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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四章 終得電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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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不像最近忙得四腳朝天的寧衛民,心神疲憊的同時又身處情感旋渦,不得不麵對左右為難的情感考驗。

但說實話,鬆本慶子這段時間的狀態也算不得好。

忙是一方麵,累是一方麵。

關鍵是長時間沒能找到機會和寧衛民再次見麵,鬆本慶子同樣在經受著情感的折磨和煎熬。

要知道,心理學有一種蔡格尼克效應,是指人們天生有一種辦事有始有終的驅動力。

這種原理指出,人們之所以會忘記已完成的工作,是因為想要完成的動機已經充分得到滿足。

如果工作尚未完成,這同一動機便會使人對此留下深刻印象。

還有,這種原理如果帶入到男女愛情關係裡,道理一樣是相通的。

比方說,如果一方想讓另一方滿腦子都是自己,那就必須給對方創造一個未完成的記憶點。

就像兩個人聊天正嗨的時候,你主動撤退,跟對方約好了明天繼續聊。

這樣的話,分開後,另一方就會不斷腦補你,不斷腦補明天的聊天情景,聊天內容。

這就是活學活用,在泡妞中利用了人對未完成的事務會念念不忘的蔡格尼克效應。

說起來,自從上次海邊看完落日後,寧衛民就幾乎從鬆本慶子的生活裡消失了。

而且近似於杳無音信。

雖然他是無意造成的,但帶給了鬆本慶子這樣的心理效應的結果,卻是顯而易見的。

原本當時他們兩個人在海邊相處就進展順利,氣氛頗佳。

而且通過遊戲,他們十指相連,第一次完成肢體親密接觸,讓兩人的距離大幅貼近。

接下來本應該是情感突飛猛進,進一步增加親密接觸的大好時機。

可就因為尋呼機的聲音終止了一切,這種理所應當甜蜜滿足和節奏被全盤打亂了。

鬆本慶子回複電話後因為關切母親,不得不提前結束約會。

這雖然是人之常情,但因客觀條件所限,此後兩人在短期內卻再難以找到見麵獨處的機會。

這怎麼能不讓鬆本慶子意猶未儘、日思夜想、深感遺憾?

尤其蔡格尼克效應又是對有責任心的人效果最為強烈的。

像鬆本慶子這種個性鮮明,能為了一個長期的目標,去學習去鑽研,常年打磨演技的女明星。

從某種角度出發,她這種在事業的追求與堅持,其實也可以算是一種偏執。

超過常人的責任感完全是寫在基因裡的,自然受這到的影響也比常人巨大。

甚至可以說,這種心理學效應,就是她們這類人愛情上的死穴。

如不動情則罷,一旦動心愛上誰,就再難以自拔,或許終身都難以緩過勁來。

事實上,儘管相隔了幾天,寧衛民也曾與鬆本慶子通過電話,而且說了至少半小時。

可這還是不能與真正的麵對麵接觸相比,根本就解決不了鬆本慶子的情感饑渴。

偏偏之後因為兩個人都有重要的事兒在忙,他們的交往還需要保密的原因,兩個人時間就怎麼都湊不到一起去了。

差不多得有一周的時間,鬆本慶子就能隻通過寧衛民在惠文堂書店的留言,了解一下他的大致情況,這怎麼能不令人心急?

原本鬆本慶子能夠強行忍耐,是認為好事多磨,覺得寧衛民即便再忙,也不會太長時間的。

他總會想辦法抽出時間,在方便的時候聯係自己。

但偏偏事與願違,寧衛民不僅沒有再主動聯絡她,反而還徹底失去了蹤跡和消息。

就連她打電話詢問書店,店裡的人也說好幾天沒見到過寧衛民,並沒有什麼新的留言信息。

於是相思的落寞,求而不得的滋味,就開始令她越來越痛苦。

反過來,鬆本慶子自己,可是對寧衛民翹首以盼,做好了充足的見麵準備。

為了今後能多一些相處的時間,為了能讓寧衛民在東京生活得更輕鬆一些。

鬆本慶子主動充當保人,不惜搭上人情,聯係了替自己發行唱片專輯的唱片公司社長。

替寧衛民在唱片公司謀求到了一份無需麵試,旱澇保收的工作。

主要工作內容就是管理資料和整理曲庫,跟圖書館管理員的性質差不多,安逸得很。

連喝咖啡和吃飯、休息的時間包括在內,每天隻需要工作六小時,但薪水卻有四十五萬。

所以說,雖然不是一份正式工作,也沒有年假和夏冬兩次獎金。

但以寧衛民一個外國人的身份而言,能得到這份收入穩定的兼職,真的已經足以令大多數日本人豔羨了。

畢竟這年頭日本人剛畢業的大學生月薪也不過十幾萬円。

大多數行業三十歲的資深社員月薪也才三十萬左右。

彆忘了,皮爾卡頓公司的穀口主任,月薪也就差不多這個數兒而已。

可人家是終身製的正式工啊,之前又苦熬了多少個年頭啊?

另外,因為深深體會到聯絡不便所帶來的痛苦,鬆本慶子還專門派人去ntt用自己的身份又申請了一個號碼,買了一個最高級的尋呼機準備送給寧衛民。

甚至她百忙之中居然還跑到銀座,耗費本就不多休息時間,仔細地逛了一些知名的國際大牌男裝店,提前選定了一些服裝品牌。

準備過幾天就要給寧衛民買一些像樣的衣服,作為聖誕禮物。

如此,她才能暫時緩解情緒的不安,讓精神沉浸在一種奇妙的快感之中。

既新鮮刺激,又溫暖柔軟,可以期待,又充滿未知。

可問題是,當這一切都準備就緒後,寧衛民依然無影無蹤,仍未出現。

這下子,鬆本慶子就真的耐不住了。

惦念的火苗日夜長燃不滅,讓她感受到了久未體驗過的痛苦考驗。

就像她當初出演第一個重要角色的影片上映,她擔心觀眾是否喜歡和影評家的反應的時候一樣,輾轉到淩晨也難以入睡。

甚至都有點胡思亂想,擔心起寧衛民的安全來。

畢竟對寧衛民來說,日本是異國他鄉,是其並不適應的資本主義國家。

而且在東京,寧衛民身邊沒有家人,缺少朋友。

那麼在鬆本慶子的心裡,就認為有可能寧衛民會遇到什麼難以化解的麻煩。

所以哪怕懂得好事多磨的道理,已經到了對大部分事情可以沉穩應對的年齡。

鬆本慶子也沒法抵消情感焦慮,變得精神恍惚起來。

在此其間,鬆本慶子還受邀參加了nhk電視台的和鬆竹映畫“忘年會”性質的年末晚宴。

儘管都是嘉賓如潮,名流如雲的盛會,是為自己爭取事業翻紅的好機會。

但她還是覺得索然無味,打不起精神來。

而且越是這種熱鬨浮華的場合,就讓她越是厭煩,越是想念自己想見的那個人。

在她的眼裡,這些來賓無非也就是三類人——想上漂亮女人的人,想傍上權貴之人的人,還有想撈足金錢的人。

一切都是虛偽無聊的功利遊戲,宴會桌上的每一個人,全是拉幫結派、溜須拍馬、投機鑽營之徒……

因此她隻感到一種發自內心的疲憊,還有說不出的厭惡。

她無奈的疲於應付,強顏歡笑,但心裡的思緒卻全然拋到了九霄雲外,實則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致。

以致於在鬆本映畫的晚宴上居然出現了極為失禮的一幕。

敢情當時當著媒體記者的麵,鬆竹映畫的迫本社長和深作導演正介紹明年的重點項目——電影《火宅之人》的籌備工作。

突然間,兩個人話題一轉,對鬆本慶子當眾發出邀請,希望一直沒給準確回複的她能答應參加這部電影的拍攝。

此舉雖然有點“輿論綁架”的意思,可也證明對鬆本慶子的重視,給了她足夠的麵子。

偏偏鬆本慶子本人的回應可謂含糊其辭,相當敷衍。

一點也不積極,根本就沒在狀態。

這可是讓迫本社長和導演深作欣二有點下不來台。

於是第二天,這一幕,就成了娛樂版的新聞。

有一些媒體由此猜測鬆本慶子與鬆竹映畫的社長和導演不合,恐有出走鬆竹映畫的可能。

好在鬆本慶子的合約代理人岡本晃經驗豐富,發動人脈想方設法四處滅火,很及時地進行了有效的公關,控製了輿論風向。

才沒讓這件事愈演愈烈,成為失控的一場風波。

事後,渡部滿反複勸說鬆本慶子應該去給迫本社長道歉,並答應參演,才能彌補過失。

然而始作俑者鬆本慶子,卻已經沒有精力去關心這件事了。

她心思全擱在了寧衛民的身上,並因此變得六神無主,鬱鬱寡歡,甚至連排練都沒法參加了。

隻好以身體不適為由跟nhk告了一天假,躲在家裡調整狀態。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寧衛民終於撥打了鬆本慶子的尋呼機,並且還守在電話旁,耐心等待著她的回複。

等到半小時後,鬆本慶子終於發現了尋呼機裡,兩人之間慣用的數字暗語,“000860——hello”,“000106——等著你”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多日來她所積壓的頹廢、煎熬、折磨和疑慮,幾乎就在一瞬間就消失了。

特彆是當她真正回撥電話,聽到話筒裡傳來寧衛民聲音的一刻。

更像是暢飲了幸福泉水一樣,瞬間就回複了興奮、積極和樂觀,絕沒有絲毫的怨恨和委屈。

“……很久沒有聯係你,真是不好意思。不是借口,真的實在太忙了。你……沒有生氣吧?”

“我怎麼會生氣呢?工作忙,隻能說明你是被社會需要的人。”

“啊?你是這樣想啊?”

“是的,男人有事業心是好事。不過,話說回來,你最近這麼忙,會不會太辛苦了?你最近一直都沒去書店。是專心為房產交易奔忙嗎?我最近看電視新聞也發現,東京的房產果然一片火了。你的判斷還真準啊,可真不簡單呢。”

“慶子,你是在挖苦我嗎?”

“才不敢呢。我是衷心替你感到高興。你這麼努力,有才乾,老板一定能看在眼裡。”

“要是這樣,我就安心了。不過慶子,我得跟你解釋一下,賣房子的事兒,對我隻是兼職。我現在已經決定不再做了……”

“太好了,我還想著要怎麼跟你說呢。我剛巧,為你聯係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啊?你……什麼?”

“我幫你聯係了一份工作啊。要不要去看一看?”

“你……是在開玩笑嗎?”

“當然不是,我說真的呀。”

“這個嘛”

“彆擔心,工作很簡單的,是在唱片公司負責管理資料。以你的日語水平絕對能勝任的。而且也很輕鬆,每天上班時間隻有六小時。薪水四十五萬円,其實還可以的。你外國人的身份也沒關係,我和社長已經打好招呼了。你要是願意的話,隨時可以上班。那今後我們見麵就容易多了……”

寧衛民確實吃了一驚,剛才的對話,本就已經讓他由衷的驚訝鬆本慶子的體貼了。

更沒想到的是,鬆本慶子居然會幫自己聯係工作。

他畢竟不是真正想吃軟飯的小白臉兒,對這樣的事兒壓根也沒有心理負擔。

隻是深感好意,無比承情。

但這也更讓他為難了,可怎麼說呢?

“你……是怎麼想的?是不願意去嗎?”

電話裡,因為久久沒能得到回應,鬆本慶子歎了口氣。

“不會啦。”

寧衛民不知如何是好,隻能硬著頭皮說,“非常不好意思,工作是真不錯,太感謝你了。但可惜,我隻能辜負你的好意。你應該知道的,我其實……”

可沒想到話沒說完,誤會還加劇了,鬆本慶子居然反過來向寧衛民道歉。

“不,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倒是我需要道歉呢。是我不好,沒考慮到你的感受。實在對不起。如果感到不滿意,實在不想去的話,這件事就當我沒提過吧……”

這樣真摯的自責,讓寧衛民真沒法藏著掖著了,趕緊以最直白的方式來澄清事實。

“不!不!慶子,我是想告訴你,我出國是帶著任務的。我受聘於皮爾卡頓華夏公司,是專程來東京籌辦餐廳的。其實這幾天,我會如此的忙碌,一點也抽不出時間。是因為我的上級也來東京了。最近我每天都和他在一起討論工作,還要替他安排行程,同時負責他的衣食住行。而且明年我籌備的餐廳就會開業了,我會作為餐廳的負責人,把餐廳的經營帶上正軌。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接受彆的工作呢?我說的這些,你能明白嗎?”

“呀?竟然是這樣的嗎?你是來東京開餐廳的嗎?沒開玩笑?”

無需看到鬆本慶子的臉,寧衛民就能知道她此時肯定已經睜大了眼睛。

本著說好話不要錢的原則,他開始舌燦蓮花。

“我才不是在開玩笑呢!要不是有這樣的責任在身,我怎麼會辜負你的好意呢?哪怕辭職也再所不惜。你介紹的工作多麼棒啊。薪水高,時間還短。隻可惜,出國前,我答應過公司,一定要把餐廳辦好的。說實話,要不是公司送我出國,我也不會認識你。衝這個,我也不能對不起公司的栽培和期望啊。所以還希望你能理解,你說呢?”

“不要緊的,真的沒關係,聽你這麼說,我其實很高興。隻是……這該不會是因為顧忌我的顏麵,才故意這樣說的吧?會不會心裡其實在想……真是個會添麻煩的女人?”

“哪裡的話,我是真心感動。從小到大,都是我求人。從沒有人像你這樣替我著想過。你為我所做的事,就像舒曼的《夢幻曲》”

“哦……你太誇張了,我會臉紅的……”

鬆本慶子的聲音很輕,就像普通戀愛中的女人一樣,寧衛民則因此鬆了一口氣。

“……對了,還能求你件事兒嗎?工作需要,我想找一期節目的錄影帶。你在富士電視台有熟人沒有?”

“咦?富士電視台。是什麼節目呢?我想應該可以的。”

“什麼節目我忘了,就上月剛播過不久的,我記得是周五晚上九點半的綜藝節目,半個小時左右,專門介紹一家叫薩莉亞的餐廳是怎麼經營的。”

“你急用嗎?查找需要時間……”

“嗯,是急用。如果可以,最好能趕在聖誕節前。我領導是1月4日的飛機回國。趕得及的話,我希望他能帶這盤錄影帶回國……”

“那我來安排吧。不要擔心。”

“可以嗎?太感謝了!”

“不要再客氣了,微不足道的小事。隻要能幫上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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