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溫絮是被一陣細微的動靜弄醒的。
她睡眠淺,秦寂川不在的這段時間更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睜開眼正好對上秦寂川的視線,房間裡很暗,以至於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吵醒你了?”他嗓音低沉。
溫絮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眼前的他讓她感覺一點都不真實。
秦寂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冰涼的手背,一如既往的溫柔。
他身上還帶著長途飛行後的風塵仆仆,以及……不屬於他的淡淡香水味。
溫絮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紮了一下,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想笑,卻又覺得眼眶發酸。
他第一時間趕了回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以至於身上還沾染著彆的女人的味道。
這算什麼?
她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還難受嗎?”見她一直不說話,秦寂川又問了一遍,聲音更輕了些。
溫絮還是沒有回答他,隻是把頭轉向了另一邊,避開他的視線。
秦寂川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姣姣過兩天會跟微……沈微瀾一起回來。”
他頓了頓,像是斟酌著措辭,“沈微瀾是流雲國際舞團的首席舞者,這次姣姣去s國培訓,她也在,她覺得姣姣很有天賦,所以有意培養她。”
溫絮卻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她轉過頭看著他,語氣平靜得不像話。
秦寂川眼神有一瞬間的閃躲,快到幾乎讓人無法捕捉。
可她還是覺察到了。
“這次姣姣去培訓的時候認識的。”
她在心裡冷笑一聲。
他又撒謊了。
溫絮沒有揭穿他,緩緩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裡抽了出來,閉上眼睛,“我累了,想繼續睡了,你回去吧。”
秦寂川看著她蒼白的臉,沉默了片刻。
“我在這守著你。”他起身替她蓋好被子。
溫絮沒有再理會他。
她知道他不會走,就像她知道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隻屬於她的秦寂川了。
第二日。
溫絮是被一陣持續不斷的震動聲吵醒的。
她下意識地往床頭櫃上看了一眼,是秦寂川的手機。
屏幕亮著,來電顯示微瀾兩個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想伸手去拿,卻在快要碰到的時候,秦寂川醒了,“要什麼,我給你拿。”
溫絮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你電話響了。”
秦寂川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機還在震動。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猶豫了幾秒。
“你等我一下。”
最終還是起身,拿著手機走出了病房。
房門被輕輕關上,溫絮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從來不會避開她接電話,哪怕是最私密的事情。
所以,這次是真的不一樣了,對嗎?
看著門外他的身影,溫絮抬手想抓住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握不住,原來他是這般遙不可及。
秦寂川很快就回來了,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進來時臉上已經恢複了慣常的平靜。
“誰的電話?”溫絮看著他,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助理。”秦寂川回答得很快,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公司有點事,我去處理一下。”
溫絮心裡泛起一陣苦澀。
他又騙她。
是怕她多想難過,還是……已經不在乎她會不會難過了?
秦寂川一個接一個的謊言,將她的心割得鮮血淋漓。
“不去可以嗎。”她眼睛有些泛酸,“我一個人在醫院有點不方便。”
秦寂川走到床邊,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有事叫護士,等我回來。”
像是安撫,又像是承諾。
溫絮沒有回應,隻是將視線移向一邊,長長地舒了口氣才將眼淚憋了回去。
被他吻過的地方,燙得發痛。
他剛走,薑柔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電話那頭薑柔咬了咬唇,猶豫之下還是問了出來,“你跟秦寂川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就要離婚了?”
她實在不敢相信溫絮跟秦寂川會走上離婚這條路。
畢竟這兩人相愛到,能讓旁人放話他們倆要是都離婚,本人這輩子就再也不相信愛情了的程度。
溫絮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她避開薑柔的問題,“我想先了解一下離婚相關的事情。”
短暫沉默後,薑柔歎了口氣,“你真想清楚了?”
“嗯。”她輕應了一聲,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薑柔沒再繼續追問。
“你這個案子……確實有點棘手。”她思索著如何表達,“要是秦寂川直接同意,那倒還好辦,協議離婚,撫養權,財產分割什麼的都好說。”
“但他要是不同意,這事就麻煩了。”
“畢竟涉及到孩子和財產分割的問題,八歲以下的孩子,原則上是跟著各方麵條件更有優勢的一方……”
薑柔還沒說完,溫絮就打斷了她。
“我不要孩子。”
薑柔愣住了,手裡的杯子差點沒拿穩。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溫絮有多愛她的女兒,簡直是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現在,她竟然說,她不要孩子?
薑柔不可置信地再次確認,“你……不要孩子?”
“嗯,不要。”溫絮聲音平靜,眼眶卻不受控製的瞬間紅了。
薑柔過了好久才從震驚中恢複過來,“我知道了,我先整理一下相關文件,草擬一份協議初稿給你。”
“離婚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溫絮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定,“除了孩子,該是我的,該是我們溫家的,我一樣都不會讓。”
“好,我想想辦法,一定幫你。”末了她又補了一句,“如果能證明對方存在主要過錯,對你會有幫助的。”
聽到過錯兩個字,溫絮心上像被重重壓上一塊石頭,痛得透不過氣,她聲音很輕,“好。”
剛掛斷電話,病房門就被推開,喬湜也走了進來,手裡拿著病曆。
“感覺怎麼樣?”他站在床邊,例行公事地詢問。
溫絮看著他,“喬醫生,我現在到底怎麼樣?”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問起自己的病情。
從她確診到後麵的每一次檢查,再到手術,都是秦寂川在跑前跑後。
他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的病情,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總是溫柔地安撫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現在,那個對她無微不至的男人,卻成了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曾經的溫暖如今成了最深的刺,痛得她無法自拔。
喬湜也翻看著病曆,頭也沒抬,“好好配合治療,你的未來還很長。”
溫絮聽著他的話心裡五味雜陳。
未來還很長嗎?
可是她從未想過,原來她還會有一個沒有秦寂川的未來。
“我今天可以出院嗎?”她試探著問。
喬湜也正在記錄的手頓了一下,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寫著,“再觀察一天吧,沒什麼意外的話,明天可以讓秦寂川來給你辦理出院手續。”
“我自己不可以辦理嗎?”她追問。
喬湜也這才抬起頭,微微蹙眉看著她,“你這段時間身體會很虛弱,身邊最好不要離人。”
溫絮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喬湜也見她沒有再說什麼,便繼續查看她的情況。
確認一切正常後,他合上病曆,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又回過頭,看著溫絮,似乎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