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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悲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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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康術德這麼掰開了揉碎的了說。

寧衛民要再不明白師父這一片苦心,他就真是個沒腦子的木頭人兒了。

是的,他全懂。

他不但知道老爺子想表達的意思。

甚至結合自己前世的經曆與經驗,他還有了更深一層的領悟。

沒錯,人是不能自視太高,太自信,太要強的。

因為個人的力量太過渺小了。

生意的利益其實貴在平衡。

如果不懂得辨識大勢,順應大勢。

那麼人的努力通常都不會獲得應有的回報。

而且也從來也不會有人,隻單純因為自己要強,就能得到好處的。

說白了,專仗著自己個兒,不自量力的跟老天在鬥,就如同被小孩子用線拴上的螞蚱。

你有翅膀又怎樣呢?

飛不上天去!

所以說,知命順命則贏。

不知命自作聰明者,則輸。

不信命逆天命而為者,必會慘敗!

做投機光有個好眼光,好頭腦那遠遠不夠。

還得貴有自知之明,能做到小心謹慎,又能克製**者,才會成為最後的贏家。

否則隻要一朝不慎,就能輸光底褲啊。

這道理,其實就像炒股票似的,會買的不如會賣的。

有的人看似很傻,專買底部橫盤不動的股票,賣也賣在半山腰上了。

但人家懂得高拋低吸的道理,能夠堅決如此執行。

每次都是不驕不躁把利潤拿走了,一點點聚沙成塔。

有的人看似精明果敢,善抓熱點,敢打敢衝。

牛市的時候,始終是活躍在風口浪尖上最耀眼的明星,浮盈飛漲。

不過這種贏法風險極大,怕就怕大盤轉向。

一旦牛市結束,其下場就是高空直落,“啪嘰”一聲啊。

總而言之,就是兩句話。

一,隔夜的金子不如當天的銀子,拿到手裡的才是寶。

二,永遠要考慮把投機行為本身所帶來的風險,控製在能承受的範圍內才行。

隻是可惜,道理雖然寧衛民明白得透透的,要讓他說,他都能給彆人當老師。

但問題是還有一句話呢——知易行難啊。

人的情緒和理智永遠是相互衝突的。

甚至理智永遠要受情緒的擺弄或者影響。

要不“知行合一”,簡簡單單這四個字,也就不會是許多人窮極一生都難以達到的境界了。

寧衛民也是這樣,他告訴自己個兒該聽師父的話。

應時刻謹記“小心使得萬年船”的老話,彆覺得沒事兒就放鬆了警惕。

但同時,身為一個穿越者,偏偏又讓他總覺得自己是個非同一般超人。

有足夠的能力提前發現危險的苗頭,甚至東山再起。

說白了,他就覺著自己對那幫盲流子就不可能走眼。

要知道,那些人表麵凶悍,實則色厲內荏,沒什麼危險。

而且他們不但極沒見識,困守在垃圾場也越待越傻。

既然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勇氣走進城裡看看,又怎麼可能發現他的把戲呢?

當然,最關鍵的還在於錢還真的越來越好賺了。

要知道,這幫盲流子們可都是掙錢沒處花的主兒,長久下來個個都有不菲的身家。

而且他們流浪異鄉,居無定所,身處底層,連他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又有錢,又自卑,得嘞,這不就是購物狂的潛質嗎?

這樣的人很容易形成一種心理偏差,依賴於購買奢侈品自我寬慰,獲得自信。

那這樣消費欲一旦被點燃了,自熱而然就燒成了滅不了的熊熊大火呀。

於是乎,盲流子們之間的盲目攀比愈演愈烈。

你有手表,我也要有。

你買了國產的,我就要進口的。

你有一塊,我就得有兩塊。

你有百浪多,我就得要大英格兒。

好嘛,表都配齊了,就該配半導體了。

誰不想聽著戲,聽著歌兒,美滋滋的乾活啊?

甚至“將軍”為了拔份兒,為了鶴立雞群。

他還想不惜代價弄個終極大件兒,要寧衛民幫忙采辦一台電視機呢。

就是這樣,寧衛民撈肥了。

四月裡,他已經每天不光往回帶銅了。

甚至許多盲流子已經等不及,直接就把現金給他了。

到當月下旬的時候,他乾一天頂兩三天,每天差不多能掙上個二三百。

這不是隔夜的金子呀,就是當天拿到的金子啊!

所以讓人怎麼舍得就走啊?

反複思來想去,寧衛民也不認為現在乾的營生會有什麼出事兒的可能。

他倒是很有把握再加一把勁兒,把手裡的整版猴票湊夠一千五百張。

因此他最終決定,師父的話要聽,不過要到五月底的時候再行撤退。

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點,是因為他估摸到時候,這幫盲流子們的家底兒就被他掏得差不多了。

那再乾下去,也沒多大鹵了。

另外天氣也熱了,一旦進入夏季,工作環境能驟然惡劣好幾倍。

這又何苦呢?

還是拿著票子回家悶得兒蜜吧,到時候就換路子了咱。

真是沒轍啊!

明知故犯!

人哪,恐怕最悲哀的就是這點。

風險一旦伴隨著機會同時出現,貪婪往往讓人們失去防備之心,誰還會在乎風險哪?

寧衛民機自以為關算儘很聰明。

但他壓根沒意識到,自己乾的事兒有點一廂情願,就像股民憑空猜測牛市的高點。

還是那句老話,風雨要是都按著天氣預測那麼來,就無所謂狂風暴雨了。

困難若是都按著人們心中所思慮的,一步一步慢慢的來,也就沒有把人急瘋了這一說了。

突然而至的打擊,說來就來,那根本是毫無征兆的。

那天風特大,那嗚嗚的風像吹哨一樣,把天都刮黃了。

寧衛民在垃圾場乾活,給他難受壞了。

一陣陣的刮得臉生疼不說,眼睛還難以睜開。

嗓子眼,耳朵眼裡不是臟土,就是“楊胡子”。

於是當天將到中午,他就撂挑子不乾了。

提前跟盲流子們換了銅,拿了錢,換了衣服往家走。

可饒是如此,從垃圾場到車站那一公裡的路,因為得頂著風走。

他拎著麻袋格外艱難,比起平時得多耗費一倍氣力和時間。

結果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時候,從他身後悄沒聲的騎來了兩輛自行車。

一輛超過他,一輛在他身後,登時就把他給夾在中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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