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都認為阿蘭德龍在電影圈裡取得的成就是靠顏值,屬於老天追著喂飯的寵兒。
他靠著一張臉,就輕而易舉就獲得了成功。
成功來得如入無人之境成功來得迅猛而不費吹灰之力。
但實際上遠沒有這麼簡單。
阿蘭德龍可不像寧衛民開了掛,他就一個普通的平常人。
從窮小子到國際巨星的逆襲路不可能走得順風順水,一路平坦。
不說彆的歐洲的電影圈混亂程度在這個年代屬於世界之冠,連美國都要甘拜下風。
許多歐洲的導演和製片人不但性取向混亂,而且還有諸多精神洗腦和控製人、虐待人的偏好,比日本人還要變態。
在這種情況下業內充滿了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鬼怪,許多出身貧寒,在歐洲電影圈和時尚界裡找前途的年輕人,反而會痛恨自己長了一張遭人惦記的臉。
反麵的例子比比皆是,就像出演《魂斷威尼斯》一舉成名的伯恩·約翰·安德森,就可謂被驚世美顏毀了一生的典型例子。
如果不是擁有過於出色的美貌,這個“世界第一美少年”也不會成為同性戀者渴望的象征符號。
不會吸引來眾多變態者的垂涎,嫉妒者的詆毀,媒體的騷擾。
那麼他的一輩子也就斷然不會走得這麼坎坷。
而阿蘭德龍則和伯恩·約翰·安德森相反,不僅活得自由,而且自信且有尊嚴。
彆說沒有人對他下黑手了,就是他創了彌天大謊,往往最後都會不了了之。
尤其當他人到中年之後,整個法國電影屆,或者說是整個歐洲的電影圈,都沒有人願意去輕易得罪他。
兩個出身、際遇相似的人,人生遭遇卻產生了這麼大的差距究竟是什麼造成的?
真的不能說是一張帥臉就能造就的。
以寧衛民的角度來看,他認為決定性因素,關鍵仍然在於人的內在。
至少他就能在阿蘭德龍身上感受到不少特彆強烈的人格魅力。
因此,他也就有點明白了,阿蘭德龍為什麼能取得如此的成就。
為什麼這家夥花心了一輩子,從他為了改變命運勾引的第一個女人——比他大六歲的女明星布麗吉特奧貝爾起,到如今比他小三十二歲的小女朋友羅莎莉。
他一生交往過的所有女人,個個對他一往情深的迷戀,許多姑娘都甘願不要名分為其生子,就從沒有一個能夠永遠記恨他的。
甚至就連被他悔婚拋棄的羅密施耐德也一樣。
哪怕曾經恨過,但那不過是因為愛而不得的嫉妒。
到最後也會被時間和他關鍵時候的出手相助,化解了所有的恨意,反而學會了不再嫉妒。
是的,阿蘭德龍除了顏值正義之外,還在待人接物上具有非同尋常的本事,這才是他為什麼能擁有好運的答案。
這其中首先讓寧衛民欣賞的一點,就是阿蘭德龍的慷慨大方和重視友誼。
他絕對是個對待身邊朋友足夠真誠,很夠意思的人。
這次在戛納招待寧衛民,雖然到不了傾其所有的地步。
但作為回饋寧衛民在京城無微不至的關照,阿蘭德龍也是在各個方麵儘力幫忙,無論公事還是私事,並無虧欠之處。
到現在阿蘭德龍已經為寧衛民做了這麼多,包括與會證件和保鏢、車輛,許多費用都是他個人承擔的。
而他甚至還沒跟寧衛民提過一個“錢”字兒,他這樣的人在對於金錢關係非常嚴謹法國人裡可不多見。
尤其今天,因為在賭場贏了錢,阿蘭德龍就更是如此。
他沒用賭場給的餐卡留在影節宮用餐,而是把寧衛民帶到了另一家市中心的高級餐廳,點了相當昂貴的魚子醬和鵝肝,用上萬法郎的一餐,來款待寧衛民。
同時說出的話就要做到,他硬是逼著寧衛民用餐廳電話打給鬆本慶子。
然後讓兩個保鏢驅車去酒店依次把鬆本慶子還有羅莎莉都用車接了來一起用餐。
等到吃完飯後就親自帶她們去克魯瓦賽特海濱大道的精品店裡購物。
香奈兒、愛馬仕、迪奧……他為女士們推薦的都是大牌中的大牌。
進入商店後不看價格隻看東西,不要都不行,談笑風生中,毫不猶豫的付賬。
他還用一百法郎的鈔票付小費,花錢的痛快勁看著比日本人更豪爽,比寧衛民更像是一個超級富豪。
無論是門童還是酒保,不管是上菜的還是斟酒的,無論是幫助試衣的,還是理貨的,隻要為他們這一行人提供服務,或者尊敬地稱呼他一聲“德龍先生”,就能收到一張鈔票作為禮物。
當然,彆人如果要簽名,他同樣來者不拒。
這樣的人誰能不喜歡?
所以就連為他服務過的人,偶然隻見過他一麵的人,都會被他的魅力深深折服。
另外,寧衛民還體會到,阿蘭德龍是個既風趣又見多識廣的人。
雖然出身貧寒,沒讀過多少書,但不安分的叛逆性格,和豐富的人生經曆,讓他比普通人更懂得如何看待生活,如何尋歡作樂。
尤其是在法國他的主場,他的笑話信手拈來,幽默感充斥在他每一句話裡。
他不但親身經曆過窮人和富人的不同生活,幾乎熟悉法國所有休閒娛樂活動和旅遊勝地。
而且他的所見所聞變成段子往往能讓人捧腹大笑,且回味無窮,起碼也會讓人感到因為他而增長了見聞。
所以無論男女,大概沒有人會覺得和他相處是一件不愉快的事兒。
尤其是寧衛民,在和他相處閒聊的過程裡,總是會頻頻受到觸動和啟發。
就像在這次吃午飯的時候,兩個人談及寧衛民對於戛納的印象。
寧衛民對阿蘭德龍表示,戛納消費的繁榮和旅遊資源遠超自己想象,也讓自己頗為意動,有意在戛納買房置產。
或許今後自己也能在這裡開個中餐廳或者酒店什麼的。
阿蘭德龍聽他這麼說,當麵就表示讚賞,說自己很希望他能在法國投資,以後就有正宗的中餐吃了。
但與此同時,卻也對他的投資方向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阿蘭德龍告訴寧衛民,說提起法國南部蔚藍海岸,讓許多世界遊客都讚不絕口,很多人都知道尼斯、戛納和摩納哥。
但是,其實還有一個地方更加低調,更加貴族,更加豪氣,那就是海邊小城聖特羅佩。
那裡從十六世紀起就出現貴族社區,由於聖特羅佩擁有充沛的陽光和近百個小型沙灘,特彆合適建各類豪華彆墅,所以逐漸成了富豪名流明星們紮堆的地方。
後來由於許多電影在那裡取景,進一步讓那裡成為了歐洲富豪和上流人士夏季來法國度假的首選。
如今,聖特羅佩已經成為代表著高端、私屬、卓爾不群生活態度的富人天堂。
那裡的海濱碼頭則停滿了來自世界各地富豪的遊艇。
甚至他自己就在聖特羅佩購置了彆墅,他的船也長期停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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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阿蘭德龍的建議是寧衛民如果資金富裕,最好去那裡看看。
至少他認為是比戛納更好的投資地點,哪怕七十年代,法國經濟遭遇黑暗時期,哪裡的房價和物價也沒有下跌過,照樣堅挺向上。
無論是度假,居住,還是開餐館都再合適不過了。
至於那裡消費有多高呢?
高到了每年一到旅遊旺季,就連法國本國的媒體每年都要痛罵的地步。
比如,海邊好風景的餐館,如果訂餐座位的話,聖特羅佩很多餐館要求最低消費一萬法郎。
還有更厲害的餐館,靠窗看海的位置,最低消費五萬法郎,還有十萬法郎,五十萬法郎的座位!
就是因為那裡的遊客大部分都是富豪家族的世家子弟,也就是傳說中的歐洲“老錢”,才導致了當地餐館眼界越來越高,要求越來越離譜。
這種奢侈的風氣,可完全不是法國其他地方可比的,如果說戛納還能讓普通人勉強在此地生活的話,那聖特羅佩就是完全斷絕了窮人生存的可能性。
具體的例子,阿蘭德龍隻隨口說了一個,就足夠讓寧衛民聽得目瞪口呆的了。
敢情據阿蘭德龍所說,去年的七月裡,有一位意大利商人來聖特羅佩度假。
他請三四個朋友吃飯,在餐廳裡麵花費了大約十萬法郎不到。
臨走時候,這個意大利富豪給伺候他們的服務員留了六百法郎小費。
如果是在法國的其他地區,這已經是非常慷慨大度了。
可隨後,當這個意大利人要離開的時候,讓他為之震驚
和羞恥的一幕發生了。
因為為他提供服務的餐廳服務員居然特彆憤怒,衝出餐廳,在停車場堵住了意大利商人和他的朋友們。
然後當眾就大罵富豪不尊重他,告訴富豪小費應該是百分之二十的標準,諷刺那個意大利佬不懂規矩。
一般人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
意大利商人氣壞了,立刻掏出錢包,甩給服務員一遝子法郎,叫他快滾。
然後當場表示這個餐廳和服務員太奇葩,發誓以後堅決不再來法國了!
可惜除了他和他的那些朋友之外,其他的旁觀者隻當成了一幕笑料,沒人對意大利佬的遭遇真正感到同情,反而有些人還真的認為是意大利人太寒酸……
不用說,這故事聽到寧衛民的耳朵裡,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完全刷新了他對餐飲消費的認知。
他心說了,我的乖乖!
這是特麼什麼地方啊,隨便一頓飯就造了十萬法郎?
這筆錢可是巴黎一個小白領,工作一年半的全部收入啊。
就說法郎不值錢吧,這幾年彙率一跌再跌,但基本能等同於人民幣呀。,
換成美金的話也有一萬好幾千了。
娘希匹這就相當於日本人肯花二百萬円請幾個人吃飯一樣。
要知道,他在用餐消費上的最高記錄,目前還是和鄧麗君一起吃的那頓炸河豚最貴。
四個人差不多吃了四千美金,這要跟意大利佬一比,可真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意大利人可足足花了他們三倍的價錢!也太魔幻了!
可就這樣的豪闊客人居然還要被服務員羞辱?被人鄙視?
這哪兒講理去?
而且他再一打聽,聽阿蘭德龍說,戛納的房價目前好像一平米兩萬法郎到五萬法郎之間,具體要看房屋的質量和規格。
而聖特羅佩要貴一些,選擇也更少。
目前應該隻有一些獨立彆墅有售,最低三千萬法郎起。
寧衛民還真是不由自主的動心了。
貴嗎?
或許對歐洲人不便宜,可在他心裡,真一點不貴啊。
要知道,今年東京最差的足立區都快一百萬日元一平米了,基本跟戛納的房價相當。
而三千萬法郎兌換成美元還不到四百萬,換成日元不過五個億而已,毛毛雨嘛。
他要看著好,完全可以先在聖特佩羅買兩棟房子再說,連房產稅方麵都不用過多考慮。
因為隻要開餐館的手續沒有太大障礙,他弄個壇宮在此地,或者讓大師再開個馬克西姆分店,在聖特佩羅撈錢的性價比可比東京銀座還高呢。
雖說每年隻有差不多四個月客人最多,可架不住這兒任何一桌客人都差不多會消費這麼多啊。
所謂十萬法郎的一頓飯是太平常不過的情況,那真是一桌頂十桌。
想想看,消費高,房價低,還保值,沒泡沫,這麼好的不動產項目哪兒找去?
所以實際上就在兩人談笑之間,寧衛民已經很認真地把這件事在心裡記住了。
阿蘭德龍提供的信息真的有用,隻要最後他接觸到的現實和阿蘭德龍介紹的情況差距不大,他就能下定決心在法國大撒巴掌的撒錢,當地主老財了。
這還不算,就連購物的時候,寧衛民在自己的服裝老本行上,居然也被阿蘭德龍給上了一課。
起因就是幾個人在逛商店的時候,羅莎莉和鬆本慶子都被香奈兒店裡的一種女襯衫吸引了。
純白色的底色,陪著若隱若現的綠條紋,漂亮的就像莫奈的畫。
詢問商店的售貨員,對方告訴他們這種襯衫要將近六千法郎一件,鬆本慶子驚訝的感歎,“好像比日本要便宜得多呢!”
沒想到阿蘭德龍笑了起來,“事實恐怕是這樣的,但實際上未必。因為生活習慣是不一樣的。我去過日本,東京確實很發達了,但日本人生活上還是很節儉,就是富人買這些襯衫,也是會想辦法洗了再穿,多次利用的。可在這裡不是,來這裡的度假的歐洲富人,許多人都不洗衣服的,這樣的襯衣穿過一次就會扔掉。甚至許多人都不會帶很多行李過來,因為新的總比舊的好,時髦幾乎每天都在改變。他們的衣物除了正裝之外,基本都是每到一個地方,臨時現買一些。有的人乾脆就連正裝也不帶,都需要的一切,都是他們貼身仆人去他們經常光顧的品牌商店裡替他們采購。所以歐洲的時尚業才能如此欣欣向榮,在世界上的影響力才會如此之大。也許在其他國家,有人不知道法國總統是誰,但一定會知道迪奧……”
天啊,現在滿世界都在爆買的日本人,居然會被阿蘭德龍評價為節儉。
敢情大部分民眾認為的奢侈品,在真正的富豪眼裡,不過是隨隨便便可以丟棄的東西罷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看來自己和慶子還都是土包子呢,他們確實還對真正的富豪世界感到陌生。
此時此刻的寧衛民又有點小激動了,阿蘭德龍說的這些,就連兩世為人的他都不知道。
想到他們即將拍攝的《摘金奇緣》,他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希望能聘請阿蘭德龍做顧問了,或許再客串個角色。
不管怎麼說,如果能拍出真正的富豪生活,才能讓影片更有說服力,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