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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五章 抱大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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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聰慧能乾的殷悅,寧衛民還有兩個得力的左膀右臂,也在忠心耿耿的為他看著產業。

那就是壇宮飯莊的張士慧和杜陽。

雖然寧衛民的人已經離開了。

可正因為他提前把兩個部下的利益劃分明確,而且日後能不能拿到提成還得看杜陽開分店的成績,等於徹底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所以壇宮的運轉,正如他臨行前安排好的那般的理想與穩定。

如今的張士慧和杜陽,不但能夠各司其職,井水不犯河水,甚至還能夠通力合作了。

比如經過商議,他們二人就一致決定和區裡牽線搭橋的重文門菜市場簽訂時鮮類的長期供銷合同。

於是這個夏秋之間,壇宮飯莊菜品種類越發豐富,飯菜質量也得到了更充分保障。

像寧衛民走之前為壇宮「發明」的幾道特色菜,什麼椒鹽蘑孤、鬆仁玉米、蠔油生菜、蟹黃豆腐、鴨蛋黃焗南瓜……

因為在寧衛民的前身,這些菜原本就是經過京城餐飲市場驗證,流行開來,並且常年經久不衰,絕對符合大眾口味的菜肴。

再加上原材料用的不是什麼罐頭貨,也沒用鹹蛋代替蟹黃。

一切都是真材實料,自然口碑爆棚啊。

實際上,今年這幾個菜一經推出就成了非常受顧客們青睞的時令菜。

點單的數量已經直追桃花泛、翡翠羹、清湯茉莉,炸玉蘭棒,這些原本各大名廚們帶來的鎮店名菜了。

就連寧衛民最近剛剛傳回來的合碗蒸,也因為重文門菜市場能夠提供從津門弄來的相對新鮮的海貨,而飽受好評。

尤其是日本顧客,那是人人必點。

所以現在的壇宮飯莊已經不光歐美人認可,日本人滿意了。

就連國內那些常年得泡酒桌的單位也都認準了這個地方。

那些會吃又愛吃老饕們覺著這裡不但廚師水平夠,而且能推陳出新,讓人總有驚喜,實在的難得。

於是每日新客、老客、回頭客不斷,幾乎每天宴會日程都排滿了。

眼下無論彷膳還是聽鸝館,他們無論是營業額上還是名氣上,都已經沒法再與壇宮飯莊爭鋒。

乾脆打個比方把吧,如果說京城的餐飲行業是武林,是江湖的話。

那彷膳自然就是少林,聽鸝館或許可以算是武當。

可問題是壇宮飯莊又是誰呢?

實際上已經成了金大俠筆下劍魔獨孤求敗一樣的存在了。

正所謂獨孤九劍在手,天下再無抗手,遇見和尚就弄和尚,遇見老道就滅老道啊。

從這個角度來看,寧衛民遠走東京,即便算不得功成身退,但起碼也可以安心在異國他鄉做他想做的事兒,是不存在什麼後顧之憂的。

除此之外,杜陽為了儘快給自己湊足啟動資金,還充分利用了天壇公園夏日活動的優勢,有效擴大了利潤。…

敢情每逢承辦人數少的小型宴會的時候,他就有樣學樣效彷寧衛民在廟會的舉措。

把北神廚空餘的房間布置成古裝茶館,請來大鼓書和琴書的演員,對外營業。

結果這一手充分沾了天壇公園流量的光。

五塊錢一個人的最低消費,每天光賣點茶水和茶食就能賣出六千八千的去,不到一個月就給壇宮增收十四五萬的純利。

最後甚至都到了趕鴨子上架,想撤攤子都不行的地步了。

因為要是哪天承辦宴會的規模較大,茶館要沒法開,好多找上來的顧客還不樂意呢。

這些人總得堵著門口,不甘心地跟飯莊的人抱怨幾句,發上幾句牢騷才離開。

瞧瞧這事兒鬨的,這麼貴的茶,居然還有人還喝上癮了?

所以這麼一來,每天工作擔子沉重,根本無暇分身的杜陽隻好去請相對清閒的張士慧出馬,代其去跟天壇的領導商討對策。

看是否可以在北神廚外真正搭個茶館出來,最好可以把這個臨時項目改成常規項目。

結果為此,杜陽又欠了一份張士慧的人情,倆人的合作關係還越來越緊密起來了。

誰能說這不算一種另類的緣分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張士慧這人雖然讓寧衛民給說著了,確有「不能同心,但能協力辦事」的優點。

但這小子的性情跳脫,素質上確實還欠著那麼點兒。

他屬於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主兒,但凡乾成了點什麼事兒,有了點小成績,就得發飄。

往往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想當初,杜陽和潘龍倆人就曾經說過,張士慧要是能頂了寧衛民的位子,那就叫小人得誌。

這話雖然是他們負氣說出來的,帶有極大的個人情緒,但或許未必全錯。

這不,杜陽這麼一來相求,張士慧就越發覺出自己的重要性來了,由衷感覺到自己就是傳說中的擎天博雲柱,架海紫金梁。

似乎壇宮離了他就不行了,這麼一大攤子全靠他才撐得住,那叫一個勞苦功高。

再加上寧衛民一走,辦公室也歸了他。

這小子每天大班台後一坐,就越來越有一把手的感覺,譜兒也就隨著變大了。

不但要求壇宮飯莊的人見他麵必須叫「張總」,而且物質享受方麵也遠比寧衛民更放得開,奢靡得多。

就拿每天的工作餐來說,張士慧極大的脫離了群眾,就得點貴的吃。

每天每頓飯都得來道山珍海味,加個滿蒙燒烤,還得來點小酒兒,這才叫有滋有味。

絕不是像寧衛民那樣注重營養搭配,什麼適口吃什麼。

而這還不算完呢,關起門來也就罷了,關鍵是他還不消停,愛得瑟呢。

拿9月24日這天晚上為例,這小子他在辦公室裡吃飽了喝足了,拿出寧衛民放在抽屜裡的雪茄煙點上了。

還得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腳踩著寧衛民的椅子指指點點地衝著空氣發牢騷。…

那德行樣大了去了,就好像他正在教訓著寧衛民。

「來來,兄弟啊,咱倆可是好久沒坐在一起好好聊聊了,走一個,走一個。這杯酒呢,有兩層含義。第一呢,抱歉,我這得先數落一句。你小子不仗義啊!這麼一大攤子的事兒,你說扔就扔給我了,你也不想想我這拉家帶口自己跑東京吃香喝辣,泡東洋大美妞去了。你這是賣友求榮啊,你自己個兒說你對得起我嗎?」

「啊,在咱京城乾餐飲那是容易的事兒啊?如今咱們店的名氣大了,客人多了,還都上層次,哪座廟都得燒香,哪路神仙都得拜到。合著好事兒美事兒你獨占,就讓我留下吃苦受累替你拉車啊。什麼同甘共苦啊,說的好聽,你那是去日本開分店去嗎?懵誰啊?我看你就是想跑那兒花花世界當臭資本家去。我還提醒你,對不起我也就罷了。你可千萬彆對不起國家民族,你小子真不要祖宗了,回頭見你麵兒,我第一個抽你丫的。」

「第二呢,還是老生常談。我這個當哥的,真得好好勸勸你。本事再大又能怎樣?誰不是這麼一輩子?心氣兒彆太高了。再怎麼著你也成不了仙。你好好看看那些當官的,不論在位時候多風光,可一退下來還有什麼?戎馬生涯一輩子,生裡來死裡去的,最後過的還沒咱們滋潤呢?太虧了。」

「當然,咱們誰也不是做官的。錢比權實在,永遠能傍身。可對你來說,

多少錢是夠啊?該知足了。不是我這當哥的說你,你目前最應該考慮的不是怎麼賺錢了,而是個人問題了。學學我吧,能生出兒子來才是真本事,否則你那麼些家業留給誰啊?哪怕你要生個閨女呢,我們也能結個親家不是嗎?」

「哎哎,你丫還千萬彆犯小心眼。我可不是惦記你的財產啊。我就是不如你能摟錢,那我兒子今後也照樣是百萬富翁啊。何況事實證明,我的能力也不比你差啊。你看,我把壇宮給你管得多好?不但杜陽毛兒讓我給理順了,現在見著我規規矩矩,聽話著呢。你交代我的那些事兒,也給你辦得妥妥當當。」

「你那些古董、字畫、木器,我一天給你盤兩遍。這是多大的工程?除了我誰這麼上心替你看著你這些家當啊?工藝品和煙酒的事兒我也沒讓彆人過手,你的那份都存進你給的賬戶裡了。你就好好謝謝我吧。知不知道?在那麼多人眼皮子底下,我自己乾這事兒多大風險?更彆說還得頂著壓力,四處托關係找人,把公賬私賬裡的錢都按你的要求,換成日元了。」

「你呀你呀,夠麻煩的,越說我越氣,交你這朋友我這輩子也輕快不了。而你唯一做對的,就是終於肯讓位,把飯莊交給我管了。我還跟你說,其實老子不光能守成,一樣能打天下。真出去開分店也不比你們誰差。隻不過是懶得去爭,不願意去搶罷了。哎,我這叫韜光養晦,把機會讓給彆人,懂不懂?咱從來不乾那瘦驢拉硬屎的事兒……」…

不得不說,張士慧借此來獲得了充分的精神撫慰,靈魂滿足。

然而就在張士慧正口吐飛沫,說到起勁的時候呢。

恰巧此時,辦公室的門也敲響了。

「誰呀?什麼事兒?進來吧……」

被這聲音打斷興致的張士慧當然滿心的不樂意了。

他從辦公桌出溜下來了,整了整襯衣,掐滅了雪茄,滿臉陰沉坐在位子上。

結果進來的是劉建興,張士慧倒不好給臉色看了,臉色反而見緩。

因為這小子就是當初配合寧衛民,整了江浩他們幾個的那個服務員。

如今已經被提上來當領班了,這也算是寧衛民在壇宮的親信。

常言道,打狗不是還得看主人嘛,對這小子好點,也是給寧衛民麵子。

何況這劉建興也確實有要緊事來彙報,並非是為了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無緣無故來打擾。

「張總,您快去看看吧。‘皇乾殿,那屋客人都喝多了,尤其咱天壇公園的園長大人,那都喝睡過去了。您看這怎麼是好?這老爺子那麼大歲數了,喝成這樣,不會出什麼事兒吧?咱是給送醫院啊,還是送家去啊?」

「什麼什麼?園長喝多了!」

一聽這話,張士慧就「蹭」的站起來了,緊跟著皺起眉頭。

「不能吧?誰敢灌他的酒啊。」

其實不怪他這麼疑惑,今天天壇公園的領導們在壇宮包間裡訂下了兩桌酒席。

彆看規格挺高,各種美味菜肴如流水般送來,一瓶瓶五糧液也啟開了瓶塞,傾倒在高腳杯裡。

可這不是招待外客的,而是因為中秋和國慶即將到來,園長才把自己一個月的消費券都貢獻了出來,專程為了即將開辦的首屆天壇燈會,鼓舞下屬們的士氣的。

整個席麵上,就這老頭官位最大。

其餘人都是他的部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借敬酒表達敬意,用湊趣的話哄領導高興。

老頭子頂多也就是舉杯沾沾嘴唇意思意思,怎麼可能喝高了呢?

可沒想到,劉建興的回應更讓張士慧找不著北。

「您說的對,是沒人灌園長的酒,可……可架不住園長他自己灌自己個兒啊…

…」

「啊?這怎麼可能呢!一個小時前,我還過去當麵給園長敬過酒呢。你不是就在旁邊嘛,對不對?當時他頭腦清醒得很呀。還說年紀大了,不敢多喝了。讓你打開包間裡的電視要看《新聞聯播》呢。才這麼會兒工夫,他就把自己灌趴下了?」

「是,是,可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就出去傳菜那麼會兒工夫。我一回來,氣氛好像一下不一樣了。園長高興極了,發話主動添酒加菜,又要了兩大瓶的日本清酒,加了兩隻烤鴨子。大概是覺得沒勁兒吧,這幾位就一個勁猛灌。我聽那意思,好像……好像他們天壇也不知怎麼著,就因為日本人發了筆橫財,一下賬目多出不少錢來。反正他們一桌人都高興了,還說等燈節一結束就要給全園職工發錢,這次每個乾部最少五百,職工二百。您聽聽,嚇人不嚇人?好嘛,天壇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把咱壇宮都給比下去了……」…

「嘿,這是怎麼話說的啊?都哪兒跟哪兒啊!跟日本人有什麼關係,怎麼越說我怎麼越湖塗了!得得,我也甭問你了。咱還是趕緊過去吧……」

張士慧也不敢耽擱了,帶著一肚子的問號,親自去看到底怎麼回事。

果不其然,這包間裡的人都醉了。

除了園長,還有副書記也把頭伏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其他人有的躺在羅漢床上,有人癱坐在太師椅上,雖然眼睛睜著,也站不起來了。

有人還口齒不清的唱歌,「日落西山……紅霞飛……」

一看就知道應該是當過兵的人,醉成這樣嘴裡冒出來的還是記憶最深刻的部隊歌曲。

甚至連負責看護園長和副書記的幾個人,也是站都站不住,全扶著東西討論該怎麼辦。

還是劉建興有眼力見,及時衝過來把那個誤把張士慧當小便池的家夥拉開了。

「彆介彆介啊,這是我們張總,這兒也不是廁所,您可千萬彆這兒掏家夥。得得,我帶您方便去,您慢著點,慢著點……」

隻聽那家夥人都出去了,嘴裡還都噥著醉話呢。

「不是廁所?我……我說這……小便池怎……怎麼尺寸不對呢……」

好嘛,瞧這景兒吧,這是凶飲啊。

這屋裡有一個算一個,哪兒還有點領導的樣子,這張士慧看著能不上頭?

更彆說再一看,這屋裡還有人已經吐了,就那味兒……

哎喲,根本沒法形容了,人都待不住。

可即便糟踐成這樣,張士慧就能發火嗎?

絕對不能啊!

彆說這幾位都是來吃飯的客人,論理是飯莊子的衣食父母,再折騰也隻能受著。

關鍵人家還是壇宮的出資人之一呢。

何況彼此還有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合作關係。

說白了,這些都是親人啊,而且人家輩兒還比你大,你能怎麼地?

於是沒的說,隻有捏著鼻子接茬給人家當孝子賢孫吧。

張士慧趕緊從外叫人來打掃,給幾位還有神智的送毛巾熱水,好一通伺候。

自己也過來看顧園長和副書記的情況,打算看著如果沒有什麼大礙,就開車親自送兩位領導回家。

可也彆說,千般的委屈萬般的懊惱,等到張士慧和唯一還沒醉成湖塗蟲的熟人——副園長聊了幾句,對於這場有悖邏輯的醉酒他倒是瞬間就能理解了。

而且心情一片大好,立刻由陰轉晴,陽光普照。

怎麼回事啊?

敢情天壇的領導班子高興得出了圈兒,不是為彆的,就是因為看都《新聞聯播》裡播出了日元急速升值,引領東京股市狂飆的消息。

要知道,《廣場協定》簽訂才第二天,日元對美元升值已經高達百分之十。

而且此時不但日元對美元漲了,美元對人民幣還漲了呢

這對於天壇公園的影響,已經無法局限於證明了寧衛民遠赴東洋開壇宮飯莊是一步妙棋了。…

更關鍵的是,出於對寧衛民的深信不疑,天壇園長在他出國之後,也一直托關係找門路,竭儘所能把公園賬上的資金換成了日元。

前前後後,大概用八十萬人民幣兌換了五千萬的日元吧。

所以這下可好,日元一漲,果然天壇公園算是賺大發了。

因為也就這個月,官方美元對人民幣的牌價,已經從1:228調換成了1:32,調劑價從1:308變成了1352。

而最能反應實際價格的黑市,一美元已經可以兌換六塊到七塊人民幣了。

換句話來說,寧衛民走之前,他用六十日元換一塊人民幣,而今天就變成了三十六日元了。

實際上等於日元兌人民幣升值高達百分之五十以上,輕而易舉生賺一半兒啊。

天壇的八十萬人民幣再兌回來就成一百二十多萬了。這誰能不興奮啊!

彆人不說,就連張士慧聽完這個消息,都眼睛發綠,嘴張的老大,哈喇子都快下來了。

要知道,比起天壇公園來,壇宮乾這事兒更是不遺餘力。

僅僅經張士慧的手,就已經兌換了一百五十萬的人民幣。

甚至就連張士慧自己個兒都換了二十八萬人民幣,把家裡一大半家當都砸進去了。

你說他能不嗨嗎?

多虧這時候寧衛民人在東京呢。

否則他這晚上就彆想消停了。

張士慧絕對會直撲他的家,抱著他的大腿頂禮膜拜啊。

同時還得好好問一問,他到底是不是開了天眼,怎麼就這麼能掐會算,連這種事兒都算計到了。

如果說沒有天眼,那他肯定就是財神爺的私生子,否則這事兒沒法解釋啊!

他怎麼可能連一撅屁股拉出來的屎,都這麼奇妙!居然也是24k的金子呢?

鑲黃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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