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海水漲潮,已將大部分階梯淹沒了,隻有十餘級台階裸露出水麵。
浪花不時地拍打著階梯上那八個石墩子。
中間的兩個石墩上,纏繞著手臂般粗大的鐵鏈子,海麵上除了漂浮著一些火灰星子外,其他什麼也沒有。
大胡子望著寬廣無垠的大海,自言道“這連一個木筏子都沒有,到哪裡找船去,不知龍兄弟他們那邊有沒有找到船?”
小機靈也被這一望無際的大海給深深震撼了。
他撥弄起手中的佛珠,道“師父說,這世上很多東西不是從來就有的,它要靠我們一點點去爭取,不僅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還要有點石成金的睿智。”
大胡子愣了片刻,似乎有所頓悟。
他輕撫著小機靈的光頭,嘿嘿笑道“小光光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我不相信這偌大的鎮子,沒有一個造船的地方,就算是沒有,修船的地方總該有的吧,走,我們四處找找。”
……
夏宇龍和張仙沿著海邊往東北方向而行。
二人走進了一片金黃色的沙灘中,沙灘平坦寬廣,踩在上邊鬆軟舒適。
放眼望去,大江入海口的北麵,有一座跌宕起伏的山脈橫亙在眼前。
山脈清秀而剛勁,順著大江呈東西走向,延綿數十裡後便往南麵折行。
江水自山腳下穿流而過,南麵的山勢猶如牛的脊背,高高隆起,延綿數十裡後,山勢又逐漸變得平緩起來。
在餘脈儘頭,矗立著五個圓土包子,每個圓土包子有三層樓這麼高。
圍著每個圓土包子行走,得花上幾頓飯的工夫。
每當海風襲來,遠遠便聽見土包子中有虎嘯的聲音,傳說它們是三國時期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黃忠五虎上將的陵墓。
五人的英魂化作了一隻惡虎,世代守護在土包子中。
三國時期的東海邊上,乃吳國孫權屬地,五虎上將長年在魏蜀吳三國交界之地征戰。
且他們去世的年月不一,死後又怎會合葬在這東海之上,這也隻是一個傳說罷了。
又有傳說它們是太古時期,伏羲氏手下五員大將,金靈子、木神風、水道師、火天門、土星魂的陵墓。
相傳在太古浩源年間,天外一顆妖石墜入東土。
妖石化身巨大的八爪妖獸,所到之處大肆殺戮,一時間東土大地上哀鴻遍野、滿目瘡痍。
伏羲氏領著族人與妖獸大戰了半年之久,最終把妖獸趕進了東海。
他的五員大將也戰死在了東海邊上,後來那妖獸在東海中被嗜血龍珠吸儘妖靈之氣,變成了章魚
由於此事太過久遠,後人也無從考證了。
但這五個圓土包子,卻也存在靈邪之處,鎮上有哪家小孩夜哭不止,或是怪病不愈的,家中父母誠心對著五個圓土包子跪拜半日,小孩的哭聲就會停止,怪病也會逐漸好轉痊愈。
若是有盜墓賊想打五個圓土包子的主意,那他們定是有去無回的了。鎮上的人從來沒有看見盜墓賊,能活著從圓土包子中出來,那些盜墓賊在圓土包子中遇到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天倉古鎮北麵環山,東臨碧海,可謂是絕佳的風水之地。
曆代風水大師對其讚不絕口,有的形容四麵青山像一個側臥在東海邊上的睡美人,將她的孩子天倉古鎮攬入懷中安然入睡。
也有的則說,蜿蜒曲折的大江就是一條巨龍,四麵的青山便是龍口,天倉古鎮猶如龍珠,頗有蛟龍戲珠之意。
但不管作何描述,這風水中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的四個條件已全都具備,曆代的風水大師便會借題發揮,說得天花亂墜。
張仙環顧四周,歎道“青龍壓白虎代代出文武,可如今這天倉古鎮就此淪落了,正所謂風水輪流轉,這繁華再現怕是得百年之後的事情咯!”
夏宇龍笑了笑,說道“仙兒可是學得爺爺了,走到哪裡都要感歎一番風水。”
張仙“嗬”了一聲,回應道“我這又算得了什麼,與爺爺比較起來,我算得是旁門左道了,小時候他帶著我去附近的村落給人看病,走到哪裡他都會指指點點,一會兒說這裡青龍太弱,一會兒又說那裡白虎抬頭,那時候我是聽得一頭霧水的……”
她頓了片刻,又道“福地等福人,坐地等花開,最近這幾年,爺爺經常把這話掛在嘴邊,他還時常對著圓月歎氣,有一次不知為何,他發怒了,把大部分的風水古書都給燒了,唉,物極必反,這或許是他太過於癡迷風水了吧!”
夏宇龍歎道“這風水學雖說很講究,但一言以蔽之,便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一切順其自然,不可違背……”
他轉頭看向了張仙“其實爺爺悟到最後,他也看得開了,更看得透了,何為有福之人?並不是說你生前大富大貴、家財萬貫,而是要看你積攢的福報,這便是身後留名。”
張仙“哦”了一聲,略有所思地道“難怪爺爺經常念到一句話說,落日殘陽愁、把酒問蒼天,生前不問功名事,死後哪知福報多,功名事,何其多,有因必果善蒼生,無因無果何來報……”
她點著頭“嗯”了一聲,又道“我知道了,此功名並非彼功名,嗬嗬,爺爺悟到最後,已經在感情和精神上得到了升華,哥哥,你說我說得對嗎?”
夏宇龍點著頭,看著張仙一本正經地道“這張半仙可是繼承姚半仙的衣缽了,今後在江湖上又多了個張半仙了咯!”
聽了夏宇龍的話,張仙先是一愣,隨後便醒悟了過來……
撇了撇嘴,嗔道“哥哥,你又說那些不正經的話了,壞死了,又拿仙兒來開涮了,我不要做什麼張半仙!”
夏宇龍一邊笑著,一邊往前跑著,張仙追了上去……
他們又找到了孩童時候的感覺,兩人在沙灘上相互追逐了好長一段距離,留下了兩串長長的腳印。
不一會兒,兩人都追累了,便倒在沙灘上休息。
張仙喘著大氣,凝視著天空,樂嗬嗬地笑道“哥哥,我還是第一次發現這天原來是這麼地藍。”
夏宇龍回應道“是啊,藍得我都不想眨眼了,唉,若是這蒼穹之下沒有殺戮沒有戰爭,那該是多麼的美好啊!”
張仙呼出一口長氣,說道“可事與願違,那些邪惡的群魔豈會安睡於魔域之地,我等都是為正義惡戰!”
說著,她伸出細小的拳頭,指向了蒼穹。
夏宇龍躺了半會兒,猛然坐起身來,望著廣闊無垠的碧海,問道“仙兒,你說芯兒現在還好嗎,她真在天琅山上嗎?”
張仙也緩緩地坐起了身子,她遙望大海片刻,回道“但……願芯兒真在天琅山上,也不虛我們此行……”
其實對於這件事情,張仙還真沒有去深究。
夏宇龍突然這麼一問,使她有些措手不及。
雖然芯兒被妖蝠抓走了,她也感覺到傷心失落,但這份失落感,與哥哥相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芯兒不在身邊,她與哥哥有說有笑,童年的趣事又曆曆在目,她感覺到無比的愜意與輕鬆,畢竟哥哥也是這世界上她最深愛的男人,隻是她的身份不同罷了。
她真會與芯兒一同分享她最深愛的男人嗎?
想到這裡,一種深深地愧疚感油然而生……
張仙在心中羞罵道“張仙啊張仙,枉你是哥哥的好妹子呢,對於你的嫂嫂,你卻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
“仙兒,仙兒,你在想什麼呢?”夏宇龍用手肘子懟了懟張仙。
“哦,沒什麼……”張仙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什麼哥哥又怎會知道?”
夏宇龍輕歎一聲,說道“仙兒已經長大了,有什麼心事都不想與哥哥說了,哥哥還真想知道仙兒在想什麼呢?”
聽了夏宇龍的話,張仙的心突然又軟了下來……
她輕歎一聲,心道“你真是我的傻哥哥,我卻永遠是你的好妹妹……”
她把頭靠在了夏宇龍的肩膀上,眼中噙滿了熱淚,卻笑著說道“哥哥,我是在想芯兒她一定會沒事的,我們很快就能把她救出來,要知道她可是我未來的嫂嫂啊……”
說著,她眼角的熱淚如泉水般自眼角湧了出來。
“啊,仙兒,好端端的你怎麼哭鼻子了?”
夏宇龍心疼地看著張仙,替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水。
張仙很快便忘記了心中的不快,她站起身來,笑道“哥哥,我隻想快些救出芯兒,你我均會飛天之術,為何非得乘船去,就讓我先去打探打探……”
說著,她飛身而起,向東海上飄飄而去,眨眼之間,她便飛至了深海的上空。
“仙兒,等等我……”
夏宇龍正要飛身前往去追張仙,卻聽見“啊”地一聲驚叫,張仙被深空中藤條般的黑影幻掌給推了下來。
“仙兒小心……”
夏宇龍閃電般速度一躍而起,將張仙攬入懷中。
那黑影幻掌幻化成千萬條枯藤之影,向夏宇龍抽打而來。
他用寬大的身體護著張仙,藤條啪啪啪地打在了他的背上,隨後兩人雙雙墜入海中,那些枯藤幻影觸碰到海水後,都紛紛縮了回去。
張仙被海水一激,即刻把頭埋進了夏宇龍懷中,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夏宇龍懷抱著她自深海中竄出,兩人的身體貼合著海水向岸邊飛來。
上岸後,兩人都變成了“落湯雞”。
張仙的衣裙緊貼在了她的皮肉上,整個身材前凸後翹,好不豐腴,她看著夏宇龍咯咯地傻笑了起來。
夏宇龍整理了淩亂的頭發,嗔道“你還好意思笑,如果我不及時出手,讓你給海水衝走了,我到哪裡尋你去?”
張仙咕嚕著雙眼,貼近了夏宇龍的身體,笑著問道“僅此而已嗎?尋不著就不尋了!”
聞著張仙身上淡淡的胭脂味,夏宇龍莫名的心跳加快起來,支吾道“下……下……回彆這麼莽撞了,雖然我們都有了飛仙之術,但眼下三界動亂,不可太張揚了……”
由於身體受涼,張仙連打了幾個噴嚏。
“隨我來!”
夏宇龍拉著張仙,往附近的灌木叢中奔去,尋得一堆乾柴後,生起了一堆篝火。
看著夏宇龍很專注地忙個不停,張仙紅著臉偷偷地笑了,心道“真是個傻哥哥!”
夏宇龍走上前來,說道“快把衣服脫了。”
“啊!”張仙輕呼一聲,羞紅著臉,心中又驚又喜,哥哥這也太快了些吧!
她不知夏宇龍是何意,蜷縮在篝火邊,再次等待夏宇龍“發號施令”。
“仙兒,還磨蹭什麼,快把衣服脫下來烤烤,彆落了個感冒發燒什麼的。”
夏宇龍催促起來。
張仙恍然醒悟,哥哥並非那個意思,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她臉上又一陣羞紅,脫口說道“哥哥在這裡讓妹妹如何脫得了衣服?”
夏宇龍環顧四周,在附近又尋來幾根乾枯的樹枝。
將樹枝插於篝火周圍,脫下寬大的衣服,展開後,懸掛於樹枝上。
隨後又折了些樹枝,遮擋於鏤空處,一個簡易的木房子已然成形。
張仙笑了笑,說道“哇,哥哥真聰明,這是一舉兩得之事,不僅烤乾了哥哥的衣服,還為我做了遮擋。”
夏宇龍又催促道“還不快些,如果得了個傷寒感冒,我如何向爺爺交代?”
張仙“哼”了一聲,氣道“哥哥從來都沒關心過我,就是怕爺爺責備而已,氣……氣死我了!”
“好了……好了,彆再囉嗦了,咱家的妹妹能不關心嗎,我不打攪你便是,你自個兒處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說著,他把身子轉了過去,獨自來到了大海邊上,他要一探深海究竟。
通天眼中,隻見一片死氣沉沉的暗瘴之氣,低低地壓在了寬廣無垠的海平麵上,暗瘴之氣中混沌不開,極為詭異。
夏宇龍突然想起《論上古狂獸》書中,有關混沌獸的記載……
“混沌不開,生性狂猛,無頭無尾,氣聚成獸,氣散為瘴,妖靈樹下,憨態可掬……”
想到這裡,夏宇龍自言道“不好,莫非混沌獸已投靠了千年樹妖不成?”
正思索間,突然聽見嘿嘿哈哈癲狂的笑聲,從天倉古鎮那方傳來……
夏宇龍轉頭看去,隻見寒門孤火,抓撓著白頭,幾個起落,便跳進了大海中。
還未等夏宇龍反應過來,他便從海中竄出,徑直向深空中飛去……
同時喝道“你這妖孽,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
他在半空中揮動著粗大的手臂,掌上幻影重疊,繡花針自他掌中如雨點般射出。
夏宇龍又驚又駭,通天眼中,他看見寒門孤火與深空中那混沌妖獸纏鬥在了一起。
那妖獸時而幻化成煙,將寒門孤火死死包裹,時而又聚霧成型,兩隻利爪向他抓將過來。
夏宇龍也躍身而起,來到了寒門孤火身旁,說道“爺爺,我來幫你……”
話音未落,寒門孤火反手一掌,將夏宇龍推回了海岸上……
喝道“你個臭小子,來到什麼亂,再不走你們都得死!”
寒門孤火與那混沌妖獸纏鬥了片刻,那妖獸突然從中間炸開,妖煙四散開去。
緊接著,妖煙彙攏成了一隻枯藤模樣的大掌,將寒門孤火握在了掌中。
寒門孤火掙紮不止,咿咿呀呀地叫嚷不停……
此時,張仙已將濕了水的衣服烤乾穿上了。
她飛身前來,將夏宇龍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
大胡子也攜著小機靈從天倉古鎮那邊趕來。
他提著板斧嘿嘿笑道“這糟老頭子是在乾什麼呢,總是在空中抓撓個不停,是犯羊癲風了吧?”
張仙“呸”了一聲,怒道“胖子胡說什麼呢,你才得的羊癲風,你全家得的都是羊癲風!”
夏宇龍急道“仙兒,老爺爺被妖魔給纏上了,你與胡大哥看好小機靈,我得去幫他一把……”
話說間,卻聽見“啊”的一聲驚叫,寒門孤火已被那枯藤大掌給甩回了海岸邊……
他仰麵躺著,半個身體已經嵌入了沙土之中,整個人陷入了昏迷。
夏宇龍他們四人奔上前去,將寒門孤火扶著坐了起來,但他的身體卻軟綿綿地往右邊側躺而去。
“唉!”張仙驚呼一聲,說道,“老爺爺全身的脛骨都給摔斷了。”
“啊呀!真的嗎?”大胡子也一臉驚異,又有些幸災樂禍,“那不是成廢人了嗎?”
小機靈二話不說,他盤腿而坐,在沙灘上念起了經語。
夏宇龍一臉凝重,說道“爺爺不是被摔的,是讓那千年樹妖給傷害的。”
“又是千年樹妖?”張仙想到,方才飛身至半空中時,被深空中那股邪惡力量給壓了回來,她還心有餘悸。
夏宇龍點了點頭,沉吟片刻,說道“眼下那樹妖掩藏於深海之中,你們看不到她,怕是整個東海都已被她收入囊中了,從這幾日的情形來看,她的野心已昭然若揭,她意在控製整個東土,與西土互為策應。”
“啊,原來是這樣,這老家夥也太可惡了!”張仙望著茫茫滄海怒道。
“說誰是老家夥呢,你這死丫頭,哈哈哈哈,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
夏宇龍他們轉頭看去時,卻見寒門孤火已將半個頭埋進了細沙之中,口中罵罵咧咧不停。
張仙弓著腰,哈哈笑道“都不能動彈了,還這麼嘴硬,誰又在說你了,這三界之中就數你是老家夥麼?”
大胡子嘿嘿一笑,應和道“是咧是咧,這三界之中就數糟老頭最老了,你們看他滿頭白發,就像一團軟綿綿的棉花糖,挺饞嘴的。”
張仙白了大胡子一眼,將他拽到身後去了,說道“胖子胡讓開,你說的話爺爺最不愛聽了,彆老是惹他生氣。”
說著便要去查看寒門孤火身上的傷。
寒門孤火雙眼一睜,左手捂著胸部,右手撐地,從沙灘上跳將起來……
喝道“死丫頭,你又想吃我豆腐了,我不吃你這一套了!”
說著,便腳尖點地,沿著沙灘向北邊的大江方向飛奔而去。
“啊!”
夏宇龍他們麵麵相覷,均不敢相信,寒門孤火斷了脛骨,還能行走如風,他一定是使出什麼法子,蒙騙了這幾個後生。
張仙扯著嗓子喊道“老爺爺您騙人,我們還道您身上的筋骨全都斷裂了呢,你騙人。”
寒門孤火癲狂地笑了幾聲,一邊往前狂奔,一邊回道“死丫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那妖魔鬼怪雖說厲害,卻也奈何不了我,連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如果連他的這點妖法都承受不起,真是辱沒了我火中取肝膽的名聲了,前邊有船,你們若再不離開這裡,都得死、都得死!”
夏宇龍暗自覺得,寒門孤火的功力,怕是遠在他們三人之上,先前真是低估了他的本事,眼下他不得不重新認識這瘋瘋癲癲的老人家了。
當聽到前邊有船,夏宇龍又驚又喜,隨即喊出了一句“走,跟上去看看!”
四人緊隨寒門孤火而去。
幾個喘氣的工夫,夏宇龍和張仙已飛奔出了好長一段距離,大胡子背著小機靈則吃力跟在後邊。
寒門孤火一邊癲狂地笑著,一邊喊道“好好的日子不過,你們非得來捉什麼妖魔鬼怪,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哈哈哈哈……”
他已奔出了沙灘,腳尖輕點著齊腰的綠草,幾個起落便鑽進了前方的叢林中。
夏宇龍他們四人仍舊窮追不舍。
來到叢林中時,大胡子和小機靈已經掉隊很遠了。
但大胡子舍不得把小機靈放下,他與小機靈一見如故,似乎就是前世的同胞兄弟。
林中古樹參天,且雜草叢生,放眼望去,四處無任何動靜,均是死一般的沉寂,寒門孤火早已銷匿了蹤跡。
張仙氣道“哥哥,老爺爺是不是躲開咱們了,他定是想擾亂我們的視線,好讓我們去不成天琅山?”
夏宇龍一臉凝重,他並不急於出聲,通天眼中,他仔細搜尋了一番,卻仍是看不到寒門孤火的身影。
此時,大胡子背著小機靈也跟了上來。
他氣喘如牛,靠在一棵古樹上,罵道“他奶奶的,把我累得個半死,這糟老頭子又跑到哪去了……”
話音剛落,一股熱氣騰騰的水從天而降,徑直向大胡子的頭頂上淋了下來。
大胡子機敏地向前翻滾,想避開這股天水,但頭頂還是被淋了個半透,陣陣尿騷味彌漫在空氣中。
夏宇龍他們四人抬頭望去,隻見寒門孤火站在兩層樓高的樹枝上,正慌忙提起褲子。
“哎呀,死爺爺,怎這麼不知羞恥……”
張仙驚叫著捂上了雙眼。
大胡子則又急又怒,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叫嚷幾聲……
喝道“你這老不死的,竟敢撒尿淋我,真是為老不尊了,看我如何收拾你!”
說著,便抽出腰間兩把大板斧,縱身一躍,逃到了第一級枝丫上。
誰又能想得到,那根丫枝上已被寒門孤火放滿了香蕉皮。
“哎呦……”
大胡子腳下踩滑,恍夢般從樹上跌落。
好在他身手敏捷,在落地瞬間,他右手上的板斧向地下撐去,左手上的板斧猛然揮出,嚴嚴實實地砍進了古樹中,肥大的身體就這樣被固定住了。
由於砍樹力道過猛,樹枝上的香蕉皮被震落,紛紛蓋在了他的頭頂上,惹得張仙捧腹大笑起來。
夏宇龍和小機靈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著張仙笑得這麼開心,大胡子心裡美滋滋的,他又開始嘚瑟了,他“哎呦”一聲倒地,扮了個狗吃屎的樣子。
此時,張仙卻不笑了,她站直了身子,說道“唉,胖子胡,彆再裝了,我都看出來了!”
不過張仙明顯地感覺到,從冥界出來後,大胡子的得瑟比起之前來要收斂了許多,不像之前那麼放肆了,整個人也變得正常了許多。
大胡子吃了閉門羹,無趣地爬了起來。
古樹上傳來了寒門孤火那癲狂的笑聲,說道“羞不羞,羞不羞,你這麼厚顏無恥,老子下回讓你吃大便,讓你吃便便。”
張仙又哈哈哈地笑出了聲,看著大胡子說道“正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的那些伎倆,老爺爺似乎也都會哦,看來是有得玩的了!”
大胡子掄起雙板斧搶上前來,又氣又怒地道“糟老頭子不知羞恥,有本事下來與我單打獨鬥,我若怕你,我是孫子……”
說著便掄起板斧,朝古樹的根部連砍幾斧,那圓桌般大的古樹轟然倒下。
大胡子又罵道“他姥姥的,老子讓你像猴孫一樣躲在樹上,待我掃光這片樹林,才來收拾你!”
他正要掄起板斧朝其他古樹砍去……
夏宇龍搶上前來,阻止道“胡大哥,萬物皆為蒼生,不可再隨意踐踏它們,住手吧!”
張仙看著倒下的那棵古樹,輕歎一聲,說道“得罪你的是老爺爺,又不是這些古樹,何必要與之過不去!”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小機靈在一旁雙手合十,也緩緩地念道。
大胡子這才回過神來,方才是被糟老頭子那囂張的氣焰給衝昏頭腦了……
他收回板斧,嘿嘿一笑,說道“在這蒼穹之下我也隻聽我兄弟的了。”
說著,便扭頭向張仙看了去,想得到她的認可。
張仙冷冷地道“你看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叫你去砍樹的,哥哥說得沒錯,萬物皆為蒼生,雖說我們四個你最年長,是我們的老大哥,但有時候也彆太固執了,得為弟弟妹妹們樹立榜樣不是。”
密林深處又傳來了嘿嘿哈哈,癲狂的笑聲……
說道“好一個老大哥,好一個做榜樣,那死胖子的陰陽板斧十分了得,如果用在斬妖除魔上,豈不大快人心!你們還磨嘰什麼,不是要找船嗎?”
寒門孤火那放浪形骸的癲狂笑聲,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夏宇龍喜道“原來老爺爺是帶我們去找船的,快,跟上!”
四人進了密林,又緊跟了上去……
在密林中,穿梭了一炷香的工夫,遠遠地便聽見沙沙的流水聲,自右前方傳來,他們已經來到了大江邊上。
再行得半柱香的時間,前方逐漸變得開闊起來,很快就走出了密林,那條碧江橫亙在了眼前。
放眼望去,大江足有十幾裡寬,一團團暗流自江底湧出。
在暗流交彙處,遍布著一圈圈數不儘的旋渦,讓人看得頭暈目眩。
江的另一邊高山危聳,湍急的江水拍打著山下的巨石,欲將山下的一切吞沒殆儘。
循著江上望去,在高山的另一道餘脈處,有一個巨大的幽深黑洞。
江水從洞中湧出,兩邊的壁崖上水流湍急,在巨石上濺起一簇簇雪白的浪花。
張仙指著前方驚叫道“哥哥,快看,那裡有竹筏……”
循著指向看去,前方不遠處有一簇茂密的竹林,竹林下浮動著幾片竹筏子。
大胡子“啊”了一聲,不屑地道“糟老頭子領我們前來,就是為了找這幾片竹筏子嗎,哼,如果真是入了海,不被海中的浪花給撕碎咯,不如用我的板斧砍下幾棵古樹來造船穩當!”
說著,他轉頭看向了夏宇龍。
夏宇龍一臉從容淡定,他望著前方那頗為詭異的巨洞,覺得此事並非這麼簡單。
在通天眼中,卻又窺視不出,這巨洞深處有何詭異之處,但強烈的預感告訴他,玄機一定隱藏在這巨洞中……
思索間,不遠處又傳來了,嘿嘿哈哈癲狂的笑聲,寒門孤火在大江邊的灌木叢裡幾個起落後,又消失不見了。
張仙疑問道“哥哥,老爺爺總是這麼瘋瘋癲癲的,他的話靠譜嗎?”
“是啊是啊,這怪老頭怕是又在捉弄我們了!”大胡子在旁邊跟隨著應和起來。
夏宇龍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說道“老爺爺雖說瘋癲,其實他心裡是明白的,起碼他骨子裡是正義的。”
小機靈一臉正色地望著前方,也道“阿彌陀佛,彆人笑我太癡癲,我笑他人看不穿,醉酒隻顧花前坐,那識天下廣無邊!”
“唉,你這小和尚,出口都是滿嘴的大道理……”
張仙紅著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大胡子嘿嘿一笑,輕揉著小機靈的頭,說道“不錯不錯,你的話倒是提醒了我,酒醉之後彆隻顧賞花,還要站在高處看看四方,看看這天有多廣,地有多寬。”
“噗呲”一聲張仙笑了,說道“胖子胡有時候也挺靈光的嘛,一點即通,厲害了。”
大胡子哪裡知道,張仙此話的弦外之意,他卻是樂開了花,拍著胸脯,看著小機靈咧嘴一笑,說道“那是,那是,正所謂近墨者黑!”
“阿彌陀佛。”小機靈看著大胡子嗔道,“胡大哥,你又在說胡話了!”
“啊,我……這……”大胡子撓著頭,不知何意。
“應是叫近朱者赤,你這笨蛋。”張仙補上了這句話。
巨洞口兩邊極為對稱、規整劃一,不像天然形成。
通天眼中,夏宇龍看見壁麵上有人工鑿刻的痕跡,這更加堅定了他的推測。
他想,這大江定是被古人給改了道,而且這山中怕是也被古人給鑿空了,老爺爺把我們帶到此處,定是有他的道理……
想到這裡,夏宇龍朝灌木叢中喊道“爺爺,您不是說要帶我們找船嗎,這船又在何處?”
灌木叢中無任何回應,卻是一片靜謐。
夏宇龍又喊了幾聲,又是無任何響動。
張仙問道“哥哥,怕是老爺爺已經跑遠了吧,找船之事定是指望不上他了?”
夏宇龍搖了搖頭,回道“不,他還在那灌木叢中躲著,他是在考驗我們的耐性!”
“啊,他可真會作,我從沒見過這麼不乾脆之人,他比我們還磨嘰呢!”張仙皺了皺眉。
大胡子有些不耐煩了,提著板斧喝道“老不死的,你是在耍猴的嗎,我們很忙,沒時間與你……”
話說間,三顆小石子,從灌木叢中“嗖嗖”飛來,徑直向大胡子擊打而來。
大胡子往後快退幾步,掄起板斧,將其中兩顆石子劈成了碎渣子。
第三顆石子擦著他的右耳飛過,他暗自慶幸,石子沒有打到他,哪裡曾想,這顆石子會拐彎,“啪”的一聲擊在了他的右背上。
“哎呦,你個老不死的,比起萬年樹精還要陰險得多啊!”
大胡子向前踉蹌幾步,重重地撲倒在了地上,這次他真正地摔了個狗吃屎。
張仙拍著手跳將起來,哈哈笑道“看你還罵爺爺,你才是猴子,爺爺不使繡花針教訓你就不錯了。”
前方灌木叢中,又傳來了嘿嘿哈哈癲狂的笑聲,說道“死丫頭說得沒錯,我最討厭滿嘴有毛、滿腹牢騷、且嘴特彆賤之人,哼,你們不是要找船嗎?竹林之下不就是船嗎,還要我帶你們去哪兒找?識相的就快些離開這裡,否則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哈哈哈哈……”
這癲狂的笑聲剛勁渾厚,響徹整個山穀,竟然能將沙沙的水流聲掩蓋了下去,可見寒門孤火內力的深厚。
夏宇龍走上前去,將大胡子扶了起來……
他朝著灌木叢拱手行禮,說道“老爺爺是極為睿智之人,此次領我們前來,並非單單是為了看幾片竹筏子,定是還有重要的事情交於我們,莫是老爺爺怕我們做不好麼,不管如何艱難,我等定當竭儘全力?”
大胡子低聲道“好兄弟,你說這東海邊上,沒有個造船的地方我就不信了,讓我們在附近找找,肯定會找到的,如果真沒有,我們就把鎮上那些未被燒毀的柱子拚成筏子,豈不比這輕飄飄的竹筏子要好得多麼?”
夏宇龍正要說話,灌木叢中又傳來了嘿嘿哈哈癲狂的笑聲……
說道“死胖子,彆以為你說話小聲,我就聽不見了,你如果不與那臭小子稱兄道弟,我非得把你殺了不可!”
張仙哈哈笑道“來呀,老爺爺,我不相信您打得過胖子胡……”
話音未落,從茂密的灌木叢中,竄出一道白影,向夏宇龍他們直逼而來。
這便是寒門孤火,他輕功十分了得,腳尖輕點著灌木葉,幾道幻影閃過,便來到了夏宇龍跟前。
隻見他蓬亂的白發上,插著幾朵小紅花,臉上塗抹著黃色的花粉,看起來十分可愛,也十分滑稽。
他擺了擺手,無趣地道“唉,不玩了,不玩了,和你們一點也不好玩,一點也不好玩!”
張仙笑道“幾朵鮮花插在一坨牛糞上,嗯,好臭,好臭,把鮮花給玷汙了呢!”
寒門孤火臉色一變,雙手叉腰,搶上一步,氣道“死丫頭,說什麼呢,你說誰是牛糞了,不說清楚今天我與你沒完?”
張仙也當仁不讓,左手佯裝將利劍刺出,右手早已有所準備。
寒門孤火隻顧留意那明晃晃的長劍了,他在躲閃之際,右耳垂已被張仙捏在了手中。
他雙手高舉,軟綿綿地蹲了下來,懇請道“死丫頭,行了行了,我服了、我服了,再扯就掉下來了,哎呦,痛痛痛。”
“哎呀,我也痛,我也痛!”大胡子在一旁幸災樂禍起來。
張仙不肯鬆手,氣道“我們自大海邊上跟你跟到這裡,還道是有一條像樣的船在等著我們,卻是幾個竹筏子,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還當真拿我們來玩的,快說,船在哪裡?”
大胡子又嘿嘿一笑,說道“唉,總算知道我們家妹子的厲害了吧,你若頑抗不說,我妹子便不會鬆手。”
寒門孤火一臉哭相地看著夏宇龍,急道“臭小子,還不幫幫爺爺,想要找到船,先得鬆開手,你們沒見這日頭已經當空了嗎?”
夏宇龍搖著頭笑了笑,他走上前來,拉住了張仙的手,說道“仙兒,爺爺求饒了,彆把他弄疼了,就饒了他吧!”
“也……也知錯了,也知錯了……”寒門孤火接話說道。
“不,爺爺是個無賴,他說話不算話,把他放了待會兒他又要跑了。”張仙嘟著嘴,不願鬆手。
“阿彌陀佛,得饒人處且饒人……”
小機靈雙手合十,望著湍急的江水,口中念起了佛語。
“嗯,小和尚,你懂什麼?”張仙又急又氣,向小機靈扮了個鬼臉。
寒門孤火悠聲說道“哎呦,死丫頭,輕點輕點,我的耳朵是水做的,我發誓,誰跑了誰是小烏龜。”
夏宇龍又道“仙兒,聽話,咱們這回就饒過爺爺吧,他已經發誓了,跑的話就是小烏龜,他若真跑了,今後我們就叫他小烏龜。”
張仙笑了,說道“老爺爺哪是什麼小烏龜,他分明就是隻老烏龜!”
夏宇龍湊近張仙的右耳,低聲道“老爺爺是個好玩耍之人,咱們越逗他,他越是得意呢,越是開心呢!”
張仙“哦”了一聲,頓悟道“我依哥哥便是……”
她看著寒門孤火,以教訓的口吻說道“看在哥哥的份上,今天我暫且不與你計較了,話得說明白了,如果你再跑的話,今後我們都叫你老烏龜!”
說著,她鬆開了手,並順勢向前推了一把,想讓他摔個狗吃屎。
寒門孤火早有準備,他卷縮著身子倒在了地上,搓揉著發紅的耳朵……
無趣地道“唉,你們老是說我的壞話,不玩了,不與你們玩了!”
說著便縱身躍起,向大江邊竹林方向飛奔而去。
“唉,哥哥,這老烏龜說話不算話,他跑了,真的跑了!”張仙跺著腳。
寒門孤火躍身至了竹林的頂端,回過頭來,癲狂地笑了幾聲……
說道“你們不是要找船麼,都還愣著乾什麼,再不來我可走了。”
“哎呀,爺爺,等等我們!”張仙樂開了花,拉著夏宇龍跟了上去。
四人疾奔到了大江邊上。
經過查看,寒門孤火挑選出了質量最好的那個竹筏子。
但這片竹筏子的大部分竹條也已經腐爛,勉強能撐下他們幾個人。
寒門孤火躍上了竹筏子,像個小孩似的,在上邊活蹦亂跳起來,竹筏子浮在江上紋絲不動,突然他又猛地竄起,向灌木叢中飛去了。
大胡子提著嗓子喊道“這老烏龜真他娘的不靠譜,動不動就想跑路,比起萬年樹精那老鬼要精鬼得多了……”
話音未落,寒門孤火已提著一大袋東西飛了回來。
他佯裝沒站穩身子,有意懟了懟大胡子。
幸得有夏宇龍拉著,不然大胡子已經掉入江水之中了。
大胡子罵人在先,自知理虧,支支吾吾地也不知說什麼是好。
寒門孤火將那一大袋東西展開時,卻見裡邊全是地薯,淡淡的清香中夾著泥土味。
夏宇龍樂了,笑道“其實爺爺是早有準備的,有了這些,我們在海上就不會挨餓了。”
張仙撇了撇嘴,道“唉,老爺爺也真是的,咋就不叫我們幫忙呢?”
說著,正要伸手去拿袋中的地薯……
寒門孤火一把將粗布袋口捏住,隨後往肩上甩去,高冷道“哼,方才還罵我是老烏龜,見到有吃的就會叫爺爺了,這是我勞動的果實,你們誰也彆想占有。”
張仙扮了個鬼臉,氣道“哼,不吃就不吃,我們才不稀罕呢,獨吃獨生瘡,摔死沒人幫!”
“唉,你這死丫頭,就算我給他們吃,也不給你吃!”寒門孤火急得跳將起來。
太陽逐漸向西偏了去……
四人在江邊合計一番後,寒門孤火腳踏江水,領著夏宇龍他們四人往江麵深處而去。
大胡子主動請纓,負責在後邊撐船。
小機靈雙腿盤坐於竹筏前,輕撚著手中的佛珠,念起了經語。
夏宇龍則拿起另一根竹竿,往左右兩邊劃動,掌控前進的方向。
張仙手持長劍,站立於竹筏中央不敢動彈,她有些暈船,更害怕這湍急的江水。
江水上濺起的浪花,不時地拍打著竹筏四周,竹筏左右搖晃,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似乎在提醒竹筏上的每個人,死神隨時會降臨,深水隨時會將他們吞噬。
寒門孤火扛著那袋山薯,在江水上輕飄飄地如履平地。
他一邊癲狂地笑著,一邊向江水的上遊走去……
還不時地扭頭看向身後,嘲笑道“你們都是旱鴨子,不懂水性,彆掉到水裡成了落湯雞,給魚叼了去,哈哈哈……”
夏宇龍他們在竹筏上小心翼翼、不敢多言,任憑寒門孤火嬉笑戲謔。
……
竹筏子逆著江水而上,行得一炷香的時間,便到了巨洞口處。
洞中陰風陣陣,刺骨的江水,一浪接著一浪湧來。
突然間,竹筏子在洞口處停住了。
大胡子在尾部死死地撐著長竹竿。
他雙臂緊收,頸部青筋凸冒,雙臉頰一片通紅,“呲呲”幾聲,暴漲的肌肉已將袖子震裂。
“胡大哥,怎麼了?”
夏宇龍搶上前去,欲要幫忙,卻又聽得“啪”的一聲悶響,大胡子手中的竹竿已從中折斷。
竹筏子掉頭急轉直下,很快卷入了一個漩渦中,被急流擠壓得變了形,上邊的藤條已悉數斷裂。
四人眼前一陣暈眩,不自覺地附下身子,抓緊了竹筏上的藤條。
大胡子喊道“這筏子怕是要散架了,該如何是好啊!”
夏宇龍觀察漩渦流向片刻,他疾步向前,猛地踩踏竹筏子的前端,手中的竹竿向左撐出。
竹筏子被急流推出了漩渦……
筏子才剛行得平穩,微微顫震感自竹筏底部傳來。
緊接著,竹筏縫隙中濺起了竄竄水花,整個竹筏子又變得晃動不止了。
大胡子和夏宇龍朝水下看去,不由得駭然吃驚。
隻見腳下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在深水中起起落落,撞擊竹筏子。
黑影離筏子再近些時,已看到它張開了血盆大口,口中長滿了尖牙利齒。
大胡子急道“是……是隻大水怪,娘的,想吃我們,先讓你吃我幾板斧!”
說著便抽出腰間板斧。
他掄起板斧正要向水下劈去,那黑影沒入水中不見了。
隻聽得“嗖嗖嗖”的聲音響起,幾十條巴掌大的黑魚從深水中,爭先恐後地竄出,向夏宇龍他們咬將而來。
大胡子的右小腿被黑魚利齒劃破,血液很快滲出,流入了江中
“娘的,找死嗎,敢咬我!”他掄起板斧,“呼”的一聲,將那黑魚劈成了兩瓣。
張仙利劍出鞘,護在小機靈身邊,將竄上竹筏的黑魚一一斬殺。
夏宇龍手中的鐵鍬也未閒下來,將黑魚紛紛打入水中,“當當”之聲不絕於耳。
幾個喘氣的工夫,第一波的黑魚的攻擊,在大胡子的罵罵咧咧聲中消停了下來。
大胡子腳上的傷口刺痛難忍,低頭看去時,那魚還留在他的傷口上,利齒仍死死地紮進皮肉裡。
他二話不說,將那魚連同血肉一塊扯了下來……
看著張仙,一本正經地說道“莫見怪,你胡大哥就是個粗人,屁股拔箭咱都乾過,這個又算得了什麼,呦嗬!這血怎就不會停了?”
張仙看出了大胡子的本意,她走上前來,將金瘡藥灑於大胡子傷口處,扯下他身上一塊破布,將傷口給包紮好來。
……
巨洞中傳來了嘿嘿哈哈的狂笑聲,說道“你們還沒進來麼,我等到黃花菜都涼了,沒本事的話就彆跟著來了,免得丟人!”
此時,竹筏子正沿著大江緩緩而下,前方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了。
吞噬他們的將不會再是這江中的小魚,而是重重巨浪和海中的水怪。
夏宇龍他們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大胡子的血腥味傳入了深海……
江水與大海的交彙處,陸陸續續出現了三角形漂浮物,數量越來越多,大致目測,怕是有七八十個。
通天眼中,夏宇龍看出,它們都是長著三角形鰭片的怪魚,它們一個個長著血盆大口,三三兩兩地向江中遊來。
夏宇龍捏緊鐵鍬,沉著氣,說道“這些怪魚來者不善,咱們要小心了!”
大胡子卻嘿嘿笑道“一定是我香噴噴的血,引來了它們,這回我的板斧有用武之地了!”
張仙“呸”了一聲,說道“這都火燒眉毛了,還有心思說風涼話,待會兒我與哥哥,把小機靈帶到岸上去,讓你一個人對付它們,以你的輕功能飛出這大江嗎?”
突然間,木筏子又猛烈地搖晃起來。
“快,都相互抓緊了,彆掉到水裡去了!”
夏宇龍專注地看著腳下,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
又有上百隻巴掌大的黑魚從江中竄出,徑直向夏宇龍他們咬將而來。
夏宇龍他們三人背靠背地站在了一起,將小機靈護在了中間。
幾十道寒光爆閃,竹筏子上血肉飛濺……
張仙和大胡子已將攻上來的黑魚削成了肉醬。
夏宇龍不忍心殺生,他使出一掃光招式,將黑魚全都打回了江中。
突然間,竹筏子四周又擠滿了密密麻麻的黑魚,它們晃動著身子,一齊將竹筏子往下遊推去。
“娘的,這是沒完沒了的了!”
大胡子罵了幾聲,掄起板斧接連向水中劈去,被斧口削中的黑魚都翻起了白肚。
但黑魚並不會善罷甘休,黑壓壓地又從四麵八方圍攏而來。
大胡子也殺紅了眼……
片刻間,魚白肚已布滿了整個江麵,卻是掩蓋了水下的情形。
那巨大的黑影,自水底悄無聲息地撞擊而來,“砰”的一聲,竹筏子前端被高高抬起。
夏宇龍和張仙護著小機靈,向竹筏子的尾部滑落下去。
眼看三人就要跌入水中了,隻聽得“噠噠”兩聲,夏宇龍和張仙,攙扶著小機靈輕點江水騰空飛起。
又聽得“哎呦”一聲,大胡子在竹筏邊緣踩空,重重地跌入了水中,數不儘的黑魚向他圍攏而來。
“媽呀,怎麼就成魚餌了!”
這生死攸關時刻,大胡子怎敢怠慢,揮舞著陰陽板斧在水中急速旋轉。
板斧上的“陰陽”二字爆閃無數道金光,晃得黑魚不敢近身。
趁此時機,他雙腳猛踏江水,使出“鯉魚跳龍門”招式,“呼”的一聲竄出了江麵。
江中那巨大的黑影也隨之竄出,張開血盆大口,緊隨大胡子咬將而來。
原來這黑影是一條巨大的黑魚,是這些小黑魚的領頭或者媽媽。
此時,夏宇龍他們三人已回落到了竹筏子上。
眼見著,大黑魚就要將大胡子吞入口中了……
夏宇龍脫口喊道“胡大哥,小心身後!”
“收到!”
大胡子麵不改色,掄起板斧向身後劈去,斧口將大黑魚的舌頭給削了去。
大黑魚發出一聲慘叫,扭動著碩大的身子落入了水中,激起的波浪將竹筏子推去了好遠的距離。
那幾十隻怪魚爭搶著遊了上來,它們餓虎撲食,很快便將大黑魚的身體撕咬成了碎片。
鮮紅的水花在江麵上四處飛濺,大黑魚很快被怪魚蠶食殆儘。
正所謂樹倒猢猻散,數不儘的小黑魚,在此時也消失不見了。
也正在此時,有四五隻怪魚,向夏宇龍他們這邊竄來。
竹筏子順著江水往下遊而去,很快便與它們遭遇了。
這些三角形怪魚的身形巨大,比大黑魚要更加凶猛,接下來又將是一場惡戰……
張仙急道“哥哥,我先帶小機靈上岸,然後再來接應你們?”
夏宇龍點了點頭“千萬要小心,你在岸上看好小機靈,這裡由我與胡大哥應付。”
突然,有一隻三角怪魚加快了速度,張開血盆大口向竹筏撕咬而來。
夏宇龍靈機一動,將手中的長竹竿,向三角怪魚的口中刺去。
“咂”的一聲,那三角怪魚死死地咬住了竹竿。
夏宇龍心中有了底兒,他想把竹竿從怪魚口中拔出。
但越是使勁,怪魚咬得也越緊,而且遊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就這樣,竹筏子被怪魚往上遊推去……
待怪魚速度慢下來時,夏宇龍扭動了竹竿,那怪魚不僅不鬆口,還又加快了速度。
怪魚雖說凶猛,卻也是個“二愣子”。
它還道口中的竹竿就是“獵物”,稍有懈怠,便會被其他同伴給搶了去,於是奮力地往前遊去,把其餘的同伴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夏宇龍與這隻怪魚就這樣僵持著……
大胡子拾起另外一根竹竿,在前邊劃動,掌控方向,竹筏子避開激流,快速地向巨洞口駛去。
張仙手持利劍,專注著江麵上的一舉一動。
小機靈依舊盤坐在竹筏子上念他的經語。
不足一頓飯的工夫,竹筏子已被這隻怪魚推進了巨洞之中。
四周突然暗淡了下來。
巨洞深處傳來了嘿嘿哈哈,癲狂的笑聲,說道“真有你們的,我還以為你們都葬身大海了呢,想不到竟會死裡逃生,死胖子勇猛過人,臭小子也挺睿智,佩服佩服!”
“那我呢,我又是什麼?”張仙扯著嗓子問道。
“你嘛,你嘛,唉,也還算湊合吧,你就是個拖油瓶。”
“什麼叫湊合,什麼叫拖油瓶,你還沒見識本姑娘的劍法!”
“哈哈,不足為奇,也就是一些花拳繡腿罷了!”
張仙氣得連連跺腳,“哼”了一聲,道“你個老烏龜,我們隨你的指引前來,卻身陷囹圄,你不僅不出手相救,還躲在一邊說風涼話,你……你這老頭也太不近人情了……”
話說間,卻聽見夏宇龍急道“不好,那怪魚往筏子底下遊去了!”
大胡子提著板斧,自竹筏的尾部追攆而去。
他向深不見底的江中看了片刻,沉著氣問道“好兄弟,那廝到哪去了,莫非它知道我們在耍它麼,想繞到前邊包抄咱們不成?”
通天眼中,夏宇龍已看不到那怪魚的身影,身後那幾十隻怪魚也都消匿了蹤跡。
他在心中自問道“真是怪事了,怎麼突然都消失不見了呢?”
夏宇龍向來時的洞口看去時,隻見那巨洞口越來越小,猶如燭火熄滅時,燈芯上的光點,曇花一現後,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他猛然察覺到,他們的竹筏子有些違反常態,並不是順江往下,而是逆江向洞中自行而去。
巨洞中空曠無比,很快便伸手不見五指了,死一般的沉寂,連水流的聲音也都聽不見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四人的心都被高高地懸了起來。
雖說夏宇龍有通天眼相助,但在這黑得可怕的巨洞中,卻也看不出個端倪來。
這詭異的黑夜,就像一層黑色紗巾,將他的雙眼給蒙蓋住了。
他們似乎又進入到了異度空間裡,看不到任何出路和光明。
空氣中到處凝固著不可預知的殺氣,腳下的竹筏子是這般的冰冷刺骨。
無儘的深黑,就像一隻巨大的魔掌,把他們緊緊地攥在掌中,讓他們透不過氣來,莫非這就是惡魔的幽靈世界了嗎?
唯獨讓他們感到慰藉的是,彼此間的心跳聲和身上散發出來的溫度。
竹筏子在這靜謐的黑暗中,不知要漂往何處。
夏宇龍還在思索中……
張仙終究是沉不住氣了,她扯著嗓子喊道“老爺爺,您在哪裡,您在哪裡?”
話音剛落,張仙的呼喊,竟變成了千百萬個回音,在巨洞深處縈繞。
有的聲音向很遠的地方傳播開去,有的聲音遊蕩片刻後,又從很遠的地方傳了回來。
大胡子罵道“他娘的,寒門寡婦,你究竟想乾什麼,莫非是想借刀殺人不成?”
夏宇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說道“不見得老爺爺要殺咱們,他的功夫都在你我之上,他如果真想殺我們早就動手了,何必費這些周折……”
他雖是這麼說,心中卻也不是很踏實,這寒門孤火瘋瘋癲癲的,時而孩子脾氣,時而癲狂如癡,他若真將人玩弄於鼓掌,那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唉,到處黑漆漆的,我們總不能在這等死吧?”大胡子扯著嗓子又道。
夏宇龍沉吟片刻,說道“從方才仙兒的聲音聽出,這巨洞裡到處都有岔路口,既然這水能流動,我們一定會找到出去的路……”
說著,他吹燃了火折子。
“那要咋找,莫非用它來辨識方向不成,順著風的方向走,我們就能出去了麼?”
大胡子看著如豆的火光,有些興奮。
張仙撇了撇嘴,說道“你也不瞧瞧,這巨洞之中連水都是死的,哪裡來的風,方才哥哥的話還不明白嗎?當然是靠聲音來找出路了。”
夏宇龍點了點頭,說道“仙兒說得沒錯,我們朝這巨洞中多喊幾聲,由我來引路……”
大胡子笑道“這是小兒科,你們都省些氣力,我聲大如牛,由我來喊便是……”
說著,他雙手捧起大嘴,朝著黑洞深處喊去,此聲音一出,巨洞中猶如千萬隻水牯牛在嘶嚎。
夏宇龍駐足細聽片刻,便劃動竹竿,朝著那最遠的聲音而去。
行得片刻,餘音逐漸遠去。
“喂……”
大胡子使出全身氣力,又高喊了幾聲。
張仙覺得好玩,也跟著喊了起來,渾厚與柔細之聲相互交織,在巨洞之中回蕩久久。
兩人正意猶未儘,黑幕之中突然爆閃出千萬顆星星點點,猶如夜空中繁星般迷人。
四人麵麵相覷,均不知是何意,莫非竹筏子已駛出了巨洞?
待得光亮逐漸明朗,千萬個縱橫交錯的洞道,隱隱約約展現在了四周。
每個洞道的壁麵光滑而垂直,足有萬丈之高。
自壁麵連至壁頂,布滿了密密麻麻的亮點,加之水中倒影,他們已被星海包裹其中。
張仙驚呼道“哥哥,難道這些亮點也都是異度空間中的冥冥螢火麼?”
大胡子也道“就這麼一喊,竟把洞中的發光物給喚醒了,真他娘的有點兒意思啊!”
小機靈卻不足為奇,依舊盤坐在竹筏上念他的經語。
夏宇龍環顧“星海”片刻,他猛然想起了古書《史前疑雲》中有記載“顫聲燈,顫聲燈,渺渺前塵欲黃昏,雪燈飛落何其冷,遇暖幻化思回輪,迷宮深處遇死神……”
“哥哥,怎麼了?”張仙提聲問道。
夏宇龍回過神來,看著洞壁上那些毫無溫度的星點,回道“這些都是顫聲燈,遇到聲響便會亮起,這些密密麻麻的洞道就是史前迷宮!”
“啊,史前迷宮?”張仙和大胡子齊聲說道。
張仙又問道“哥哥,這史前迷宮與史前炭窯均為史前之物,它們之間不會有什麼聯係?”
夏宇龍思索著回道“史前炭窯在古書中無任何記載,而這迷宮在書中卻有零星記錄,史前炭窯怕是比這迷宮要久遠得多……”
隻聽得四周的洞道,同時傳來了嘿嘿哈哈癲狂的笑聲,說道“好一個史前迷宮,就算你們有天大的本事,也走不出去,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