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夜,楊家行以西20公裡,外岡鎮
第7師獨立團與33旅馳援楊家行的戰報傳回左翼軍軍部,陳誠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戰局還有救,給我接委座,我要親自彙報。”
隻是還不等他拿起電話,門外卻已經傳來熟悉的靈橋牌普通話:“不用麻煩,我已經來了!”
“委座!”
整個指揮部所有人瞬間起身,陳誠的臉上半點驚喜沒有,全是驚嚇。
他的指揮部設在嘉定身後的外岡鎮,距離楊家行不足20公裡。
光是小鬼子的海航飛機都能瞬息即達,根本就沒有多少預警的時間。
周圍兩公裡的範圍暗哨密布,光是這一周,就抓了40多名打算引路的漢奸。
而之前的指揮部更靠前,在嘉定施相公廟。
搬到那裡不足5天,就在漢奸的指引下被炸毀,當時要不是他在前線視察,怕是要成為淞滬戰場犧牲的最高級彆將領。
絕對會轟動全世界!
所以,不搬不行了,原本參謀提議搬到南翔,可那邊聽說朱紹良要來接班,他就不去人家地盤了。
可沒想到,天大的麻煩居然找了上來。
“我已經通知羅卓英來開會了,你先說說看,什麼個情況?”
這時候,陳誠覺得這靈橋牌普通話真是難聽。
開會我來通知不就完了?
老這麼越級,我們這活還乾不乾了?
但沒有辦他,他緩步走到大地圖前開始介紹:“下午4時許,33旅胡璉率殘部馳援51師,擊潰日第18旅團36聯隊進攻。”
“下午5時許,沈複興率獨立團3000餘人趕到楊家行,再次粉碎日寇進攻,殲敵數百,並奪回了所有陣地。”
“入夜7時許,嘉定後勤處陳文翰組織1300餘潰兵增援楊家行,現已分彆補充入51師與33旅。”
“根據剛傳回的電報,54軍陳烈部已到劉行,充作預備。”
隨著陳誠的介紹,男人很滿意,他不斷點頭,閃得陳誠有些睜不開眼。
停頓之際,靈橋牌普通話再次響起:“羅店方向怎麼樣?有沒有可能將日寇推出去,減輕楊家行壓力?”
?!
這一刻,陳誠化身地鐵看手機的老人,麵部表情僵硬、尷尬,臉上的困惑與不解讓他找不到任何語言可以去解釋到底行還是不行。
不是,大哥你每天不看戰報的嗎?
我的兩個德械調整師都廢了!
廢了你知道嗎?
不堪再戰!
這時候要我反擊,我拿頭反擊?
可聲音的主人卻站起身,來到他身旁接過指揮棒:“辭修,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來之前我已經跟俞部長溝通過了,援軍不日可達。”
“羅店南北,我計劃放上4個師,3萬兵力,另兩個師,從北麵,配合稅警團一並南下。”
這下好了,不僅僅是陳誠懵圈。
整個指揮部的參謀都傻眼了,老頭子你這麼玩兒是吧?
要不大家都去死好嗎?
好半晌,見眾人沒有反應,他的視線便來到了陳誠身上。
“7萬援軍,我調給你5萬,難道你沒有信心嗎?”
陳誠此刻徹底麻木,他閉上眼睛鼻孔粗重的哼出心中鬱悶,再睜開眼的時候臉上已經恢複些許笑容。
他輕手接過指揮棒:“委座您看,羅店正麵日寇兩個支隊,兵力超過兩萬,3個旅團6個聯隊,總兵力超過5萬,雖連日來損失頗重,可在其源源不斷登陸下,兵力與我相差無幾,非是正麵戰場太小,施展不開罷了。”
“但這不是關鍵。”陳誠搶先一步,止住了對方開口:“日寇在身後有一個重炮旅團,一個獨立炮聯隊,三個山炮中隊,這還是我們初步估算的結果。”
“加上海上的艦炮,簡單來說,日寇火力百倍於我。若沒有重炮旅支援,非我等不願進攻,實則無能為力。”
可他還是小看了對方的準備工作,手中的指揮棒被奪了回去,靈橋牌普通話自信地響起:“辭修~你不要被日寇打怕了,我當然不會讓你們白日衝鋒,夜襲,你夜襲曉得伐?”
不遠處,一名參謀猛然低頭,表情管理已經失效。
而當事人陳誠則是瞪大了眼睛,誰特麼把委座教壞了?
夜襲?
兒戲!
現在前線將士的夜襲是趁日寇立足不穩,搶占他們熟悉的白天陣地。
顧祝同呢!
這混蛋人在哪裡?
就在陳誠張望之際,顧祝同與羅卓英兩人並肩走入指揮部。
“墨三,你來得正好,跟委座解釋一下,集結左翼大部分兵力反擊這事情不是不行,隻是時機未到。”陳誠幾步上前,拽過顧祝同的手就往裡麵走。
可身後的黑夜中,還有一人緩緩現身,正是軍政部長何應欽。
被陳誠拽著往裡麵走,顧祝同是半點不惱,所有的脾氣在來的路上都已經磨乾淨了。
也不對,應該說是這一個月裡麵磨乾淨了。
初生的牛犢早已沒了犄角,看著急切的陳誠他緩笑著拉下他的手,轉身:“委座,我們還是要認真聽一聽一線將士的聲音,大軍集結在即,雖說我們在後方可以看到全局,可一線的情況,還是要了解的。”
陳誠腦門一黑,自覺後退,他感覺自己是不是久離中樞,這【把脈】的功夫直線退步啊。
“您一手提拔的廖耀湘不是在楊家行麼,可以問問,夏楚中、俞濟時等人都親臨一線,難得您在,也給他們個機會,讓他們向您當麵彙報一下。”顧祝同越說,眾人越覺得有道理。
何應欽更是點著頭走進來:“墨三言之有理,委座您召見了霍揆彰與胡宗南,來了前線,還不見他們這些黃埔學生,總是說不過去的。”
“這你們那就見見吧,確實要看看這些學生,不少人呐,我很久沒見了。”
是夜
黃埔的中層將領被召喚到了外岡鎮,有意思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沈複興與胡璉沒有被召喚。
當然,兩人樂得清閒,又不是去領物資裝備,何苦來哉。
倒是廖耀湘在臨行之前有些緊張,連問沈複興自己該如何應對。
“看見你師兄王耀武沒有,他說什麼你點頭,他不說話你就不說話,你校長點你名字,你就實話實說。”想到這裡沈複興覺得這貨要實話實說會得罪人。
萬一人家問:為什麼其他部隊總是敗,你能不能替他們想想原因?
廖耀湘9成9會回答:不造啊,我也沒輸過啊。
所以在廖耀湘出門前,沈複興還是咬牙,極為嚴肅的開口:“反正彆人問什麼,你前麵都給老子加一句:我們長官說!”
廖耀湘這句話一路記到了總指揮部。
此時已經是夜裡12點了,整個申城除了戰場上偶然飄起的照明彈,見不到一絲光亮。
外岡鎮的指揮部卻是燈火通明,外麵的警衛人員三班倒,還有十來條訓練有素的日耳曼軍犬搜索巡邏。
會議交給了陳誠組織,總指揮部的大佬自然不會親自下場。
隻是這個會一開就進入了高潮!
陳誠看著一眾黃埔子弟,拋出了一個問題:“眼下各部都說說自己的情況,軍部還是有意給日寇一個教訓的。”
98師師長夏楚中這個一期的老大哥率先發言:“我部補充4次,23都是新兵,就連破了洞的鋼盔都不足500頂,現下人員不足3000。”
“我部人員不足5000,最關鍵的是缺槍少彈。”
“我部4500人”
“我部6400人”
這可是一支支嫡係部隊,越講,台上的校長臉色就越難看一分。
見狀,何應欽扭頭輕聲說道:“委座,現下各部兵力加起來還不如皖軍多了。”
此言一出,仿佛刺痛了某人的神經,原本已經逐漸沉下去的心再次被提了起來,他已經隱隱有了決斷。
輪到坐在最後的廖耀湘時,眾人皆向他投入羨慕的眼神,在座的都是少將師長以上軍銜,隻有他一個副職,也是唯一一個副職。
當然,也有不少人好奇,為什麼他的長官沒有被召喚,是不是被人穿了小鞋。
大家都是聰明人,風頭太盛的,總會遭人嫉妒。
廖耀湘站起身,準備彙報。
這時候,他想起了沈複興跟他說的話:“我們長官說,我部在楊家行有獨立團1700人,炮兵團500餘人,戰車連200人,物資充足”
廖耀湘的話還沒說完,王耀武跟霍揆彰就連連給他使眼色。
可在廖耀湘眼裡,卻變成了學長們的鼓勵。
等他說完,兩人皆是低頭扶額,胸腔抽動,麵無表情的從鼻腔發出無奈的笑聲。
霍揆彰更是閉上了眼睛,想著這哪一天廖耀湘當了主官,這仗就沒法打了。
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到那個畫麵,軍部來電:“你們情況怎麼樣啊?”
換成他,肯定是:“哎喲,我部遭受阻擊,敵人抵抗十分頑強,但請長官放心,我們一定能夠克服困難,擊潰敵人。”
臨了,百分百還要補一句:“要是能補充些兵力火炮就更好了。”
而廖耀湘呢?
霍揆彰覺得他一定會說:“我部暢通無阻,我部暢通無阻!”
不懂政治,你打什麼仗?
果然,不等廖耀湘坐下,他的校長就指著他表揚:“你們看看,同樣是前線作戰,建楚就很好嘛,兵力保存完整,還能一直打勝仗。”
“來,你說說看,你部物資還夠嗎?”
廖耀湘站在原地,剛準備開口,會議室內就響起一片咳嗽聲。
這時候無論是哪個派係的,都慌得一批。
彭善更是打算伸腳去踢一下這個愣頭青,你他媽的萬一說物資充足,大家都得上去玩命。
抵抗日寇是一回事,上去白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此時,再愚鈍廖耀湘也察覺到了眾人的臉上的不對,他在校長和善親切的注視下,艱難開口:“我們長官說了”
“誒~!我要你說!”
雖然臉上笑容不變,但廖耀湘已是聽出了校長口中的不滿。
眾人的眼神愈發急切,他咽了咽口水,腦瓜子一轉:“防守的話,勉強是夠的,要是進攻,可能就不夠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長出一口氣。
心道這沈複興還是會帶兵的,下次說什麼都得把他帶上,讓這個廖耀湘來,大家都得玩完。
而始作俑者此時也是額頭冒汗,覺得自己乾了一件蠢事。
“為何防守就夠了,進攻就不夠了呢?”
廖耀湘這時候大概也明白了眾學長的處境,明白了事情後,聰明的腦子就變得好使起來,他挺了挺胸膛:“校長明鑒,根據沈長官的《禦寇手冊》,白天我軍以少部精銳在前、或隱入巷中,物資集中供應,與日寇來回牽扯,避免兵力集中,在敵炮火下造成不必要犧牲。”
“到了夜晚,一輪火炮覆蓋預設目標後,集中突擊,也多以近戰驅敵為主。”
“如此一來,便可節約消耗。”
“若是進攻,光是炮火覆蓋就已勉為其難,怕是1天就要打光7天的消耗,現下物資緊缺的很”
眾人紛紛點頭,夏楚中更是接話:“校長,建楚所言甚是,日寇炮火猛烈,我部現輕機槍都已經輪流使用,確保幾處火力點,不敢全麵開火。”
“校長,非我等作戰不力,此等規模作戰,大家從各地趕來,並未儲備物資啊。”
見將領們一個個如此說,陳誠終於有了機會:“委座,其實左翼軍已經有了新的作戰方案,旨在消耗日寇有生力量。”
說著,他站起身,來到地圖前:
“楊家行防守縱深不足,麵積太大,又是一馬平川,並不宜防守,現蕰藻浜防線修整過半,將54軍、51師加之新到的5個師在蕰藻浜南岸連成一線。”
“西線以羅店、劉行到大場一線,各部補充兵力後,11師、98師、67師、16師加之補充的2個師駐守。”
可不等陳誠說完,那個靈橋牌普通話便再次響起:
“我不明白,當年我率軍北伐,平定江浙申城民眾是簞食壺漿,竭誠歡迎,遂,定都金陵,那種萬物競發的勃勃生機,猶在眼前。”
“三個戰區,接近30個師,會戰兵力是30萬對12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