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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是一塊砧板上的肉。
而他周圍都是想要把他放血割喉的屠夫。
當他的意識稍微從昏迷的邊緣爬回來告訴他這件事的時候,烏列爾發現自己已經被拉開四肢,吊在了巨大的肉鉤上。
哦,多麼熟悉,又是肉鉤……和翁法洛斯惡靈那時候一樣。他是和屠夫肉鉤之類的犯衝嗎?
隻是這回他們在恐懼之眼中的惡魔星球上一個被詛咒的要塞深處。
這意味著這次可不會有好運的宇宙交通事故發生,也沒有路過的好心人來救他了。
一個隻剩下半個腦袋的奴隸搖搖晃晃地過來,把一個巨大的水桶推到烏列爾身下,空蕩蕩的桶壁和桶底被日積月累的血液染成了深紅色,散發出濃鬱的鐵鏽腥味兒。
這是個壞兆頭。
“這是……哪兒……”他含含糊糊地問道,大量的麻醉劑讓他說話也大著舌頭,酸性唾液從嘴角流下,發出嘶嘶的聲音,他的視野一側是模糊的血紅,幸好另一隻眼睛還能用。
“一個你將會發揮你的最大作用的地方,一個獻給偉大的、真正的歐姆彌賽亞的神殿、一個你將會貢獻出你的血肉哺育更多我們的戰士的地方。”
某種龐大的機械改造生物踏著它的六隻機械蜘蛛般的尖刺步足走了過來,他彎腰駝背,卻依舊遠遠高於一名星際戰士的身高,數根含有不明液體的蒸餾管插在它的背部,更多的機械觸手與伺服臂又從裡麵叢生而出。一枚腐朽的黑暗機械教顱骨八芒星徽章在他胸口破敗的袍子上晃晃蕩蕩。
前極限戰士喘息著試圖最後從困住他的鐵鏈中掙紮出來,但無濟於事。
他聞到了等離子切割光束切開陶鋼和塑膠管線的氣味,同時他的動力甲開始從他身上離去,潮濕粘稠的空氣撫摸著他裸露出的皮膚。溫度卻沒有他以為的這麼低,這裡有一股令人不安的濕熱,黝黑一片而同時泛著屠宰場、停屍房與下水道氣味的熱烘烘的洞穴頂部卻環繞式地映出紅盈盈的光。
“放開……我……你這惡心的怪物……自甘墮落的……惡魔……”
同時他再次試圖掙紮出手臂,但對方顯然很不喜歡他的稱呼,一條伺服臂連著上麵的切割刀粗暴地插進他的胸口,他聞到了自己皮肉燒焦的氣味,同時因為胸腔骨板被切開的痛苦與它代表的意味而驚恐掙紮。
“不要掙紮。放心吧,你的血、你的肉和你的基因種子都會去它們應去的地方,被它們所屬的神明所享用……看……”
隨著一根尖利的金屬爪子指向的方向,烏列爾下意識地把視線跟隨它的指示看去,隨後窒住了呼吸:
像是巨大的室內礦坑一般一圈一圈旋轉排列著向下的岩石坑洞周圍懸掛著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鐵籠,其中延伸出許許多多粗細不一的管線,其中最為粗壯的一根是肉質的,但其中隱約也有金屬生長的痕跡,就像是被插進某種巨大的氣管或是腸道中的金屬管子,而二者又融合生長在了一起一般。
這些管道還在不停地蠕動、有節奏地彈動、讓它們看起來就像無數沒有頭和尾巴的巨大的蛇,在朝著籠子中人皮袋的某個閥門或是類似的裝置的注射或者排出過程中不斷地起伏與抽搐。
所有這些最粗大的機械與肉混合的管子都延伸向礦坑中心,那裡,在半空中,無數閃著光點的黑巫術法陣、伺服顱骨與有翼的小型石像鬼所環繞的,正是這個魔窟中無處不在的紅光來源。
這是一頭肌肉虯結卻變形膨脹的大魔,它有著血紅色的皮膚,尖利的爪子與一個又像是爬行動物,又像是長了角的犬科生物的腦袋,暗紅色的鱗片與深色的鬃毛環繞著它的臉,而三條粗大的鎖鏈和銀色的尖錐,穿過了它的心臟、腹部與頭部,讓這頭龐然大物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懸浮在礦坑底部像是沸騰的熔岩般的血湖之上,一根粗大的循環管道插進它的腹部,在它痛苦的扭動中將血湖的中的血液與這頭大魔的軀體相連——顯然,它通過這樣的方式被強製地留在了現實宇宙中,並與這裡所有那些詭異的人皮袋子產生了某種巫術鏈接。
烏列爾看到,血紅色惡魔背部的雙翼已經被齊根切除,那些肉與金屬形成的臍帶正像是珊瑚枝條或是肺部氣管般彙集在一道,從大魔雙翼被切除的傷口深深根植入它的身體中,而這片血湖則正是紅光與潮濕氣味的另一部分來源。
數百名邪教徒凡人巫師被刺穿在血湖的周圍,同時依然在口中吟唱著某些咒文,他們的血液彙聚為小股的血流不斷地流入湖中,同時,從數個不同的方向,更令人作嘔的事情在同時發生。
烏列爾現在知道他們剛剛小隊還在討論的“為什麼他們要把星際戰士和混沌星際戰士的屍體堆在一起運走”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任何人、任何對星際戰士有所了解的人都不可能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的。
就在血湖的岸邊,被巫師祭品們的血溪環繞的地方,那些黑機械教徒,自稱為“野蠻葬儀師”的噩夢般的生物,正在把這些死去的、被剝光了的阿斯塔特屍體,不分戰團、不分忠誠或是墮落,混合著那些基因種子,用一個巨大的粉碎機磨碎,隨後從一堆同樣**的昏迷孩童裡隨意拖出一個,塞進一旁早已縫合好的人皮袋子中,再灌入附加有大魔的血液、巫師之血與巫術力量的血湖液體,最後加入基因種子與碎肉的混合物。
隨著一聲讚美黑暗神明的頌歌響起。
一個全新灌裝完成的人皮袋子被吊機提起,裝進空置的鐵籠,最後一根混合著金屬的肉質臍帶像是巨大的觸手般伸出來,直到它顫巍巍地刺入那頭懸吊在血湖上方的大魔背後的傷口中,那種詭異的蠕動和進食感便開始了。
周圍的鐵籠中發出可怕的粘膩的拍打聲,它們不止一個。
烏列爾這個時候才陡然醒覺,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屏住了呼吸。
有許許多多個,密密麻麻,環繞在這個螺旋向下的礦坑周圍,至少上百,每一個鐵籠中都有一大團用皮膚縫製起來的東西,許多皮膚上還帶有紋上去的巫術符號與混沌印記,差異的膚色顯示它們可能來自不同的受害者或是祭品奴隸,有些籠子中的這種可怕的皮袋子是打開而乾癟的,而有些依舊十分飽滿,某種很大的活物正在裡麵蠕動——突然,離他們很近的某個鐵籠中,一隻巨大的手掌狠狠拍向包裹著他的皮帶,五根手指清晰可見。
那是人。
烏列爾感到汗水與毛骨悚然的寒意從後頸上一同升起。
那裡麵是人。
不但是人,而且看那個尺寸……
星際戰士。被巫術與混沌儀式所玷汙而出生的星際戰士。
現在他已經完全了解了瓦羅·底格裡斯的夢境。
這確實是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任務,他們的死亡誓言正是要徹底摧毀這個正在對於星際戰士基因種子和傳承做出最為惡毒褻瀆的儀式場所。
烏列爾現在無比深刻地了解到,隻要自己還活著,就一定要為帝皇與帝國還有他所守護的人完成這個死亡誓言。
他拚命掙紮起來,躲避和拒絕野蠻葬儀師們對他的進一步切割,“住手!”他咆哮著,拳打腳踢,“放開我!”
“唉,唉,你真是個討厭的血包,真吵鬨。他怎麼這麼快就從麻醉裡恢複過來了?我吩咐過,其他時候的手術和屠宰都可以不打麻醉劑,但基因種子是精密的巫術材料!取出的時候必須小心些,給他加大鎮定劑量,我要取出他的基因種子。”
“你敢……咳咳……帝皇在上……”
“哦……可憐的屍皇和撒謊者的信徒,省省吧,難道他在我們這裡還有任何的權威嗎?”
更大劑量的鎮定藥物冰涼地順著針管流入他體內。
烏列爾由於肋骨板被鑽穿和探針刺入的痛苦而下意識慘叫起來。
“怎麼回事!”那個像是一頭機械蜘蛛上的人、蝸牛和章魚集合體的野蠻葬儀師神甫惱火地喊叫起來,“這家夥的基因種子怎麼回事?!怎麼少了……誰乾的?……這手術技法倒是很精巧……但真是令人惱火!誰乾的?!”
什麼少了?
他想開口問,但發現力氣和意識都在快速地流失。
“沒用的廢物!他已經被割開了,但他的種子有缺損,看來得整個丟進去消化才行,那兒是不是有個新來的?把他割開!縫進去!”
不、不、不……你們不能……住手……
他想要說話,卻連張開嘴的力氣都失去了。
他被拖拽到一個羊膜袋子前,烏列爾的掙紮與反抗變得越來越微弱,因為強大的鎮定劑源源不斷被泵入他體內,甚至超過了他被基因改造的高速新陳代謝的循環速度。這一次他是真的沒力氣了。
烏列爾感覺到帶著金屬爪子的粗糙手指把他塞入柔軟濕潤的羊膜人皮袋中,濕潤溫熱的肉和黏膜包裹著他,他感覺到他的四肢被活生生地縫合進血淋淋的羊膜內部,切開的地方縛著在血管上。
他感到周圍的血管在搏動,頭頂上方那個連接著血色惡魔的肉管傳來了惡魔強大的心跳聲——那種規律的搏動就是大魔的心臟在跳動。
“好了,好了,現在安靜了,你可以死在這裡,溶化在裡麵,成為血包和培養皿……”野蠻葬儀師一邊開始拿起針線,一邊喃喃地說,同時念著禱文,“你的種子缺少了……你也不可能被做成我們的新戰士……所以之後惡魔的生命力會讓你的肉和剩餘的基因種子一起破裂……很快,奇妙的突變與未知的生長結果將隨之發生。你很快就會同樣變得支離破碎,你的力量和技藝將成為這個新戰士的養分被他所吸收……”
“不”烏列爾含糊不清地說,虛弱地掙紮著對抗這種使人喪失行為能力的藥物。“住手……你敢……我要殺了你……”
但隨著針線推拉的動靜,人皮袋子中內層的羊膜已經包裹住了他,隨後是外層的皮膚被縫合的聲音。
他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他的皮膚感覺到自己全身都被濕潤的血肉所貼合,那些血管蠕動著想要探入他的身上的每個傷口中,當他奮力想要推開他們的時候,溫暖的液體被注入了袋子裡,搖蕩的、溫暖的舒適感漸漸令人陷入迷茫而原始的麻痹與無意識中。接著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惡魔的心跳聲。
開始漸漸地、與羊膜袋子中的人的心跳聲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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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列爾·文垂斯舒適地躺在母親的懷抱中。
這是他的母親有力的臂彎。
他故鄉的山洞中的農場即將收獲了,他知道那些麥浪,它們同樣有力而柔軟,躺在其中很舒服。
他滿意地歎了口氣。鼻腔中充滿剛剛灑水留下的濃鬱生命氣息。
“這可不是一位極限戰士睡覺的好時候。”
一個聲音來到他身旁。
烏列爾高興地跳起身。
“伊代俄斯連長!你還活著!太好了!”
“我可沒有活著,烏列爾,記得嗎?我死得其所。”
“……啊。”文垂斯低下頭,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又披上了藍甲。“咦……?”
“你該回去了,我們這裡都聽說了你的不同尋常的事跡呢,黑白色的神明,是吧?但是現在有孩子在哭。你該去幫幫他了,烏列爾。”伊代俄斯笑眯眯地看著他,同時也用他閃著金光的眼睛看著他脖頸上的念珠吊墜。
“有嗎?我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
“當然。”伊代俄斯笑了,他指了指遠處,“你看,那是什麼?”
烏雲。翻滾的鐵灰色烏雲,裹挾著紅色的閃電,氣勢洶洶地朝這邊湧來。隨著它們的翻滾,天空也發出了燃燒般的白光——
胸口的念珠突然變得滾燙,直到文垂斯的頭腦被燙得精神一振。
這是他的故鄉考斯。
考斯的天空不可能有烏雲和閃電,因為它是地下——
他慢慢把臉轉向他的老連長,對方看著他微笑起來,接著就像烏列爾最後一次看到他時候那樣,傷口、血和灰塵爬上了他的身軀,覆蓋了他。
“去吧。”伊代俄斯用剩下的臉龐朝他微笑,火焰從他的五官中噴湧而出,“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們的主人……不……”他搖搖頭,“現在還不是見麵的時候……但我已不那麼擔心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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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有個孩子在哭。就在他身旁。但幾乎沒有聲音,因為粘稠的液體吸收了一切聲響,隻留下一串串細密的小氣泡。
接著烏列爾脖頸上又傳來一陣熱意,幫助他凝聚了注意力,同時痛苦地回憶起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想起了這片黑暗降臨之前的種種細節。
惡心的液體湧入他的鼻子和嘴巴,他無法告訴孩子抓緊他,所以他乾脆咬緊牙關,抓住了男孩可能是腿的地方。
對方凝滯了一秒,接著更劇烈地掙紮起來。
哦,天哪,這孩子力氣可真大。
但也有好處,他竭力在另一側壓緊羊膜不動,而那孩子在狹窄的環境中拚命掙紮的力道撕開了某道縫合的傷口。
就是這樣……就是這裡,烏列爾眯起眼睛,透過微微的紅光朝著那個裂口又狠狠扯了一把。
隨著羊膜袋子的破裂與帶著熱氣的液體大量流淌在地麵上。
噗通一聲,他帶著對方滑出了這可怕的血肉地獄。
當他們一起跌落到那肮臟地、不知道被多少人的血淚染成深色的地麵上停止翻滾,直到能看清楚彼此的相貌的時候。
烏列爾·文垂斯忽然意識到他剛剛一直感覺到的異樣是為什麼了。
這讓前極限戰士心如擂鼓,震驚不已,但好歹,在被救出的孩子同樣借著微弱的紅色血光看到自己變形的胳膊和皮膚而不可抑製地尖叫起來的時候,他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那對同他一模一樣的風暴灰色眼珠在沒有眼皮的眼眶中瞪著眼白和虹膜驚恐地回望著烏列爾。
男孩的淚水無法停留在這對眼中,它們直接流過了薩莫寬那被非快超自然發育所撐裂脫落的臉部鮮紅肌肉上,變成了淡紅色的水滴,滴落在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