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士族子弟跑得一乾二淨,清流這邊的官員,一個個像是得勝將軍般,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回到桌子上,享受起了久違的羊肉。
褚遂良啃著羊肉,碰了碰還在發呆的魏征,臉上帶著點少女般的幽怨道:
“魏公,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吧,早知道有這好事,你倒是讓晚輩多買一點啊!就是典賣家當,也值了啊!”
“這……”
魏征張了張嘴,有一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這邊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府衙。
沒過多久,就看到一大群官員,紛紛跑了出來,一下子圍在了魏征的身邊。
“諸位這是……”魏征一臉疑惑。
那些人個個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個人實在憋不住了,硬著頭皮開口道:
“大家夥都想來問問魏公,下一步,準備購買哪裡的土地?”
“嗯?”
聽到這話,魏征一頭霧水。
“這是何意啊?”
“有人說魏公乃是財神爺轉世,擁有點石成金之能,這不,隨隨便便,就把盩厔那邊的荒土,變成了寶貝礦脈了!”
那官員說到最後,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
“大家夥,也想跟著您沾沾光……”
“噗……”
聽到這話,魏征差點把茶水噴了出來。
“神特麼的財神爺轉世……”
這怎麼越說越邪乎了。
被這群人盯著,魏征也沒有吃飯的心思,便準備結賬走人。
就在這時,城門口方向卻傳來了一陣歡呼聲。
看得魏征停下了腳步。
“那邊出了什麼事?”
“回稟魏公,那邊是朝廷糧倉方向,陛下知百姓困苦,已經下令開倉放糧,平抑物價了……”
那人笑著說道:
“現如今,長安的物價基本上已經趨於穩定,真是多虧了盩厔那邊的銅礦,要不然,還不知道該怎麼渡過這個難關呢……”
聽到這話,方才還在狂歡中的一眾清流,頓時滿臉肅容。
他們齊齊朝魏公作了一揖,鄭重道:
“幸虧魏公出手,救百姓於水火之中,魏公高義啊!”
這時,之前那些官員也後知後覺得醒悟過來,連連抱拳道:
“啊!竟是魏公出手,救了百姓嗎?失敬失敬!先前真是我們唐突了!還望魏公海涵!”
麵對著眾人的感謝,此時魏征身形不由一振,心裡不住念叨:
“竟然……竟然是我家孩兒救了整個長安的百姓!”
此時兒子魏叔玉的話,像一個個片段隻在一瞬間,在魏征腦海裡齊齊劃過。
“白貓,黑貓,能抓住老鼠的便是好貓……”
“忠言,讒言,能把事辦成便是良言……”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咱爹啊,這是七年之癢……”
魏征這才陡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兒子,似乎並不了解。
道德經上說,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能在不知不覺中,就做出如此了不起的事情。
自己這個兒子,確實有些非同尋常。
這時,他忽然想起之前與褚遂良說過的那句戲言。
“難道自己真的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光著膀子招搖過市嗎……”
想到這裡,魏征一臉苦笑。
……
從弘文館出來之後,魏叔玉便在街上了溜達。
那個竄天猴,算是他最近研發火藥的一個副產品,原本是想拿到大理寺那邊,給幾個兄弟解悶的。
不料,卻用在了那崔浩堅的身上。
唐代的火藥,硫磺和硝石的比例是一比一,之前炸礦的效果並不理想,而魏叔玉經過多次改良,總算到了一個可以精準控製的地步。
就在這時,魏叔玉忽然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才發現來人竟然是自己的三弟,魏書琬。
“大哥,快快隨我回去,父親有事找你!”
“找我?老爺子終於肯回家了?”
魏叔玉輕笑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趕緊壓低聲音道:
“他來找我,莫不是修改奏折的事情,被老爺子發現了?”
魏書琬紅著小臉,一副極為興奮的模樣。
“不是,不是,是陛下給大哥你封爵了!盩厔縣男!還說你獻土有功呢!”
“編!接著編!看來奏折的事情,果然是被老頭子知道了,他這是想誆老子回去,好家法從事是吧!”
說著,魏叔玉戳了戳魏書琬的腦袋,沒好氣道:
“虧得大哥平日裡那麼疼你,想不到你小子濃眉大眼的,居然要當叛徒!哼!”
“哎呀呀!大哥,我說的都是真的,聖旨我都帶在身上呢,不信你看!”
說著,魏書琬把聖旨從懷裡拿了出來。
魏叔玉拿過聖旨,不由發出了一聲“臥槽!”
竟然真封爵了啊!
說罷,他又仔細地看了一遍,才明白,原來因為發現銅礦的事情,李世民封他為盩厔縣男。
這還是魏叔玉第一次見到真的聖旨,忍不住便多看了幾眼。
魏書琬則是在一旁催促道:
“大哥,這下你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回去做什麼,不就是一個封爵的事情嘛,哪裡值得大驚小怪……”
魏叔玉裝模作樣地將聖旨揣進懷裡,看了眼天色,故作高深道:
“這時間也差不多了,為兄也該回學堂讀書去了,這些虛名於我而言,都是浮雲,唯有求知使我快樂。
你呀,遇到件小事就忘乎所以,還是沒有修煉到家啊!”
聽到這話,魏書琬微微一愣。
自己大哥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了起來。
“兄長教訓的是,小弟記住了,我這便回去告訴父親,一切等你從學堂回來再說。”
魏叔玉“嗯”了一聲,目送弟弟離開。
等確認人不見了以後,這才卷起褲腿,就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有道是,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趁著這個機會,不去顯擺一下,豈不是太可惜了這個爵位了!”
魏叔玉咧著嘴,一口氣跑到了大理寺這邊。
“阿爺,你來了!這次你總該帶火藥過來了吧!咱啥時候開炸啊?”
看到魏叔玉,還在紮馬步的程處默一下子興奮了起來。
長孫衝也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擦了擦臉上的口水。
唯有房遺愛依然靜靜地在一旁打坐,仿佛一座石雕一樣。
“你們看,這是啥!”
魏叔玉直接忽視掉了程處默的問題,將聖旨亮了出來。
“哇!大哥,你竟然封爵了!好厲害啊!”
“不愧是阿爺,這麼快就封爵了!阿爺總是這麼優秀!”
長孫衝和程處默一臉羨慕。
這時,房遺愛也從打坐中醒了過來。
看著那聖旨,幽幽歎道:
“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們關在這裡,你卻偷偷努力上進,難道你不想當紈絝頭子了嗎?”
一聽到這話,程處默和長孫衝看著魏叔玉,也是一臉狐疑。
這時,卻聽魏叔玉歎了口氣。
“你們以為,我就這麼稀罕這什麼爵位嗎!你們以為,當了這什麼男爵,就很快樂嗎?唉……”
“我隻是太想進步了,我這麼做,全是為了兄弟們啊……”
“嗯?”
看到這一幕,長孫衝幾人全都愣在了那裡。
魏叔玉繼續“唉聲歎氣”道:
“你們幾個人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現如今能救你們性命的,怕是隻有丹書鐵券了,我已經算過,隻要再熬上十來年,等我再努力努力,立下一些功勞,就去求陛下賜下這個東西,到時候,我就能救你們出來了!”
丹書鐵券這個東西,魏叔玉記得自己在後世,還親眼見過。
上麵清楚地寫著,“卿恕九死,子孫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責……”
隻要有了這東西,那他們現在犯下來的事情,都不叫事兒。
聽到魏叔玉這麼說,長孫衝和程處默眼淚頓時嘩啦啦地流下來了。
“大哥,是我們誤會你了……難為你做這個縣男了……”
魏叔玉用唾液抹了抹眼角。
“唉,隻要你們明白我的苦笑就好……”
唯獨房遺愛還板著臉。
“遺愛,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苦心?”
卻見房遺愛說道:
“明知道路途艱險,你卻還在這裡浪費時間,還不趕緊出去努力,早日救我們出去!”
聽到這些話,魏叔玉心裡一陣感動。
“好的,我來就是給弟兄們彙報一下階段性的成果,我這就走!”
說著,便揣好了聖旨離開了。
路上,魏叔玉長長舒了口氣。
那什麼丹書鐵券的話,當然是在開玩笑。
從目前看來,李二這人吧,還算大氣。
眼下既然立下了這個功勞,那就想辦法去替兄弟們求一下情。
看能不能趕緊放出來。
……
等魏叔玉到家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
卻發現魏征並沒有在家,據說是去裴家辦事了。
聽魏書琬說,當時魏征出門的時候,那叫一個意氣風發,走路都帶風的那種。
這下子,反倒讓魏叔玉納悶了。
“就算陛下封我爵位,咱爹也不至於如此做派吧?到底是咋回事啊?”
看著魏叔玉那一臉懵逼的表情,魏書琬一臉驚訝。
“大哥難道不知道,當初父親怕你惹出禍事,便借了許多錢,買了盩厔那邊的土地,現如今父親一夜暴富,自然要去娘那裡,揚眉吐氣一番了……”
聽到這話,魏叔玉如遭雷擊得傻在了那裡。
這段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在打聽是誰買了他旁邊那些土地。
沒想到,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原來那個老六竟然是爹!
我去!
這可真是秦始皇踩電線,贏麻了啊!
……
夜晚,太極殿。
自從盩厔回來之後,李世民心情便輕鬆了許多。
因為銅礦的事情,一連解決了長安錢荒以及糧荒的問題。
沒想到,這魏叔玉小子,竟然傻人有傻福,也算不錯了。
眼看著,三日後,就是皇後的壽宴,皇宮裡此時已經處處張燈結彩,布置起來。
這時,何力士從外麵進來,臉上帶著惶恐的神色。
“怎麼,人還沒找到嗎?”李世民臉色有些不悅。
“老奴這些日子,各處都找了,確實沒有發現韋公子的蹤跡,要不還是通知長安令,讓他們幫忙查找吧?”何力士小心翼翼道。
“唉,罷了,既然那家夥不肯現身,想來定是被什麼事情纏住了,等過完壽宴,朕再去尋他便是了。”
李世民歎了口氣。
“隻是可惜了,這次宴會了,觀音婢也想見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