莫非真要像婆婆說的打不過就跑嗎?”

片刻,夏宇龍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

他在心中自嘲道“夏宇龍啊夏宇龍,還未與樹妖正麵交鋒,你就要想著逃命了,你這般懦弱,能從樹妖手中救出芯兒嗎?芯兒也會對你徹底失望的!”

看著夏宇龍愁眉不展的樣子,張仙自然是理解他當下的心情。

此刻,她的心裡也是揪著的,突然又想到,自己離遁入魔道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她的胸口又一陣沉痛。

她麵色憂沉,眉頭緊鎖,嘴唇微微動了動,本安慰夏宇龍幾句,但此刻嘴卻顯得特彆笨拙。

藍色精靈低垂著憂傷的眼眸,自言道“主人有蛟龍護體,一定能戰勝那妖魔的……”

它在心裡卻幸災樂禍地道“還沒到樹妖身邊你們便軟成一攤爛泥了,那樹妖一定會喝乾你的血,吃了你的肉,哼哼,到時候老子也要分一杯羹。”

想到這裡,藍色精靈昂起頭來,虔誠地看著夏宇龍……

說道“主人,趁著那老妖釋放第二波魔力之前,我們得翻越天琅山,否則我們將再無氣力登頂了!”

“好,我們依你便是。”

夏宇龍他們拖著幾乎散架的身子骨,緊隨藍色精靈登上了天琅山。

這天琅山看似一座獨立的高大山體,但進入到山中後才發現,裡邊群山重疊起伏,如階梯步步高升,自至巔峰。

寒門孤火仰望茫茫群山,哀歎一聲……

說道“這一切都是假象,在荒蠻草原上看冥城,裡邊燈火通明,如繁華都市,但進到裡邊後卻是一座魔城……”

他站立原地,又無奈地長歎一聲,“這天琅山亦是如此,我還尋思冥界哪裡有好玩的地方呢,卻處處都是坑,倒不如我們陽界實在,看到哪兒都是真實的……”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通話,看來真是有些絕望了。

見到夏宇龍他們仍默不作聲,他癲癲一笑,道“本想到冥界來遊山玩水一番,誰曾想,卻是與你們一同來這裡送死的,唉,想想也不值啊,這真是越想越是後悔!”

先前的魔力震蕩,亂了寒門孤火的心智,他的童子病又開始發作了,他一個勁兒地嚷著不想死,讓夏宇龍送他回去。

夏宇龍和張仙已是身心俱疲,哪有閒工夫理會他的無理取鬨,二人低著頭隻管往前趕路。

寒門孤火不依不饒,在地上打起了滾……

哭道“我就要回去,我不與你們玩了,我不與你們玩了,我就要回去……”

說著,他已泣不成聲,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

夏宇龍抬頭仰望那輪青白色的圓月,想到可愛可親的胡大哥與他已形同陌路,而此刻寒門老爺爺又受了童子病的糾纏!

他雙拳捏得嘎嘎作響,心煩意亂到了極點……

唉聲長歎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圓月照魔山,兄弟義絕墜悲夢,淚灑滿襟勝月缺,何日劍指蒼穹變,蒼茫三界漫天雪!”

此刻,夏宇龍無比地懷念起大胡子來,淚水也不知不覺地模糊了他的雙眼。

張仙持劍直立於夏宇龍身旁,她也望向了同一個遠方。

片刻,她安慰道“哥哥,事已至此,把心放寬些吧,芯兒還等著我們去救呢,那老妖魔法雖然厲害,但她不得人心,我相信哥哥一定會戰勝他們!”

夏宇龍微微一笑,凝視著張仙,問道“就算天底下的人都離我遠去,都以我為敵,仙兒也不會離開哥哥的對嗎?”

張仙傻愣住了,她有些猝不及防,不知為何,哥哥會突然這麼問她?

是啊!胡大哥遁入魔道與哥哥反目,給哥哥帶來了很大的打擊,但哥哥依然微笑著麵對這一切。

不過哥哥也似乎變得小心和不自信起來,這是張仙最不願意看到的,她又如何就此安心地遁入魔道?

張仙的心中一陣悲涼一陣淒婉,她也愁苦到了極點,她也快撐不下去了。

她一邊點著頭,一邊強顏歡笑,淚水已不知不覺地從眼角湧了出來。

夏宇龍急了,他伸出拇指,將滑落張仙臉龐的淚水給刮了開去,理了理她額上淩亂的發絲……

輕聲問道“怎麼又哭了,是哥哥哪裡做得不對嗎?”

張仙一把摟住了夏宇龍,抽泣道“沒有,仙兒一定好好聽哥哥的話,仙兒不調皮,不哭鬨,不撒嬌,仙兒永遠是哥哥最聽話的妹子!”

藍色精靈坐在旁邊的那塊巨石上,看著夏宇龍與張仙溫情脈脈的樣子,卻也受到了些許的打動。

它想,進到這天琅山中,你們的身體已經被樹妖的魔法掌控,怕是活不了多少時日了,你們大可儘情地調風弄月吧,我也替你們的身世感到可憐,但人與魔終究不是一路人,你們來到陰間,也可以做一對鬼夫妻的。

寒門孤火見誰都不理會他,便罵罵咧咧起來……

“你們這對癡男怨女,你們如果真的愛得死去活來,乾脆就地成婚算了,說夠了沒有,快把老子送出山去,老子不與你們玩了!”

張仙又急又氣,臉上卻掛著笑容,說道“爺爺莫急,先起來吧,我們這就送你回去!”

她搶上前來,想要拿了寒門孤火的定身穴。

寒門孤火已多次吃過張仙的虧,他早有防備,隻聽得他癲笑兩聲,從地上縱身躍起,幾個筋鬥便來到了懸崖邊上。

在他身後,是深不見底的深穀。

藍色精靈抓住時機,輕彈右手中指數次,攪動了寒門孤火腳下的妖風。

它在心中陰陰笑道“你這糟老頭子雖說不足為懼,但遲早是要壞了我的大事,嘿嘿,趕快去死吧!”

“轟隆!”

懸崖邊上的巨石滾落,寒門孤火腳下踩滑,一起掉進了懸崖深處。

“老爺爺!”

夏宇龍和張仙搶上前去。

向懸崖之下看去時,寒門孤火的身影早已淹沒在了滾滾煙塵之中。

那巨石落了好久,才隱隱聽見劈裡啪啦的響聲傳將而來。

張仙愧疚難當,坐在懸崖邊上大哭起來,認為是自己的莽撞害死了寒門老爺爺。

夏宇龍使出通天眼,向懸崖下邊看去時,卻見寒門孤火的身體正卡在了懸崖半處的石縫中。

鮮紅的血液順著腳下幾道細小的石縫緩緩流淌,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藍色精靈從巨石上翻身而下。

它故作驚慌地走上前來,探出頭往懸崖下邊看了看,很快便將頭縮了回來……

搖著頭,“嘖嘖”兩聲道“怕是已經不成人樣了,唉,在這當口上真不讓人省心,死了也就省心了,免得像一隻蒼蠅嗡嗡亂叫,讓人好不煩惱!”

它看著夏宇龍虔誠地道“主人,時候不早了,咱們得趕路了,這糟老頭怕是活不成了的,他真是個廢物,彆讓他壞了咱們的大事啊!”

“你說誰是廢物?”夏宇龍怒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要走你自個兒走,就算老爺爺不在人世了,我們不可這般淡無人情,也要讓爺爺入土為安才是。”

藍色精靈心中雖然堵得慌,但作為手下敗將的它,又怎敢與夏宇龍吹胡子瞪眼。

同時它也在心中盤算,此刻負氣離走了,先前的努力豈不是功虧一簣了嗎?而且千年樹妖也不會放過它的。

張仙突然站起身來,“唰”地一聲抽出利劍,劍尖直抵藍色精靈胸膛……

喝道“哥哥讓你走你還不快走,為何還死皮賴臉在這,我一看你就不是個好東西,這一路上你大獻殷勤,我就不相信你會這麼大公無私!”

藍色精靈被刺將過來的長劍嚇了個激靈,它還道是張仙識破了它謀害寒門孤火的行徑,卻是要將它趕走了事。

它雙目呆滯,呲著牙,撲通一聲,雙膝跪在了地上……

又是磕頭作揖,又是哀聲哭道“求主人彆趕我走,一路上我為主人帶路,那老妖已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主人不收留我,我……我將無家可歸,流浪於冥界!”

張仙陰沉著臉,怒道“彆在我們麵前裝可憐了,你一路上大獻殷勤,表麵上為我們帶路,實則是想謀害我哥哥,你一定與那樹妖串通一氣了,我今天一劍殺了你不可……”

說著,她刺出了長劍。

“不要殺我,我不想死。”藍色精靈卷縮著身子,抖作了一團。

夏宇龍一把拿住了張仙持劍的手,阻止道“仙兒,不可胡亂殺生。”

“我知道,殺了它,哥哥身邊就沒人了,但我咽不下這口氣,我非得給它一些教訓不可,免得日後它對哥哥不敬!”

張仙掙脫了夏宇龍,手中的利劍又破空刺出……

“姑娘,請你手下留情!”

看著那寒光晃晃的劍尖已逼到了喉嚨,藍色精靈臉色大變。

但它靈機一動,向右翻滾了幾圈,來到了懸崖邊上……

故作顫聲道“我自知說話激怒了姑娘,我這就去把老頭子給背上來,以表我對主人的忠心,如果背不上來,我與老頭子一同墜崖便是了!”

說著,它順著懸崖邊上的怪石向下爬去。

夏宇龍和張仙本想使出飛身術,去救寒門孤火,但二人的心智已被樹妖魔力所擾,丹田內的陰陽之氣仍在紊亂中。

倘若此時動了真氣,輕則會經脈大亂,留下不可治愈的後遺症,重則走火入魔,一命嗚呼。

他們緊隨藍色精靈身後,攀附著絕壁上的巨石,也緩緩地向下爬去。

這懸崖原先是一座完整巨大的山體,就在幾萬年前,魔獸軍團衝開了冥淵穀上空的嗜血封印。

軍團的五個師,約十五萬隻魔獸一湧而出,他們全都集聚在了天琅山上,隨時等候冥王一聲令下起兵陽界。

原本沉睡了幾十萬年的嗜血龍珠被魔力喚醒,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而後嗜血龍珠衝破了封印,天琅山的兩座次峰上爆發了長達十年的火山。

漫天的火球砸向了魔獸軍團,那時候,哀嚎聲起伏不斷,場麵慘不忍睹。

有的魔獸被龍珠吸儘了魔魂,就此墮入了夜明山。

尚有一段魔魂之氣的魔獸,有的逃到了冥城做了酒鬼,從此一蹶不振,有一半的軍團,又被壓回了冥淵穀中。

自那事之後,天琅山的兩座次峰上,每年都會爆發數次火山,以消耗積聚於冥淵穀中的魔瘴之氣。

經過幾萬年的火山噴發,天琅山係很多山體移了位置,甚至有些山體被撕裂,形成了一道道深不見底的溝穀。

絕壁上布滿了奇形怪狀的石頭,腳下有踩踏、手上有抓捏,要爬至穀底也並非難事。

隻是有些石子頗為鬆散,稍有不慎,便會連人帶石一起掉入深穀。

不斷有石頭從夏宇龍他們身邊脫落,過了良久,才聽見深穀底下隱隱傳來劈裡啪啦的撞擊聲。

因此他們越發的小心翼翼,動作也變得十分遲緩了。

為進一步博得夏宇龍的信任,鬼點子頗多的藍色精靈負責在前邊開路。

它身體輕盈,每往下爬去一步,便雙手緊扣著石縫,兩隻腳左右開弓,將那些鬆散的石頭子全都踩踏進了穀底。

穀底深處“劈裡啪啦”的聲音不絕於耳,驚擾到了深穀中的事物。

幾聲嘶鳴刺破長空,一團黑壓壓的東西“呱呱呱”地叫嚷著,從深穀中噴湧而出。

一聽這叫聲便知是驚動了崖底的烏鴉。

更為可怕的是,在那群烏鴉身後,有一隻展著巨翅的妖獸,緊貼懸崖,從穀底緩緩地飛了上來。

待群鴉散儘,才清楚地看見,那是一隻類似蛇頭、牛身飛獸。

它頭上頂著高高的藍色冠子,甩動著長長的尾巴,兩隻黑色的利爪形如鷹爪,且尖利無比。

這飛獸展開的巨翅,比它的身體還長。

借著暗淡的天色,在懸崖上投射出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突然,它口中噴出一串串紅色火焰來,所到之處,懸崖上的巨石紛紛炸裂,滾落深穀。

夏宇龍和張仙又驚又駭,均不知怎麼辦才好,如果此刻跳下懸崖,定是摔得粉身碎骨的了。

藍色精靈低沉地喊道“史前怪獸來了,它眼睛不好使,都趴著彆動,先等它飛出去吧……”

話說間,那史前怪獸噴出來的火焰,已燒到了藍色精靈的屁股下邊。

僅差三指距離,它的屁股就要變得像猴子屁股這樣紅腫了。

“啊,我不要變成猢猻!”

藍色精靈驚出一身冷汗,它身體緊貼於巨石之上,不敢有絲毫動彈。

但四肢已是顫抖不已,一股暖流自下身緩緩流出,空氣中夾雜著又騷又腥的味道。

是的,它被嚇尿了!

雖說那史前怪獸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物,但鼻子和耳朵卻是十分靈敏。

它朝著天空發出一聲嘶鳴,便把鼻子蹭了上來。

沿著藍色精靈的身上,往懸崖下邊嗅去,隨後吐出了長長的舌頭,接流下來的尿液。

又聽得它發出一聲嘶鳴,便張開了血盆大口朝著藍色精靈咬將而來。

藍色精靈驚恐到了極點,心道“那小子的龍血我還沒喝到,卻要為了他喪命於此了,真是心有不甘啊!”

也正在此時,卡在懸崖半處的寒門孤火,被藍色精靈的尿液淋濕了麵部。

“啊!”

他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發出一聲大叫,扭動著身子想要從石縫中爬出,卻扯到了右腳上的傷口,新鮮的血液又湧了出來,他疼得哇哇直叫。

寒門孤火的叫喊聲,無形中幫助藍色精靈解了圍。

那史前飛獸撲騰著巨翅,扭頭向懸崖下邊看去。

它的兩個鼻孔一開一合的,那血腥的味道對它來說似乎更具有吸引力,它又發出一聲刺破長空的嘶鳴,便轉身向懸崖下邊俯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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