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一句,就差一句啊~”
望著麵前桌子上的西湖醋魚,林道連連搖頭。
“就是忘了叮囑你一句,千萬彆買西湖醋魚!”
去點外賣的施耐庵回來了。
他分彆去了多家酒樓,定了二百多道菜肴,外加湯水。
至於林道,直接給明王定了八個菜。
眾人都是兩個菜,而林道卻是八個菜。
如此差距,非但無人覺得不公,反倒是對林道感激涕零。
身份上的差距,許多時候都是進步的動力。
錢塘縣的外賣小哥們,將菜肴送來的時候,林道一眼就見著了著名的西湖醋魚。
這道菜之所以有名,不是因為味道好吃。
而是因為,其難吃到讓著名的美食家蘇東坡,都被迫自己動手搞東坡肉出來吃。
難吃,太難吃了。
林道抬手指著這盤西湖醋魚“你的了,端走。”
中土人向來講究好事成雙,林道又給他分了個菜。
曾在這裡當過官的施耐庵,自是吃過西湖醋魚。
一想到西湖醋魚那外層又酸又澀,內裡的魚肉卻是味如嚼蠟般的毫無口感。
他也是連聲道歉“明王,是我辦事不力,一時之間竟未想到此事。”
“彆廢話,我看著你吃。”
施耐庵硬著頭皮啃著西湖醋魚,那微表情變化,讓一旁服侍林道吃飯的藍玉,看的是莫名其妙。
吃魚而已,至於嗎?
他以前在家鄉的河溝岔道裡,逮條魚都能興奮好幾天。
除了刺多些紮嘴之外,魚肉挺好吃的~~~
“行了行了~~~”
眼見著施耐庵吃到一半,臉都快要扭曲成團了。
林道揮了揮手“剩下的不用吃了。”
“以後記住了,來杭州吃什麼都行,就是彆吃西湖醋魚!”
第二天一早,林道與施耐庵分頭行動。
林道去收集杭州城不同階級的生活狀態。
簡單來說,就是逛街看熱鬨。
施耐庵,則是去尋自己的徒弟,以及好友們。
這個時代,其實也挺卷的。
城外村鎮的農夫們,早早地就推車挑擔的交稅入城,販賣柴糧菜肉瓜果等。
他們在街道兩側,各家店鋪門外擺攤,也無人來驅趕他們。
城內販夫走卒,引車販漿也是天不亮就起。
沿街的各家店鋪,開門倒是稍晚一些。
門擋板打開之後,也是忙碌清掃,整理貨物。
整個杭州城,都好似活了過來。
這個時候還在睡懶覺的,估計隻有蒙兀人與乞丐。
杭州城內有許多茶肆。
提供各類早點餐飲服務,還有專門的台子,供給說話藝人在這裡說書。
敲了敲手中唐伯虎的扇子,林道邁步走入規模最大,人也是最多的茶肆。
早上就來喝茶聽說書的,必然都是閒人。
不好說一個個綾羅綢緞,可一眼掃過去,絕無黔首布衣。
黔首布衣們,都在為了生存而奔波。
夥計熱情招待麵生的林道,引著來到了一處距離講台較近桌子旁。
這些夥計們,除了日常客人的打賞之外,還有提成收入,在杭州城內也算上中產收入了。
他們的提成,都在於不斷的引入新顧客。
麵生沒關係,一回生,二回熟嘛。
夥計非常熱情,主動介紹各式茶點。
林道頷首點了幾份“蟹釀橙,蔥包檜,粢飯團,再來一壺龍井。”
“老爺稍等~~~”
四周喧囂聲不絕於耳。
眾人皆在言語,好在無人高聲放話。
林道傾聽一番,卻是好幾次都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明王林道,雖說占了江都,可卻並未斷絕漕運。”
“隻要交稅,商船依舊可行。”
“我家有一船,自北地收了皮貨回來,路過高郵府的時候,正好趕上那明王林道攻打高郵府。”
“本以為是連人帶船還有貨,全都得沒得了。”
“未曾想,竟是被放行了。”
“儂是不曉得,我見著船回來的時候,人都傻掉了~~~”
“這明王雖是反賊,可卻是個有原則的反賊。”
“如此人物,將來必然能成大事。”
聽聞有人誇讚明王,一旁服侍的藍玉,也是與有榮焉。
至於林道自己,則是默默聽著默默喝茶。
他是造反,不是當山賊土匪。
隻要不是蒙兀人色目人的船,正常來往的商船,他當然不可能去劫掠。
曆朝曆代為了方便統治,都是嚴厲抑製商賈。
林道對此有不同的看法。
他覺得將這股力量向外引導,去賺取全世界的財貨,遠比壓製更加有用。
不多時的功夫,眾人的歡呼聲中,有說話藝人上台行禮說書。
所謂說書先生,指的就是這些人了。
這些說書先生們,通常也兼任雜劇作家,說的都是各自的作品。
“解州關漢卿,今日言四折劇《關大王獨赴單刀會》第三折。”
“哦?”喝茶的林道,抬眼看過去。
這劇名真的是太熟悉了,三國演義裡的名場麵。
“山西解州的?關羽老家?”
“關漢卿,這名字~~~”
“聽說羅貫中常年在杭州茶肆內廝混。”
“他的三國演義,想來就是這些元雜劇混在一起寫的。”
台上的關漢卿,聲情並茂的開始講書。
林道喝著茶,吃著早點,聽著說書。
倒是有些意思。
具體情節上,與三國演義裡的單刀赴會差不多。
林道還好奇的打量四周,看看羅貫中是不是在這兒。
待到一折戲說完,眾人連聲喝彩。
夥計們端著盤子,一桌桌的收取打賞。
願意給的就給,不願意給的,也不會有人強迫消費。
林道拿出一張二百文的寶鈔,放在了托盤裡。
夥計連連行禮,恭敬詢問“敢問老爺貴姓~”
“姓林。”
夥計高呼“林老爺,打賞二十文~~~”
台上的關漢卿,向著林道拱手行禮道謝。
“等一下。”
林道示意夥計停步“這明明是二百文的寶鈔,為何你說是二十文?那一百八十文,你們吞了?你們這店,比平台還黑!”
平台也就隻收一半而已,你這店鋪竟然收九成?
黑店呐~~~
“林老爺誤會了。”
夥計喊起了撞天屈“朝廷發了新寶鈔,發的太多了。”
“原本寶鈔就折價,現如今更是折價到了一折的程度。”
“再以後,估計就不收寶鈔了。”
“今天最新的兌比,就是寶鈔十兌一。”
“到了明天,估計就得是十五兌一。”
這邊林道眉頭微蹙“新寶鈔?”
之前看邸報的時候,怎麼沒看到這條消息?
濫發紙幣的事兒,林道倒是清楚。
後世總說老朱乾這事兒,導致貨幣崩潰,他其實是跟元廷學的。
畢竟隻需要印紙,就能當做錢用,換做是誰也願意乾。
隻不過是過於貪婪,不懂得什麼叫做度,瘋狂發行。
結果就是物價飛騰,引起通貨膨脹。
到了最後就是以物貨相貿易,公私所積之鈔,皆成廢紙。
百姓們也不傻。
你的鈔票沒了價值,乾脆就不認,不跟你玩了。
林道揮手,夥計端著盤子去了隔壁桌。
“真是自尋死路。”
“本就經濟崩潰,你還濫發貨幣。”
“百姓們辛辛苦苦的賣命賺了點錢,如今都成了廢紙,誰還會給元廷賣命。”
“這才是真正的民心儘失。”
“沒了民心,就等著滅亡吧。”
一番熱鬨之後,關漢卿準備下台,還彆的說書藝人上台說書。
乾他們這一行,無論是多麼的受歡迎,都不能一直霸著台子說個不停。
行規就是所有人都有時間,說自己的作品。
區彆就在於是開場與壓軸,通常都是名家。
此時,有一富商起身上前,與關漢卿言語。
“關先生,老夫姓薛,自吳郡(蘇州)而來。過些時日要在家中辦宴,還望關先生能到場,說上幾段。”
“薛員外有禮了。”關漢卿笑著拱手“薛員外有請,某自是欣喜。”
“不知薛員外,想聽什麼折戲?”
“哈哈哈~~~”薛員外捋須而笑“我有兩個女兒,喜好吟詩作賦。”
“她們倒是有說,喜歡《杜蕊娘智賞金線池》。”
“好好。”關漢卿連連頷首“某知曉了,到了時日,必定拜訪。”
薛員外的隨從,遞上了拜帖與邀請函。
這邊林道聽了幾句,就沒再關注。
他喝茶聽說書,一直到了下午方才離開。
之後走訪了幾處城牆軍營,拍照記錄。
還打發藍玉,去府衙花錢購買有關當地駐軍的消息。
等到返回之前買下的院子,提前回來的施耐庵,急忙上前見禮。
“明王,已經打探到我那不成器的徒弟蹤跡。”
隨手將買來的果品蜜餞放在桌子上,林道坐下詢問“在哪?”
“具體住在哪裡還不知曉,不過卻是打聽到,他最近與鐵笛道人走的很近。”
鐵笛道人,就是元末著名詩人,文學家,畫家,楊維楨,字鐵崖。
楊維楨是元末詩詞方麵的領袖人物。
詩名擅一時,號鐵崖體。
稱霸元朝文壇四十餘年,天下皆讚。
羅貫中能跟他混到一起,想來也是才華得到了認可。
林道笑言打趣“莫不是想要另投他人門下,拋棄你這師傅了?”
施耐庵也是笑“羅本~貫中若是能拜入鐵笛道人門下,倒是好事。”
他跟著說道“鐵笛道人今晚在書香小院設宴,我那不成氣的徒弟,想來應該會去。”
“杭城名詩人,張妙淨,曹妙清等人想來應該都會赴宴。”
“劉伯溫就住在杭州城,想來也會去。”
不等林道詢問,他又拿出了邀請函。
“很好。”
林道滿意讚賞“吃飯。”
“吃完飯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