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合作關係的長久維係,都需要建立在各取所需的基礎上。
寧衛民如今的商業核心理念就是追求一個“和”字,也就是想方設法要平衡各種商業關係。
所以既然寧衛民不願意當個渣男,背著鬆本慶子去偷吃。
那麼為了留住瑪利亞的人,就必須得讓她對報酬滿意才是。
有位馬總曾經說過——企業總留不住人,無非兩個原因。
一是企業薪酬待遇沒有吸引力,二是企業讓員工感到了委屈。
對這幾句話,寧衛民其實是非常認同的。
於是很快,他就主動對瑪利亞提出回扣的額度變更,給她開出了遠遠高於旁人的優越條件。
彆的陪酒女郎,都是拉來客人,能從中分得餐費的一成五,酒水的三成。
而瑪利亞不是,她清晰帶來的客人,能夠拿到餐費的三成,酒水的五成。
如果她自己一個人來吃飯,還可以完全免單。
彆看比不上銀座俱樂部拿獎金的比例,可這確確實實就是寧衛民所能夠承擔的最高回扣額度了,他一點沒留餘力。
畢竟銀座開餐廳不比銀座開俱樂部,無論人員還是貨物,煤水電,經營成本要高昂許多。
這兩種表麵上看上去比較類似的買賣的暴利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
不過好就好在,幸虧銀座壇宮的檔次還是足夠高的。
像這種高檔餐廳,一個簡單套餐,每個人的起點,至少也要兩萬円。
而且還要再加百分之十五的服務費。
如果喝點飲料或酒水,即使兩萬円的飯菜,一頓吃下來,也就變成了每人三萬円。
那麼作為替餐廳拉客的普通陪酒女郎起碼也能有一萬円的收入。
如果是瑪利亞親自帶來的客人,當然還要高出不少。
以平均二三十萬円一頓飯來計算,她每帶來一個客人拿走五萬到十萬都是很正常的。
這樣水平的報酬也算是遠超其他方式,具有一定吸引力的了。
更何況千萬彆忘了,銀座的陪酒女郎不是一般的女人,日常消費需求也是很高的。
倒不是說她們這個群體就是喜歡奢侈,非要過超高品味的生活不可,主要很大程度上也是工作需要。
拿瑪利亞為例,為了讓自己變得賞心悅目討客人喜歡,她每天都得整洗頭發,精致的化妝。
光是到熟識的美容院做頭發,每個月就要花掉十幾萬円。
服裝更是開銷的大頭。
最普通的陪酒女郎一個月都要花費幾十萬円。
而瑪利亞這樣的頭牌,雖然懂得品牌是一種心裡詐騙,可依然不能免俗。
她的穿戴絕對不能是廉價貨,否則就太丟臉了,一旦讓客人知道就會降低她的身價。
像她上班時身上穿著的小禮服,都是國際大牌,少說也要幾十萬円一件。
她的皮包不是lv就是愛馬仕,便宜的也要十幾萬円一個。
她手指上還戴著一隻兩克拉的鑽戒,脖子上一條藍寶石項鏈,那都是客人送的,每件珠寶至少值一千萬円。
所以在裝扮自己這方麵,她哪怕再節省,每月也得花個二三百萬円左右。
還有這個行業下班太晚。
每天都得坐出租車回家,夜間還要付出加成的車資。
瑪利亞在中央區租住的高級公寓每個月也要幾十萬円。
而且為了排解寂寞,瑪利亞除了報一些插花、茶藝班豐富自己的內涵,每天還要健身和遊泳保持健康的身體,她還養了一隻貓來陪伴自己。
這樣算下來,哪怕她再能掙錢,每個月固定支出也要四百萬円。
真心話,這種消費水平一點也不比演藝界的大明星遜色,簡直堪比生在大富之家的名媛生活。
再加上瑪利亞還心高氣傲,完全不想委身於一個老頭子,靠勾引個老男人當自己的金主來開店。
執意要通過個人的自我努力,成為銀座媽媽桑的一員。
那麼為了開店的夢想,不努力多賺錢還能怎麼辦呢?
於是,哪怕她對於寧衛民的拒絕相當失望,有點難以接受。
但為了每個月額外能多拿到的幾百萬收入,她還是兼職成為了銀座壇宮的頭牌“飯托”,幾乎每天都往這裡帶那些點菜從不看價格的豪闊客人。
而且時不時的,就能幫著寧衛民賣出去一兩件壇宮陳列的工藝品。
說白了,像寧衛民為銀座壇宮規劃的這種全新拉客模式和銀座的俱樂部天然互補,已經很有點“生態圈”的意思了。
以瑪利亞為首的這些陪酒女郎們,不但會把自己的客人往這裡送,靠帶客人吃喝和賣工藝品從中掙回扣。
而且她們乾得順手,本身也會介紹其他要好的陪酒女郎過來一起參與。
所以儘餐廳業績增長速度,短期內並不算快,但寧衛民確實已經能看到銀座壇宮的美好未來了。
他堅信,隻要他再拉來幾個像瑪利亞一樣的頭牌,就一定能讓壇宮的買賣重新紅火起來。
所以他自我感覺,對於瑪利亞這件事,他應對的還挺不錯的。
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要是不快刀斬亂麻,和瑪利亞說清彼此隻談金錢不玩感情遊戲。
弄不好東窗事發,到時候的損失就是他承擔不起的,這樣就很好,起碼落了個踏實。
而且天從人願,還彆看瑪利亞這樣能乾的頭牌小姐,短期內沒能再發掘出來。
可同樣能乾的媽媽桑他倒是又找到了一位。
這不得不說老天爺實在是太關照他了,又雪中送炭讓他意外中偶遇了故人。
那天是最近難得放晴的一天。
寧衛民為了繼續物色人手,差不多剛剛要走到銀座七丁目銀座大道的標誌性建築——建於1934年,後來1945年日本投降後成了美軍俱樂部的獅子啤酒吧那裡。
結果他就遠遠發現,幾個女人鶯鶯燕燕地陪同幾個男人從這家美式餐廳門口的半圓形的門拱裝飾,上麵寫著英文的“lon”的餐廳大門中走出來,隨後又直奔八丁目而去。
這是銀座經常會遇到的場麵。
女公關們陪著接客人吃飯,日本人也叫“同伴”,實在沒有什麼可驚訝的。
然而為首的那個身穿和服的媽媽桑,寧衛民看著卻太過眼熟。
一下子就讓他愣住了。
心說怎麼那麼像阿霞呢!
於是下意識的,他就跟著後麵尾隨而去。
一直都走到八丁目的街中間了,眼瞅著這些女人引領著男人們走進了一棟樓裡。
這是正要繼續追過去的寧衛民無意間抬眼一看,卻放慢了腳步,反而再無懷疑了。
不為彆的,住商混雜的大樓上,到處掛著酒吧、餐館或壽司店的直型招牌,那上麵的證據顯示得明明白白。
這棟樓的第三層就是一家名叫“赤霞”的俱樂部。
再怎麼說,天底下也不會有這樣的雙重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