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寒冷的天氣說來就來了。
11月17日,京城迎來了第一場大雪。
這就像摔了一個大馬趴,氣溫直接就摔到零下四度去了。
可即便是如此,京城市民的心裡可都倍兒踏實。
因為就像老舍的《四世同堂》裡,茲要存夠三月的鹹菜和糧食,就啥也不怕的祁老太爺一樣,此時的京城人,家家戶戶都已經屯足了能吃到開春的大白菜,當然就可以藐視嚴冬了。
一棵壯碩的大白菜,如果落在京城人手裡,那絕不會有一點浪費。
從裡到外,都有著不同的吃法。
最外麵的老菜幫子,在講究人家是不上桌的。
可是在尋常百姓家,碼在盆裡用開水澆,然後加蔥薑和鹽醃上兩天。
撈出來後洗淨切碎,加乾辣椒末和蒜末大火爆炒,酸辣開胃,是最下飯的佳品。
剝去老幫子,裡邊的菜幫子最適合溜炒。
京城最家常的醋溜白菜主要就是用白菜幫子炒出來的。
講究大火熱油,出鍋前勾薄芡,色澤明亮,蒜香撲鼻,下酒下飯都是好菜。
菜幫子還可以加肉來炒,那就要換一種切法了。
把菜幫子順著切成長條,豬肉切絲,大火翻炒。
因為菜幫子本身的弧度,這道菜有個詼諧的名字——“羅鍋菜”,透著京城人平淡之中的幽默。
拿菜幫子做餡也是一絕。
剁碎了包餃子、包子,味道都很鮮美。
京城人過年吃餃子,白菜餡可是必不可少的。
順著菜幫子往上,白菜葉子的做法最多。
切碎熗鍋下麵條,是家常美味。
掰成大片涮火鍋,格外清爽解膩。
而白菜燉粉條,白菜熬豆腐,絕對是各家各戶近似於冬季每天必吃的保留菜目。
白菜心則是大白菜緊抱懷中的寶貝。
可溜、可扒、可涼拌。
把白菜心細細切成絲,加鹽、味精,再加上醋、醬油、香油,講究點的人家再拌上點海蜇絲,調勻下酒,堪稱至味。
還有什麼金糕白菜心、榅桲拌菜心、芥末墩兒、酸菜、泡菜、滿族人吃的得勝包……
完全可以說整個冬季,再沒有其它任何一種蔬菜,能夠像大白菜一樣不可替代。
大白菜淡而綿長的滋味,早已滲透到了京城人的骨血裡,融化在了京城人的日常生活裡。
它就是京城人貓冬的底氣。
哪怕再大的風雪,再低的溫度,人進了屋子,茲要能有一碗熱騰騰的白菜湯下肚。
就能充分感受到生活裡的滋潤和美好,從裡到外都暖和起來。
當代的京城人,還都喜歡用一句略顯誇張的比喻來表達自己對白菜的摯愛。
他們經常會說,每個人一輩子吃的大白菜摞起來,至少會有北海的白塔那麼高。
要不,為什麼“蘿卜白菜保平安”這句話能流傳千古呢?
這不僅僅是從健康飲食的角度上來理解的,更是從人的情感和生活習慣來認識。
或許正是因為好事乾多了,真因為與大白菜接觸太過頻繁,渾身上下都沾了這種菜的福氣。
在年底這段時間裡,寧衛民也是格外的走運,各方各麵都很順利。
首先說工作吧。
集體秋遊的效果十分明顯,寧衛民的手下那些姑娘們玩過樂過了之後,就跟充滿了電的機器人似的。
均以極高的工作熱情和積極性來回報工作。
專營店和齋宮的服裝銷售,眼瞅著繼續節節攀升。
而且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就連受冬季遊客減少影響的齋宮,服裝銷量都追上機場店了。
完全可以說,寧衛民的的經營手段,管理方法跟鄒國棟完全不在一個級彆上,拉他太遠了。
不出意外的話,鄒國棟的經營業績算是被寧衛民徹底打敗了。
按事前約定好的,鄒國棟基本沒有再把持專營店的可能性。
其次雕塑展那邊,全國個大美術院校的師生在12月初完成了作品遞交工作,開始進入評獎環節。
今年和往年不同的地方在於,由於許多美術院校的作品是從遠處而來。
以國內現有的物流條件,讓師生們運送大型雕塑顯然不現實。
所以增加了不少中型,小型作品,都擺在了齋宮的室內。
大型作品仍然主要依靠京城兩所美術院校師生在齋宮的戶外完成,頂多增加了津門美院一些師生的參與。
美協的評審也因此采用三套標準。
大型作品、中型作品和小型作品的獎項都是分開的。
等於一下增加了獎項和獲獎的可能,參與者的創作激情都很高,作品質量也就格外出彩。
為此,寧衛民還主動增加了一部分費用,購買了一批專業的展覽燈具安裝上,好為這些作品提供較為理想的照明環境。
事實證明,這些額外投入是值得的,因為僅從客流上就能反應出投資的必要。
自打有了這些精心塑造的作品展出,來齋宮參觀的人在毫無任何宣傳的情況下增加了一倍。
天壇公園園方明顯發現,西門的售票增多,許多人就是為了來齋宮才買票進園的。
不用說,在本應該遊客稀少的寒冬臘月,這樣的效果十分令人意外。
這下彆說皮爾·卡頓服裝的銷量因此受益,更明顯的是咖啡廳的生意,和工藝品銷售得到了更為有效的提升。
於是寧衛民才會專程去請示宋華桂。
說國內的老百姓實在太缺乏文娛活動了。
建議應該在媒體宣傳上追加兩萬預算。
從現在開始就通過報紙、廣播大力運作這件事,以期獲得最大的社會效益和影響。
宋華桂在親自看過現場效果後,又和天壇園方溝通後,十分滿意。
乾脆就對寧衛民徹底放開了全部活動的財權。
允許他根據實際情況便宜行事,在他自己財力範圍內全權做主。
但這還不算什麼,更令寧衛民欣喜的,是宋華桂居然很突然地把霍欣給抽調走了。
敢情國內馬克西姆餐廳,要想實現皮爾·卡頓複原巴黎馬克西姆餐廳的要求。
就必須由日本的裝修公司來進行裝修工作。
國內根本找不到合適的材料,施工方也沒有那樣的裝修水平。
而與日方洽談,霍欣就成了非常必要的中間人。
因為公司既需要通過她去外院找日文係的師生做翻譯工作。
也需要她的姨媽搞外事審批工作的黃主任,為日方公司赴華工作提供便利。
這對寧衛民來說,當然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啊,比撿個金元寶還讓他高興。
最起碼,能以工作忙為由,清淨自由好幾個月了。
說句不好聽的,他其實很有點結了婚患有“妻管嚴”的男人,得知老婆要去外地出差很長一段時間的寬慰和竊喜。
雖然這種比喻其實不合適,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