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潮1980正文卷第一千二百零九章錢不白花和霍延平見麵,屬於跟領導彙報工作,外加求人辦事。
儘管寧衛民都是挑好聽的說,但有一點他並沒撒謊。
他想利用鄧麗君在海外多掙些錢,真的問心無愧。
他不是想用財富去滿足私欲,而是想多做點於國於民有利的事兒,就比如扶持國內的電影事業。
在國內體製還沒有改變,電影行業遭遇電視衝擊,整體越來越不景氣的當下。
儘力讓國內電影人在這種青黃不接的時候有工開,能吃得飽一點,儘量不太痛苦的度過這段艱難歲月,就是目前寧衛民唯一能去做的事。
而其中,喜劇演員陳培斯,無疑就是寧衛民重點投資的扶持對象。
這不但是因為陳培斯和寧衛民同為京城人,陳培斯所拍攝的以陳小二為主人公的係列電影帶有濃重的京城氣息,其中又飽含寧衛民既熟悉,又缺少,也最渴望的親情、友情、鄰居情。
這也不僅是因為陳培斯的電影是以平民的角度出發,在生活化的情境中融合了劇情、喜劇和愛情元素,給觀眾帶來了樸實生活化的歡樂和感動。
其實更多的,還是因為陳培斯本人,是個極有道德操守,又不畏困境,有闖勁兒的好演員。
也是改革開放以來,大陸內地的第一個獨立電影人,是國內影視行業最勇敢的先行者。
陳培斯自打和父親陳強陳老爺子投拍的第一部電影《父與子》遭遇歧視,作品出爐後卻又創造了票房佳績之後,他就走上了專拍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平民喜劇之道路。
他的電影全部自己籌資製作,買廠標掛靠,勢必要用作品的受歡迎程度來說話,和那些講究“格調”的“藝術家”們作對到底。
甚至幾年之後,他跑到海南真正的自立門戶,成立了一家喜劇影視公司。
又是領先所有人,率先要把電影商業化,靠掙票房來養活自己。
即使在這個過程中,他被碰的頭破血流,但他初心始終不改,著實令人佩服。
何況除此之外,陳培斯個人的私德也無人可以詬病。
他或許對有些事過於較真,不懂變通,滿腦子都是唐吉坷德式的理想。
但平生謹守藝德,對得起觀眾,忠實於家庭,從未沾過什麼臟的臭的,也從沒和任何女演員有過緋聞。
尤其是和他的好搭檔,那位濃眉大眼的一對比。
真是讓人不禁聯想起小品《主角和配角》中,那句陳培斯獲得了無數觀眾掌聲的至理名言了——“連你這麼濃眉大眼的居然也叛變革命了?”
如此,也就越發顯得他的個人操守難能可貴。
完全可以說,與他同一時代成名的春晚明星,電影明星。
但凡大紅大紫過卻在德行上不塌房的,他是為數不多人中的一個。
如果再縮小一點範圍放在小品演員或者喜劇演員中,那他可能就是唯一一個了。
對於這樣的人這樣純粹的電影人,寧衛民自然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儘力幫襯,不計得失。
這不,2月14日這天下午快兩點的時候,陳培斯就萬萬沒有想到,一輛跟小房子一樣的豐田房車會停到他家的胡同口前麵的大街上等他。
還沒有出過國的陳培斯當然也猜不透,這是一輛什麼車,需要花掉多少錢。
事實上他站在大街上足足有十分鐘,也沒見到寧衛民的蹤跡。
直到他開始為寧衛民的爽約感到費解,認為剛剛電話聯係過的寧衛民或許是走錯路,或者找錯地方了。
然後忍不住開始在街上溜達來溜達去的時候。
那個停在路邊那個怪模怪樣的,如同拉著一個庫房的汽車才忽然打開,一個穿著體麵的男人打開車門從裡麵走出來。
因為男人出來的位置後麵就是午後的太陽,背光中一時看不太清這個人臉。
陳培斯正納悶間,見那個人衝著自己好像端詳了一會兒,又朝自己招手,“是培斯嗎?”
如此一來,陳培斯才真正確定,此人確實是相約和他在這兒見麵的寧衛民。
他趕緊應聲走過去,“是是,哎呀,你怎麼在這車上啊!”
“嗨,外麵多冷。這也不怪我啊。要怪就怪你這帽子戴得夠絕的,你怎麼打扮成這樣兒了?我哪兒看得出是你呀。我在車裡要不是看你像是等人,我還看著胡同口傻等你呢。”
這一對話才知道,敢情問題就出在陳培斯的喬裝打扮上了。
合著這小子現在出名出大發了,這從家裡出來上街就得捂嚴實點。
結果他就把小品《羊肉串》裡那個毛線帽子戴上了。
而且二月份的京城還是挺冷的,他外麵還裹了一身棉大衣。
那看著就跟拉板兒車的車夫似的,也難怪寧衛民認不出他來。
瞧這事兒鬨得,倆人都是莞兒一笑。
不過等到陳培斯再上了車,還能繼續笑得出來的,可就隻有寧衛民了。
不為彆的,就像本年度在港城剛剛憑借賀歲檔賺得盆滿缽滿,拿下兩千七八萬票房的那部小成本電影的名字一樣——《富貴逼人》啊。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陳培斯純純的土包子,他哪兒見過這樣的汽車啊。
他連想也沒想過,世上會有這樣的汽車上,居然車艙裡各種生活設施一應俱全,跟在家裡幾乎一模一樣。
不但有床、衛生間、洗澡間、廚房、餐廳,還有各種家用電器,冰箱彩電,完全就是一個移動的家。
不,家裡哪兒有這樣的豪華啊?
這是是移動的豪華酒店好不好!
總之,陳培斯一下子就懵了,眼睛根本不夠使了。
他在這輛放車裡是看來看去,東瞅瞅,西逛逛,上拍拍,下摸摸。
就這副沒見識,看哪兒哪兒都新鮮的樣子,一下子讓寧衛民就又想到了小品《主角與配角》裡陳培斯玩兒朱時茂槍套的情景。
以至於他都產生了一種脫口而出的衝動,好想問上一句——“好玩兒吧?會玩兒吧?沒玩兒過吧?”
終於,陳培斯望著車頂的排氣扇呼出了一口氣,暫時從興奮裡回過神來。
“我說,你哪兒找這麼個車來啊?這也太絕了……”
“日本。”寧衛民回答,“這是豐田公司為美國人生產的海拉克斯微型房車……”
“什麼?海什麼斯?這,這,這也太奢侈了!對對,還房車。這名兒好,這可不就是一座移動房子嘛!這,這,這真是把錢不當錢啊!萬惡的資本主義!”
然而對這個答案,陳培斯眼紅極了,他咬牙切齒地地表示,“這美國鬼子和日本鬼子,他們的日子過得也太美了,連這種東西都……”
但更絕的還得說寧衛民的答複,一句話就差點沒讓陳培斯把剩下的話囫圇吞下肚兒去了,而且差點沒冒著鼻血蹦上車頂兒。
“你就彆抨擊了,也用不著嫉妒,因為你馬上也有了。喏,打現在起,這就是你的車了。以後就是彆人嫉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