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整個宴會徹底中斷。
看著長孫皇後微微發白的臉色,李世民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溫聲道:
“不礙事的,你暫且回宮休息,過後朕自會找你。”
長孫皇後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也知事態緊急,不敢耽擱,便點頭道:
“陛下有事多與大家商量,臣妾等您回來。”
長孫皇後離開之後,李世民便不再偽裝,整張臉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招了招手,將長孫無忌與房玄齡叫到了身前。
眼下事發緊急,也顧不得什麼君臣禮儀,就和兩人小聲商議起來。
“事已至此,兩位愛卿,有什麼看法,說說吧。”
長孫無忌沉吟片刻,站出來說道:
“眼下首先需要做的便是調查清楚,蝗災的規模以及嚴重程度,好在朝廷剛有了八十萬石糧食在手,不至於讓百姓們挨餓受苦,陛下無須太過多慮。”
長孫無忌把話說完,房玄齡接著說道:
“長孫大人所言甚是,其次要做的,便是安撫人心,畢竟陛下剛剛讓山東士族那邊吃了悶虧,那些人是絕對不會放過此等機會的……”
後麵的話,房玄齡沒有說完,但李世民已經明白。
朝廷剛剛抄底了人家八十萬石糧食,對方肯定會借著蝗災的機會,落井下石,大肆攻訐。
這的確是個麻煩的事情。
此刻李世民心中不由後悔起來。
要是自己早點相信那小子的話,提早做好準備,又何至於如此被動!
“唉……要是他在就好了,以他的才智,說不定還真能想出應對之道!可惜了啊……”
聽到李世民的話,長孫無忌與房玄齡麵麵相覷,不由一愣。
“他?陛下說得是誰?”
沒等他們多想,就見李世民歎了口氣,說道:
“為今之計,也隻能先按兩位愛卿說的辦了!長安的百姓能否度過此次劫難,就拜托兩位了!”
“陛下放心,臣等必將不負所托!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說著,長孫無忌便與房玄齡聯袂離開。
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大殿裡的文武百官,頓時便處在了一個極為尷尬的狀態裡。
可即便如此,也沒人敢提前退場。
因為他們深知,越是這個時候,陛下的心情越是難以捉摸。
這個時候,誰在這裡,其實並不重要。
可誰要是不在,那很有可能就要倒大黴了。
李世民一個人坐在酒桌後,一邊嚼著黃豆,一邊等待著消息,神情落寞。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角落裡走了出來。
“陛下,臣有本啟奏!”
眾人隨聲看去,才發現是一個年輕官員走了出來。
“杜楚客?”
看到來人,李世民眉頭微皺。
他記得不久前便已經打發這個人離開長安,去當知縣了。
怎麼這些日子過去了,此人竟還沒有走。
看到李世民臉色不善,一旁的李泰連忙打起了圓場。
“啟稟父皇,杜楚客原本是要走的,這不眼看著母後的壽辰將至,他在我府上待了那麼久,也見過母後數次,便想著恭祝完母後的壽辰,再去上任,兒臣便私自允了他,還望父皇恕罪!”
聽到李泰的話,李世民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
這個理由確實讓他無法反駁。
而且考慮到,這杜楚客還是杜如晦的族弟,李世民也不想把場麵弄得太過難看。
便點了點頭,說道:
“既然青雀替你求情了,朕便允你過完今日再去上任,你適才出列,所為何事?”
聞言,杜楚客麵露喜色,偷偷和李泰對了個眼神,便裝作大義凜然道:
“原本臣是不打算多事的,隻是看到蝗災肆虐,百姓流離失所,才不得不站出來!
臣不奏此本,良心難安!”
“你到底想說什麼?”李世民一臉不耐道。
“臣要參當今尚書右丞兼秘書監,魏征,大興土木,驕奢淫逸,弄虛作假,其罪當誅!”
“什麼!”
聽到這話,大殿上頓時響起一陣驚呼。
人們目光齊刷刷地朝一個角落看了過去。
我去!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大唐第一噴子,居然也有被人噴的時候!
真是太意外了!
此時,魏征也是一臉茫然。
要不是看著大家夥全都看向自己,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事到如今,他隻能站出來,開口道:
“還請杜大人把話說清楚!魏某如何驕奢淫逸,弄虛作假的!”
“怎麼,魏大人敢做卻不敢認嗎?”
杜楚客一臉冷笑,很快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個奏折,在手裡晃了又晃。
“這封奏折,是不久之前,下麵征求皇後娘娘壽宴的物品清單。
前有錢荒,後有蝗災,麵對著朝廷如此困頓之際,可咱們魏大人卻不假思索,大筆一揮,就是一個“禮物加倍”!
如此浪費鋪張,難道就是為臣之道嗎!”
“什麼!”
聽到這個,魏征不由一愣。
“沒有此事啊!”
那封奏折他還是有些印象的,當時他也覺得皇後過個生辰罷了,何至於勞民傷財。
便直接在呈送給皇帝之前,就把那個奏折給否掉了。
根本就沒有批準,又何來“禮物加倍”呢!
可是他很快想到了什麼,不由臉色一變。
“糟了!該不會是那小子改的吧!”
一念至此,魏征連忙一把將那奏折奪了過來,待到看到那上麵那連褚遂良都誇讚有加的“字體”時,整個人不由傻在了那裡。
“完了!還真是這小子改的!”
這時,卻見李泰馬上走了出來。
“杜長史,不可無禮!魏公乃是我朝重臣,風骨有口皆碑,豈會做出那等齷齪之事!孤王看,此事必是有人暗中作梗!”
說著,李泰看向李世民,義正言辭道:
“父皇,此事疑點重重,您可一定要還魏公一個清白啊!”
聽到這話,李世民點了點頭,正準備說什麼,卻見魏征毅然決然道:
“陛下,此事確是老臣所為,老臣……一時……一時昏聵,做下此等事情,還望陛下責罰,老臣甘願認罪服法!”
“嘩!”
聽到魏征的話,現場一片嘩然。
誰都沒有想到,魏征竟然直接認罪了。
莫非此事還真是魏征做的不成?
李泰走到魏征身邊,一臉唏噓地說道:
“魏公,都到這個時候了,您還要替他隱瞞嗎?”
“越王殿下……在說什麼?老臣不明白……”魏征低著頭,無動於衷。
李泰微微一笑,也不糾纏,而是回頭看向李世民,恭聲道:
“陛下,兒臣已經調查清楚,此封奏折,乃是魏公之子,魏叔玉所篡改,不信的話,您當場比對一下字跡便知。”
聽到這話,魏征整個人如遭雷擊,臉色慘白。
太子李承乾這時方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弟弟繞了一大圈,想要攻擊的竟是魏叔玉!
“父皇,蝗災當前,此事要不咱們還是下去再……”李承乾想要儘量拖延時間,等到後麵再找機會替魏叔玉求情。
卻見李世民冷聲道:
“將那奏折呈上來,也將上次魏叔玉的答卷取出來,朕要親自查驗!”
沒過多久,就有人將上次弘文館的答卷取了過來,李世民拿著奏折,那邊又比對著試卷,麵露一絲詫異。
“果然!這封奏折真是同一人所為!”
很快,李世民的臉色就陰冷了下來。
他知道這魏叔玉不是什麼好貨!
卻從沒有想過,此人已經為非作歹,到了這個地步!
居然連國家大事,也敢拿來玩笑!
之前,他看在魏征的麵子上,一直沒有深究。
甚至還破例給他封了爵位。
卻不想,此子卻不知收斂,越發驕縱!
今日,若是不給一個教訓,怕是全長安的勳貴之後,都有樣學樣!
想到這裡,李世民冷哼道:
“魏叔玉人呢!給朕滾出來!”
聞言,太子李承乾與魏征臉色全都變得難看起來。
他們知道,李世民這是動了真怒。
程咬金在一旁,和尉遲恭,秦叔寶等人交頭接耳,擠眉弄眼。
“兄弟們一會看我眼色行事!他娘的,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這時候咋不在啊!靠俺老程一個人能把這臭小子保下來嗎!”
李世民說完,便有人跑到殿外傳話了。
沒過多久,就看到魏叔玉一頭霧水地走了進來。
他先是看到了自己的老爹魏征,正一臉擔憂得看著自己,又瞧見程咬金在一旁,用手比劃著什麼。
最後才看見太子滿臉都是痛心的神色。
“不是叫我進來磕頭祝壽嗎?你們這都是咋了?”
魏叔玉撓了撓頭,便朝龍椅上看了過去。
下一刻,與李世民四目相對。
“額賊他娘滴腿!你他娘的……是魏叔玉?”
“臥槽!你這是喝了多少啊!那是龍椅你也敢坐?還不趕緊下來看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