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2日下午
沈複興的電報傳遍了淞滬前線，所有人看到了那封讓人眼角抽搐的電報。
特彆是在蕰藻浜南岸的霍揆彰，看到總指揮部轉發過來的電報，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在54軍指揮部直接拍起了桌子，臉上那被氣笑的表情，讓郭汝淮都有些害怕：“你沈複興是闖禍精嗎？日寇2個師團全軍出動圍攻你一個？整個淞滬戰場也就特麼的5個師團，你怎麼這麼大臉？”
“南下，連接閘北、江灣，這是日寇的既定戰略，你倒好，衝出去給人兩巴掌，還有臉求援？”
郭汝淮看著正在發怒的霍揆彰，小心試探：“那咱們就不管了？”
“嗬！不管？”霍揆彰翻了個白眼：“這怎麼能不管？這猴子要是死在瀏河，他羅高哲第一個死，咱們都不一定跑得掉！”
郭汝淮低頭偷笑，沒敢吱聲。
“好了，你跑一趟74軍王軍長處，替我邀請一下他，我一個人給陳長官說也沒用。”
郭汝淮領命而去。
不光是他，74軍指揮部內，王耀武也是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扭頭看向參謀長：“我們當時，被多少日寇圍攻來著？”
參謀長邱維達略一思索：“約摸是兩個。”
聽到這話，王耀武伸手捂臉：“看看吧，這家夥引了6個聯隊，隔壁還有一整個師團在猛攻他的側翼。”
邱維達接過電報一看，臉都白了，這不是必死的局麵是什麼？
可旋即，他又開始擔憂：“這要是瀏河被突破，不說日寇北上，光是從背後側擊羅店，18集團軍就要崩潰啊，嘉定、南翔，我軍的後路！”
整個指揮部的人都扭頭看過來，這已經不是一般的情況，而是屬於整個淞滬的危機了。
“王軍長，這陳長官怎麼說？”
王耀武搖頭不語。
“那那顧長官呢？”
說到這裡，王耀武也是有些脾氣的，指著他手裡的報告：“喏，這不是轉發給我們了嗎？”
啊？！
邱維達一臉不解：“不是，卑職意思是，命令是什麼？”
“就這。”
“沒了？”
“沒了！”
邱維達震驚地後退半步，幾次欲說些什麼，可總覺得心中有塊大石頭堵著，說不出來。
王耀武也是氣得直搖頭：“彆問我，我也在想怎麼辦。”
這時候，郭汝淮到了，沒什麼客套寒暄，他隻是一個敬禮：“王軍長，我家長官邀您一敘。”
“好，我正有此意。”
沒錯了，現在，幾個接到消息的軍長人人自危，私下早已展開串聯。
可在外岡鎮的左翼軍指揮部，卻早就吵得不可開交。
“撤吧，這不能打了，趁現在瀏河還在，先把蕰藻浜一線的部隊撤出來，然後是閘北的，接下來就是杭州灣、羅店。”
“北線退到太倉、昆山、常熟與蘇州，互為掩護，依托城市與國防工事抵禦，南線退到嘉善、平湖、吳江一線，身後依托嘉興作為支撐，困敵於申城，逐次抵抗，逐次後撤。”
這是陳誠的想法，但顧祝同明確不讚同：“荒謬，你也說瀏河還在，為什麼要撤，後麵的路全堵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麼一撤，很可能導致全盤崩潰。”
“後麵的部隊上不來，前麵的部隊退不下去，到時候，兵敗如山倒，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陳誠毫不示弱，當著委座的麵，他這要是一退，後麵可就要被人壓一頭了：
“北線日寇兩個師團猛攻稅警總團3個團，外加102師，我算他能頂住兩天，這還是因為沈複興三個字。”
“這2天，你有哪支部隊可以去救？你告訴我？啊？”
“北線一直都是薄弱環節，我幾次要求加強防守，把口袋紮緊，部隊呢？全在蕰藻浜！”
“這說明總部對於日寇的動向判斷是錯誤的！”
顧祝同一聽，同樣火冒三丈：“你是左翼軍司令，你說這話可是要負責的！”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見兩人爭吵不休，白崇禧一個頭兩個大，早知道這樣，他就跟著德公北上了。
這淞滬打的是什麼亂仗，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決策！
出來打仗，最重要的是：
先出來！
吵吵能解決的話，那不如派外交部去打仗！
看到這裡，白崇禧起身敬禮：“委座，無論下一步怎麼走，當務之急，還是要派援軍的，而不是討論下一步。”
“健生言之有理。”靈橋牌普通話再次響起，似乎也對指揮部的爭吵有些煩了：“該派誰去？”
沉默
集體沉默，就算是南路軍的張司令與中路軍的朱紹良司令，都低頭不語。
那可是兩個師團的猛攻，他沈複興近兩萬人守不住瀏河，誰還能去救？
“辭修，這算是你的左翼戰區，你說說！”
這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決定要救了，可陳誠眼咕嚕一轉，卻說出了讓眾人詫異的話：“粵軍59、60師前日已抵達羅店，這幾日也未經曆苦戰，編製保存尚好，可以為援軍。”
聽到這裡，白崇禧整個人傻了，轉而黑了臉，眼神冰冷。
你大爺，桂粵之爭你不清楚是吧？
我提議增援，你就讓粵軍去送？
生怕南邊不搞內訌？
看不到粵軍領袖張發奎就坐在那裡嗎？
可恨他桂軍4個師沒到，否則他就自己上了。
這幫蟲豸！
關鍵的來了，老頭子居然同意了。
顧祝同這時候看了陳誠一眼，突然開口：“粵軍作為生力軍，可以作為增援的一部分，健生啊，既然你提出來，這兩個師，就交給你了，我再看看，能不能再組織點部隊，一並交由你來指揮，委座也可以放心。”
蟲豸！！
白崇禧看上去麵無表情，可如果不在這指揮部，他現在就想衝上去撕了這個蟲豸！
都他娘的什麼時候了，還在搞內鬥，消耗分化他們這些地方派係？
陳誠低頭不語，朱紹良低頭不語，右翼軍司令、粵軍領袖張發奎忍不住了，可他剛想站起來，就有參謀捧著電報衝進來。
“第54軍霍揆彰急電，要求請戰瀏河！”
張發奎隻能按著扶手，死死攥緊。
“好，墨三啊，54軍的防線你可要安排好。”
顧祝同立馬點頭：“請委座放心，蕰藻浜後的預備部隊充足。”
可這句話說完，他馬上意識到了問題，當即坐下不語。
在他對麵的白崇禧冷笑地看向陳誠與顧祝同，倒是對老頭子有了些好感。
很快，又一封電報被送進來：“第74軍王耀武急電，請戰瀏河！”
這次不等其他人說話，老頭子眼中閃過一絲疑慮：“哦？”
這一個“哦？”讓準備起身的顧祝同屁股懸空，起也不是，坐也不是。
關鍵時刻，張發奎輕咳一聲：“沈複興是民心所向，若是不影響大局，部隊精銳一些，還是好的。”
這是他強忍著怒氣說的話，也是說給白崇禧的話。
粵軍，你放心帶去，我同意了！
總不能承認粵軍不是精銳吧？
白崇禧遠遠地朝著張發奎微微點頭，算是謝過。
有了54軍、74軍，加上粵軍的兩個師，支援瀏河的部隊，算是勉強湊出來了。
“電告維安，讓他堅守，援軍明日將至。”
此刻，正在市區率領337團戰鬥的餘程萬突然感覺鼻子有些癢，連續打了好幾次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