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好。”
馬軍都指揮使樊愛能，目光火熱的盯著滿是蹄印的大纛。
“劉崇的大纛，哈哈哈哈~”
樊愛能盯著林道，笑容親切“你立下大功，我很看好你，來我身邊為牙將如何？”
這等奪旗大功，直接明搶肯定是搶不了，這麼多雙眼睛都在看著。
那就迂回一下，成了自己的牙將，那功勞自然就可以好生操作。
“多謝將軍。”
麵對明晃晃的打劫，林道坦然應下。
今天隻是開胃菜，真正的正餐還在後麵。
至於樊愛能，一個快死了的蠢貨而已。
就算是郭榮不殺他，林道也會除掉這個蠢貨。
郭榮的中軍已經趕了上來，一來就召見打贏了前鋒戰的諸將。
“爾等做的好。”
三十出頭的郭榮，正是人生最巔峰的時刻。
他目光如炬掃過諸將，最終落在了劉崇的大纛上。
邁步上前看著，看著大纛上那滿滿的蹄印，臉上是難以抑製的笑容。
“好，太好了！”
“沙陀老賊，你也有今天！”
這邊樊愛能連忙出列抱拳“陛下，偽帝劉崇之大纛，乃臣部牙將林道所奪。”
他伸手示意不遠處的林道“單騎突陣，斬劉崇牙兵二十九人，斬旗手奪大纛，驚劉崇遠遁。”
眾多將領們的目光，全都看了過來。
林道拱手“陛下。”
“好好。”
望著身形雄壯的林道，郭榮很是滿意“好漢子！”
打仗的時候，林道這等悍勇無雙的猛將，是任何一位統帥都夢寐以求的。
若是麾下都是這等猛男，橫掃天下也不是夢想。
回到椅子上坐下，看向林道的目光有些惋惜。
是樊愛能的牙將，那就是人家的私兵，封不行隻能是賞了。
挖人當然可以，隻不過現在要打大仗，這個時候挖立下功勳的大將牆角，這得多腦殘才能乾出這等事情來。
“賜你錢萬緡，絹千匹~”
給出了賞賜，郭榮看向樊愛能“卿加封寧江節度使~上柱國~”
又看向了步軍都指揮使何徽“卿加封清淮節度使~”
參與了前鋒之戰的諸將，皆有封賞。
之後就是眾將議事。
“偽漢主力兵馬已至。”
“據悉，其戰兵多至三萬。”
“另有萬餘契丹騎兵助陣。”
“其部兵馬，已至高平南之巴公原駐紮。”
介紹了敵情，郭榮詢問諸將“此戰當如何破敵？”
諸將紛紛進言，說什麼的都有。
主動進攻，被動防禦，等候援軍等等。
見著首戰立下大功的樊愛能沒說話，郭榮看向他詢問“樊卿，說說看。”
“陛下。”
自覺話語權增重的樊愛能，略作沉吟“契丹騎兵強力，偽漢兵馬人數不少，我軍當固守待援，等待後軍抵達再做計較。”
他跟契丹人打過，也跟偽漢兵馬打過。
這些都是硬茬子，尤其是他們的騎兵非常凶狠。
要知道偽漢軍的騎兵主力，是大名鼎鼎的沙陀騎兵。
已經順利奪取戰功的樊愛能，此刻隻想尋求穩妥。
聽聞此言，郭榮麵色不變，可心中卻是失望，這可不是他想聽的答案。
敵軍新敗，自當乘勝追擊破敵。
等候援軍看似穩妥，卻是給了敵軍重振旗鼓的機會。
將軍們議事，因牙將身份而有資格立於軍帳之中的林道，則是仔細打量著帳內的一眾將軍們。
“哪個是趙大？”
“感覺都差不多~”
“趙二這個時候好像也在？”
“沒人介紹，難找。”
古代武將哪怕沒穿戴甲胄，形象上也是差不多。
粗脖子，寬肩膀，大肚腩，手腳粗壯，聲如洪鐘。
爭論的時候麵紅脖子粗，甚至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至於郭榮，一個剛剛登基的皇帝，真心沒多少將軍把他放在眼裡。
唐末以來多少皇帝，都是死的比狗都慘，武夫們早就對皇權失去了敬畏，他們隻在乎自己手中的實力。
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與拳腳講理，最終郭榮一錘定音。
“修整賞賜，三日後與偽漢決一死戰！”
此時集中在高平的周軍各部約有五六萬之眾。
三天之內還能趕來上萬人馬。
人數上，已經對偽漢契丹聯軍形成了優勢。
冷兵器時代的決戰，人數越多難度也就越高。
要將幾萬人組織起來，調動他們的勇氣去參加一場大規模會戰。
尤其是周軍主力從汴州遠道而來需要修整，三天時間已經很趕了。
這個時間段，其實也是偽漢人馬來攻擊的好時機。
可惜他們的前鋒新敗，損兵折將數千之眾，甚至就連皇帝的大纛都給丟掉了。
對士氣的打擊很大，隻能是將精力放在提升士氣修整上，無力來戰。
至於契丹騎兵，他們是來助拳的，才不會輕易拋灑勇士的性命與鮮血。
雙方默契的安靜下，時間不斷流逝。
“諸位兄弟。”
伸手指著成堆的銅錢與絹帛，林道示意一眾騎卒“這是我的見麵禮，無需客氣。”
騎卒們紛紛大聲叫好，紛紛拍著胸脯表示，願為林道效死。
他被樊愛能提拔為牙將，可樊愛能本就有自己的牙將牙兵。
身為新人的林道，壓根加入不了人家的團夥，而且他也沒打算加入。
尋著了樊愛能，表達了自己的困難。
這位都指揮使也沒猶豫，允諾林道可在軍中挑選一都統帶。
他還向林道承諾，等打完了仗，允許林道自行組建一隊牙兵。
林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自己之前的那一都。
不是有什麼感情，而是這一都的人，最直觀的了解他的本事與能力。
至於原先那位兵馬使，此時成了林道的副手，鬱悶不已。
‘這小子爬的太快了，這才多久的功夫，就從一騎卒爬到了牙將的位置，可恨！’
林道熱心籠絡，郭榮送來的賞賜，他送給了樊愛能一部分，又拿出來了一部分收買整個都的人馬。
對於這個時代的武人們來說，哪怕是皇帝都能當個屁看待，唯獨對利益極為看重。
誰敢少了武人的賞賜與待遇，他們是真的敢拔刀相向。
要說好處，那就是大部分的武人職業素養還是不錯的。
好處給到位，是真的給你賣命。
三天的時間，足夠林道將這一都騎卒籠絡在手。
周軍做好了準備，在郭榮的催促下自各處營地出發，於巴公原列陣。
這裡是澤州盆地的一塊大型平原，麵積很大足夠擺放下雙方大軍。
天光微亮的時候，吃過早飯的周軍各部，就開始出兵。
一直等到日正當空，方才將戰陣擺放好。
人馬過了萬，無邊又無沿。
兩邊加起來十萬大軍，那真的是茫茫入海。
身處於周軍右翼之中的林道，遠眺戰場輕聲自語。
“以前都在站在觀戰台上指揮打仗，現在這個視角，也挺新鮮。”
身處大軍之中，林道能看到的也就隻有本部馬軍，以及部分友軍。
更遠地方的戰場戰況如何，那就見不著了。
這也難怪冷兵器時代的戰場上，規模越大越是混亂。
許多時候主力都崩潰了，可遠處的戰鬥還在持續，通訊能力與戰場觀察能力太差。
牽著馬的林道沒說話，安靜的閉目養神。
偽漢投靠了契丹，本身也是沙陀起家，本部騎兵的實力其實很強。
前鋒戰的時候，是騎兵主力鏖戰之後在修整沒跟上，結果前鋒被周軍打了個突襲。
咽不下這口氣的劉崇，見著了樊愛能，何徽這些仇人的旗號，一上來就將緊急趕來的騎兵派了過來衝擊。
偽漢馬步軍都指揮使張元徽，親自領著沙陀騎兵前來衝陣。
挾怒而來的沙陀騎兵，輕騎兵側襲，重騎兵衝陣，猛攻周軍右翼。
早在李克用時期，沙陀騎兵的威名就響徹南北，黃巢的大軍都是被他們打垮的。
麵對沙陀騎兵的猛攻，樊愛能與何徽等人力不能支，竟然拋棄了右翼的步卒逃跑。
“走啊~”
本都的兵馬使，見著林道勒住戰馬降速，大急招呼“等死呢？”
林道沒搭理他，調轉馬頭回望崩潰的右翼戰線。
沙陀騎兵正在不斷衝擊分割機動力差的步卒，已經是有不少周軍步卒投降。
為了增加兵力，郭榮將山賊土匪都給招募入伍。
這些人欺辱百姓是好手，麵對沙陀騎兵的衝殺，投降的也是理所當然。
“不能走。”
林道大聲招呼眾人“皇帝在看著。”
“這個時候逃走了，戰後必然會被處置！”
這不是危言聳聽，他說的是實話。
史書上記載的明明白白，憤怒的郭榮在戰後，將樊愛能與何徽等數十軍將統統斬首。
不出意外的話，林道這位牙將也屬於斬首行列。
“這是都指揮使的命令！”
兵馬使怒氣衝衝的吆喝“你想死就自己留下，兄弟們~”
下一刻，他陡然覺著眼前景色翻滾，視線最終定格在了藍天白雲。
收回直刀的林道，瞥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首級，目光掃過本都一眾騎卒。
“諸位兄弟，此時逃散必備斬殺。”
“我意絕處求生，誓斬敵酋劉崇。”
“爾等可願追隨？”
騎卒們麵露猶豫之色。
他們也懂軍法，知道就算是被懲處，也是軍官們倒黴。
普通騎卒隻是從命行事，不至於丟掉性命。
可若是跟著林道反擊，甚至還要去殺敵軍主帥，這何止是九死一生，分明就是有去無回。
林道眯了眯眼“此戰若成，戰後賞賜財貨當與諸位共享！”
財帛動人心，頓時就有騎卒麵露喜色。
林道也不過多言語，策馬前行。
回首看了眼，跟著來的隻有三十餘騎。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
這些炮灰若是有活下來的，他當然不會吝嗇財貨。
至於那些沒跟著來的~
“你們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