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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7年10月19日,星期一。
早上十點,vh總部最大的會議室裡座無虛席,貝爾納·阿爾諾在這裡以vh掌舵人的身份召開新聞發布會。
這一天,他專門針對最近外界盛行的流言飛語,以及秋季發布會上亨利·拉卡米耶故意詆毀本公司產品所製造的風波,對幾家法國主流媒體做出了一係列澄清的公告。
比如說vh公司內部經營一切正常,管理層中除了亨利·拉卡米耶因為不滿公司吸納新的血液,嫉才妒能,對公司管理諸多阻撓之外,其他董事會成員和睦團結如故。
然後他就拉著所有董事會成員,在亨利·拉卡米耶不在場的情況下,一起宣布了董事會集體投票對亨利·拉卡米耶的“封殺令”。
此外,貝爾納·阿爾諾還提前預告今年三季度的公司經營業績會有較大提高,一定不會讓投資者失望。
整個會議過程都進行的很順利很成功,有太多的記者手持麥克風競相提出問題。
不過,貝爾納·阿爾諾並沒有給記者們太多時間,他隻是用了十分鐘左右,回答了五六個問題,然後就將雙手背在身後,宣布結束今天的發布會。
在幾個工作人員的護送陪同下,他保持著一副紳士的微笑麵容,閒庭信步的往會議室門外走去。
最先離開了會場的他,出門後則直奔自己辦公室。
沿途中,他幾乎和碰見的所有下屬點頭,禮貌的回應著來自彆人的問候,儘職儘責的扮演了一個胸有成竹的企業一把手。。
直至一路返回自己的辦公室,關上房門隻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才隨之消失。
這時的他放下了一切克製,卻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以一種急躁不堪的姿態去撥打電話到拉紮德投資銀行。
如果他的這副樣子被剛才那些記者中任何一個人看到,無疑會讓他剛才在會上所有的發言都變得不再可信。
而他之所以會如此失態,不為彆的,就因為這短短幾天來,vh的市值,還有迪奧服裝的市值一直下跌。
也就是說,他的身家也在持續縮水。
儘管隻是浮虧,可這件事沒用多久,就已經開始讓他痛徹心扉了。
“怎麼樣!?怎麼樣?弗蘭克,我是貝爾納,現在市場的情況怎麼樣了?”
剛聽到話筒裡傳來弗蘭克·梅耶的聲音,貝爾納·阿爾諾就迫不急的追問。
可惜話筒裡的弗蘭克·梅耶沒給貝爾納·阿爾諾提供什麼好消息,“還是不太妙啊。我的朋友。今天開市之後,無論是vh,還是迪奧服裝,仍然在繼續下跌,算上上周的話,這已經是連續第三天了。而且今天的賣盤力度也稍稍有所增強,所幸下跌幅度還不算太激烈,vh股價目前隻下跌了不到百分之二,迪奧服裝的今天下跌了百分三……”
壞消息立刻讓貝爾納·阿爾諾暴跳如雷。
“難道這還少嘛。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幾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毫無用處的嗎?我可是按照我們最近商量好的計劃在行事。主意是你給我出的,為了挽回惡劣影響,拯救公眾對vh的信心,我甚至還花了上百萬法郎,招待法國三家報紙的主編,一家廣播電台的負責人,還有電視台新聞節目的製片人,登上遊艇參加模特派對。可現在我錢花了,換來的新聞已經發稿了。你卻告訴我,居然還是不能阻止股價下跌。而且連迪奧服裝也一起跌上了。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你現在除了通知我的身家正在迅速縮水,你這個投資專家還能為我做些什麼?”
“彆急,彆急,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我的朋友。可你遷怒於我又能如何呢?現在的問題是你不知不覺落入了對手陷阱之中。你現在成了彆人的獵物,你明白嗎?”
弗蘭克·梅耶耐心地寬慰著對方,他這話也絕對不是推卸責任,或是危言聳聽。
“我現在非常確定有人在故意做空你的公司。而且我已經查明了,做空的人應該就是你的老對手。我通過特殊渠道,追蹤到了賣出這些股票的營業部和賬戶資料,賣盤都是來自裡昂證券五區營業部的,除了亨利·拉卡米耶的賬戶,另外一個是皮爾卡頓的名字,還有一個好像是個亞洲人,我叫不出他的名字。反正他們這次來勢洶洶,財大氣粗,似乎籌到了不少資金,融了不少券在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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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解釋幾乎無效,聽到這些說辭,貝爾納·阿爾諾反而更激動了,他幾乎是衝著話筒喊叫起來。
“那又怎麼樣?即使這些人一起針對我又怎麼樣?他們不過是我的手下敗將而已,完全是自不量力。他們怎麼也不想想,過去一年裡他們都沒贏過我,今天怎麼可能贏我?否則vh現在就不是我做主了。好吧,原本我還想著讓亨利·拉卡米耶這個老瘋子過過富足的後半輩子,既然他還不死心,還想壞我的事,那我也就不再仁慈了。還有那個皮爾卡頓,一個做大眾成衣,隻會貼牌賣貨的老頭子,也敢瞧不起我。和我比起來,他才是沒有格調的人。弗蘭克,我真的生氣了,你得幫我,讓這些敢於跟我作對的人血本無歸。”
“我當然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不過我也得勸你要克製憤怒,理智行事。現在的情景有點複雜啊。”
弗蘭克·梅耶自認為自己是比較客觀的旁觀者,他絲毫也不在乎貝爾納的自尊心是否受得了,執意說出了自己最擔心的問題。
“公眾輿論的問題很不好辦。沒錯,你是按我說的,比較及時展開了危機公關,可你在時裝界又怎會有亨利·拉卡米耶的朋友多?他在業內多年,名氣比你大的多,多數人認為他是行家,難免站在他的一邊,對把他踢出董事會的你詬病一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就像伊夫·聖羅蘭的總經理皮埃爾·貝傑,上周末,他在任何場合都在嘲笑你是個時尚業的外行。你知道的,他對於你的迪奧服裝能夠提前聖羅蘭上市,一直心懷嫉妒,所以他現在見人就說,v的輝煌都是因為亨利·拉卡米耶。你把這個內行排斥走了,今後不管是vh還是迪奧服裝,早晚要完蛋。”
“這個皮埃爾·貝傑也發瘋了嘛!我記住他了!弗蘭克,我發誓,我要讓聖羅蘭上不了市!”
貝爾納·阿爾諾現在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敵人有多少個,他又把一個名字記在了自己的複仇目錄上。
弗蘭克對此卻不置可否,,
“那是以後的事了,至於現在,我們還是得專注於眼下最緊要的問題。聽著,朋友,我不管你有多生氣,但一定要重視起來。他們是有備而來的。大概他們有亨利在vh當前的管理層矛盾和股權爭奪,已經導致公司價值比較嚴重的脫離基本麵。他們才會在這個時候故意製造惡劣影響,並且利用媒體反複批評並開始做空。儘管你的並購策略很成功,隻要股權牢牢抓在你手裡,他們即使突然襲擊,也不大可能從你手裡重新奪回公司控製權。但現在看來,隻要他們不再留戀這一點,鐵了心賣掉手裡的籌碼,他們應該都有得賺。完全可以撈點錢作為補償,順便惡心你一下,或許就是他們的打算。”
“而且不是我嚇唬你,我現在感到他們似乎變聰明了,好像已經發現了你的另外一個軟肋——迪奧服裝。他們不同以往,現在同時攻擊你控製的兩家企業,這不但會讓我們分不清他們的虛實,也會讓我們耗費許多沒必要的資金,而自顧不暇。甚至我目前還無法確定,他們是不是已經明白了控製迪奧,就等於拿到了百分之六的vh股票。所以我們必須小心謹慎,否則很有可能讓他們找到可乘之機。真要是讓他們翻盤,從你手中再把vh給搶走,那我們可就成了投資界眾所周知的笑話了。”
這一番話倒是讓貝爾納·阿爾諾終於聽進去了。
因為他的的核心利益就在vh的掌控權上,對於股權,他就像守護寶藏的龍,充滿了最高級彆的警惕。 他這次沒再表達憤怒,而是沉默了一會兒,壓低聲音鄭重說道。
“他們想得美。我是不會讓他們如願以償的。那我們現在商量一下吧,下一步該怎麼應付?現在看,明顯兩億美元資金已經不夠了,要想把他們打爆,我還需要更多的錢。你能儘快為我籌措好嗎?”
然而提及這個,弗蘭克·梅耶卻第一次搪塞起來。
“不不不,沒有這麼簡單的事,我早就說過了,拉紮德目前投在你身上的錢太多了,如果算上這兩億,我們已經投入在你身上不下十億美元。把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裡,這是投資的大忌。我不可能再給你更多了。要是那樣的話,我沒辦法跟總部交代,美國那邊就該找我的麻煩了。而且我懷疑那個亞洲人很可能是個日本人,考慮到日本人現在錢多得已經沒處花的行事作風,我很擔心他們手裡或許有四五億美元,或者更多的資金。所以不管怎麼樣?我們在財務上都需要援軍來支援。”
“什麼援軍?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為了百分百的有把握,我可以去聯絡其他投行做我們的同盟軍。比如摩根大通,雷曼兄弟。以vh和迪奧服裝兩家企業的股份和我們拉紮德銀行的信用評級作為背書,就可以從這些投行籌到足夠的金錢。無論是再要十億美元還是二十億都沒問題。那些外行再有錢,他們也隻是外行罷了,根本不會了解金融業內的秘密。沒有幾個人能知道,我們投行之間靠信用來相互拆借資金,幾乎等於無限籌碼。怎麼樣?隻要你願意支付更多的利息,這件事我為你搞定。一定幫你用資金架空他們,作為對手盤,我們要打倒他們不得不高位贖回,血本無歸。”
都是千年的狐狸,聊齋裡的事兒自然都懂。
儘管弗蘭克出了個好主意,可聽懂了潛台詞的貝爾納·阿爾諾立刻罵道,“你這個猶太佬,又想趁著這種時候借機敲詐我嗎?我真懷疑你懂不懂友情的含義?每次都要跟我講條件,你又想從中吃一筆掮客的好處了吧?我真後悔平日裡送給你的那些手表、球杆和好酒,現在看完全是浪費啊。”
弗蘭克卻無恥地回應,“不要這麼說,你這是在玷汙我們的友情。你其實心裡最清楚了,我才是真正能幫到你的朋友。難道我不是利用自己的專業所長,替你處理了許多不值得你去花費寶貴的精力思考的麻煩嗎。我給你提供的服務,可不是普通的vip顧客能享受到的。彆這麼吝嗇,誰活在這世上不為自己考慮?”
有錢能使鬼推磨,皇帝不差餓兵,這個道理外國人也是懂得,貝爾納·阿爾諾也是個有格局的人,想了想還是得抓大放小。
“好吧,弗蘭克,我得說論唯利是圖你仍然是我的老師。不過你出的主意和最後這句話,我很喜歡。算了,隻要贏,我不在乎多花幾個錢了。我答應了,額外有你一份好處。這你總該滿意了吧?”
果然錢能通神,知道自己又有外快可以進賬了,弗蘭克·梅耶的心情當時就好了起來。
“啊,太好了,貝爾納,我就知道你會理解的。慷慨的人注定成就大事。”
當然,出於這點,他對待眼下的局麵,自然也就更儘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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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在拉到援軍之前,我們答應你的兩億美元可以率先到位。這筆錢雖然想要護住兩隻股票有些為難,但一隻股票沒什麼問題。我想問你,你最迫切保住哪一隻股票,你最好選一個,我們先頂一下。其他的事,我會抓緊時間解決,爭取今天尾盤就幫你拉到資金……”
“我選迪奧,你先幫我保住迪奧好了。你的提醒很有必要,或許他們真的想要通過突襲我的迪奧,來控製vh股份,這一手我不得不防。我們不冒這個風險。”
“好,我這就去辦,你等我電話吧。”說著,弗蘭克·梅耶就掛斷了電話。
而直至此時,貝爾納·阿爾諾才稍有了一些可以放鬆精神和情緒的時間。
他按下了辦公桌上的電話,找門外的秘書小姐為自己要了一杯放了雙份威士忌的咖啡。
不得不承認,經過這番電話會議後,他的心裡安定多了。
弗蘭克那個家夥雖然貪婪,但在金融領域和處理財務方麵,還從沒讓他失望過,他確信,這家夥說得出就做得到,他的錢不會白花的。
等到中午吃過午飯,情況又好了不少。
因為弗蘭克給他的辦公室打來電話,說迪奧服裝他花了一個億來護盤,跌勢已經止步,反而上漲了百分之二。
信用融資方麵已經和摩根大通初步溝通好了,今天下午三點後會先弄來兩億美元,後續三天還有三億。
聽到這些好消息,貝爾納·阿爾諾基本已經開始憧憬,他會如何用金融武器再一次教訓對手,打掉對手的滿口牙了。
哼,這些隻會做衣裳的傻子,玩兒金融他們也是門外漢,居然妄想用肉身對抗他?
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所以,即便是下午,健力士的人打來電話,詢問vh名譽受損一事,貝爾納·阿爾諾也相當硬氣懟了回去。
他向健力士保證一切都沒問題,股價很快就會回到應有的價位,而董事會和管理層所有不安定因素都會被他如同清掃垃圾一樣掃出門外。
不過,他還是太樂觀了。
因為美國和歐洲之間存在著時差,當下午時間來到了兩點半的時候,美國華爾街的證券交易所也到了開市的時間。
而那場注定會舉世矚目,震驚世界的股災以精準的時間來赴約了。
沒用多久,美國的三大股指就突然崩盤。
交易員都懵了,抱頭看著筆直下墜的曲線,目瞪口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