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音逐漸拉遠。
隻剩下眼前男人的臉,還有他越來越瘋狂的舉動。
許枝俏嘴巴翕動幾下,擠出聲:“你彆發瘋。”
周琮:“害怕?”
他手重新握住槍柄,將獵槍移回自己這邊。
“那我自己來。”
說時遲那時快,邊向晨在旁邊攔了把:“周公子,你冷靜點。”
像是剛發現他的存在,周琮隱忍的表情開始顫抖:“挺好的,你找到了想要的人,挺好的,我不會打擾你們,我不會再打擾你們”
他該退場了。
他早該退場了。
他將平靜的生活,還給她。
將她想要的生活,還給她。
一個沒有自己存在的世界。
許枝俏的生活,原本就不該有周琮的存在。
是他硬要闖入。
害的她遍體鱗傷。
他該離開了。
他得離開。
他不離開,許枝俏又怎麼會幸福。
意識到這點,周琮眼底猩紅,聲音啞到不成形:“我走了。”
從她的世界退出去。
周琮要滿28啦。
分開五年了。
這五年,他走遍了兩人待過的地方,公寓,電影院,遊樂場,奶茶店,深大,晉東
他靠著回憶活。
他想矯正每一條走錯的路。
因為他始終懷有期待。
現在期待碎啦。
許枝俏選了邊向晨。
支撐著周琮迎接第二天的希冀沒了。
被掏空了。
“我走了。”周琮眸光淡成灰,喃喃自語。
他離開的步子慌亂,像是魂魄被抽走,隻剩下一具軀殼。
那柄獵槍還握在他手中。
他的手骨因抓握用力失去血色。
男人背骨從薄又垂的襯衫透出,其實這些年他瘦了許多,以前很好的身體到處都是傷痛。
陽光被樹葉過濾掉刺眼的光芒。
周琮離開的步子堅決。
就好似已經認清——
許枝俏是真的不會再要他了。
樹葉翻飛,簌簌聲從每個人耳畔刮過。
忽然。
許枝俏喚他:“周琮。”
男人沒停留。
他無法停留。
這口氣,隻足以支撐他離開這邊。
如果散掉,他怕自己會恢複成她討厭的樣子。
他不想再從她的眼睛裡,看到厭煩。
他也沒有勇氣,再駐足。
許枝俏又喚他:“周琮。”
男人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許枝俏垂睫,啟唇:“我數三聲,把槍留下。”
周琮背影似乎僵了下。
她隻要槍。
不要他。
她是怕背上人命。
“三——”許枝俏輕輕說。
話一出口,周琮手裡的獵槍倏地砸到地麵。
草叢被壓出一塊凹陷。
她要就給她好了。
她想要的安心,就給她好了。
周琮頭也不回地走了。
邊向晨快步把獵槍收了起來。
“俏俏,”烏雅仙擔憂,“他狀態不大對勁,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然而話說完,烏雅仙猝不及防頓住。
女孩子站在斑駁的光影中,眼淚汩汩滾進衣領。
幾人同時沉默。
“那什麼,”管優優舉手,小心翼翼,“我早上夾給他的那隻包子,用的是公筷哦~”
邊向晨咳了聲。
“俏俏”
阻止他說下去的,是林間忽然迸出的一道槍響。
鳥雀被驚飛。
那聲音炸在每人耳畔,讓眾人不約而的驚恐——
“不是周公子吧?”
“他槍不是留下了嗎?”
“他是不是又拿了一把?”
“他會不會搶了彆人的?”
紛雜的惶恐聲中,許枝俏已經往林子裡跑去。
邊向晨立刻跟上:“俏俏,阿姨說你不能跑——”
“邊先生,”烏雅仙喊住他,“彆追了,讓她自己去吧。”
邊向晨止步。
烏雅仙歎息:“這才是她條件反射下做出的選擇。”
周琮是騎馬走的。
許枝俏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林中沒有信號,她打不通任何人的電話。
怕迷路,許枝俏不敢往太深處走,她分析著槍響的位置,沿平坦的主路,邊走邊喊周琮的名字。
直到她看見周琮騎走的那匹馬。
馬兒在一片草地上吃草,上麵卻沒人。
但周琮應該就在附近。
可許枝俏眼中不由得浮上恐懼。
他馬都不要了。
那槍聲不是他扣響的,對嗎。
許枝俏往馬兒身邊跑。
跑近了,許枝俏隱隱約約看見幾十米處的草叢裡躺著一個人。
她心臟忽然漏跳一拍。
來不及多想,許枝俏朝那處跑去:“周琮!”
這片草長得茂盛,周琮安安靜靜躺著,大半個身體都被青草覆住。
就像他之前說的——
墳頭上的草都有這麼高了。
許枝俏腳步灌滿了鉛,想跑快點,卻有些挪不動。
她怕看見周琮心臟上有傷口。
怕看到鮮血滾入地麵。
“周琮?”她很輕的聲音。
可除了風吹草叢響,還有馬兒咀嚼的聲音,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許枝俏眼淚落得無聲無息,濕漉漉地浸潤皮膚。
“周琮,”她壓著不穩的聲線,“你起來。”
男人仿佛睡著了,紋絲不動。
許枝俏甚至不敢呼吸:“你起來,起來我原諒你的那些話。”
草叢秫秫聲似乎更響了。
許枝俏眼睛漸漸睜大,淚水卻不打招呼地往下掉。
那個就像死了一般的男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
周琮頭發亂糟糟的,還沾了幾根枯草,表情不敢置信:“你原諒我?”
“”
沉默。
三秒,一秒都沒超,許枝俏掉頭就走。
身後腳步聲慌亂又急促,眼前光影一閃,男人猝然擋住她的去路。
周琮氣喘籲籲,眸中死寂的光重新亮了。
“你再說一遍,”他躬腰,探進她眼底,“你原諒我?”
許枝俏粗魯地抹掉眼淚:“你聽錯了!”
周琮捧住她臉:“沒錯,我聽得很清楚,你說原諒我。”
許枝俏:“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死了!”
“”周琮目光在她臉上巡視,“我們和好了?”
“沒有!”
“你說你原諒我。”
“我說的是,我原諒你的話,不是原諒你。”
“我們和好了。”
“沒有。”
周琮唇角弧度失控,捕捉到她越來越不堅定的回答。
“許枝俏!”他像驟然灌滿力氣,生機盎然。
“說。”
“我們重新開始。”
“”
許枝俏最後那點猶豫還沒掙紮掉,足以讓周琮充滿力量。
他忽然彎腰,手臂橫抄過她膝彎,將她抱了起來。
然後,如同哄小孩一般,拋向半空:“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