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宛如潺潺溪流,在不經意間悄然流淌,轉瞬之間,一念已滿六個月大。此時的她,恰似春日裡蓬勃生長的幼苗,在歲月的滋養下,已然有了新的蛻變。她不僅能夠穩穩地獨自端坐在炕上,還學會了用那稚嫩得如同春日新芽般的小手,擺弄起一些小物件。她偶爾露出的可愛笑容,就像春日暖陽,試圖為這個家帶來一絲溫暖與歡樂。
然而,在這看似美好的成長背後,實則隱藏著無儘的無奈與心酸。她手中把玩的那些小玩具,沒有一個是家人特意為她精心挑選、購置的,全都是從哥哥玩膩後丟棄一旁的物件裡,勉強挑揀出來的 “替代品”。她身上穿著的小衣服,亦是哥哥六個月大時穿過的舊衣,如今早已洗得微微發白,款式也陳舊過時。李秀蘭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孩子嘛,不用買新衣服穿,哥哥剩下的就挺好,穿著還舒服,小孩子長得快,買新的浪費錢。” 就這樣,一念在家人有意無意的忽視中,穿著舊衣,玩著舊玩具,如同牆角的小花,努力地生長著,綻放著屬於自己的微弱光芒。
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天,溫暖的陽光如同金色的紗幔,透過窗戶輕柔地灑在屋內,給這個略顯簡陋的家披上了一層溫馨的外衣。林建國和李秀蘭都難得有了休息日,一家人都在家中。乍一看,兒女雙全的四口之家,似乎滿是幸福美滿的模樣,讓人不禁心生羨慕。可實際上,生活的不如意正如同隱藏在暗處的荊棘,隨著一念的成長,悄然地接踵而至,刺痛著這個家的每一個角落。
彼時,一念坐在炕上,穿著略顯破舊的開襠褲,正全神貫注地拿著從哥哥那兒 “繼承” 來的小玩具玩耍。那玩具雖已破舊,邊角處還有些磨損,但在一念眼中,卻是無比珍貴的寶貝。三歲的林向東,像個活潑好動的小猴子,在屋子裡跑來跑去。當他不經意間瞥見妹妹正玩著自己曾經心愛的玩具時,原本笑嘻嘻的小臉瞬間陰沉下來,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悅。
“你怎麼玩我的玩具?這是我的玩具,這是我媽媽給我買的玩具!” 林向東一邊扯著嗓子大聲叫嚷著,一邊邁著小短腿,快步朝著一念衝了過去。他那稚嫩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與不滿,仿佛妹妹觸犯了他的 “領地”。
一念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間瞪得更大了,那純淨得如同清澈湖水般的目光中,滿是不知所措。她的小嘴微微張開,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隻能呆呆地看著哥哥,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惶恐與無助。或許是出於本能,又或許是想安撫憤怒的哥哥,她竟咧開嘴,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裡盛開的花朵,純真而美好。
“你還笑,拿我東西玩你還笑!” 林向東見狀,不僅沒有消氣,反而愈發惱怒。他心中的怒火如同被點燃的乾柴,熊熊燃燒起來。一怒之下,他高高舉起手中的玩具,“啪” 的一聲,用儘全身力氣將玩具狠狠摔向一念。那玩具是木頭製成的,帶著尖銳的棱角,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不偏不倚,正好重重地打在一念的眼角上。
一念瞬間感受到一陣鑽心的劇痛,那疼痛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的小臉瞬間皺成一團,“哇” 的一聲,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響亮而淒厲,仿佛在訴說著自己的委屈與痛苦。彼時,李秀蘭正在院子裡洗衣服,搓衣板與衣物摩擦的 “沙沙” 聲中,突然傳來女兒的哭聲,她手中的動作猛地一頓。林建國則在屋外捅爐子,爐子裡的火苗 “劈裡啪啦” 地跳動著,聽到哭聲,他手中的爐鉤也掉落在地。兩人幾乎同時放下手中的活兒,神色慌張地匆匆跑進屋中。
李秀蘭一進屋,目光徑直落在林向東身上,焦急地問道:“妹妹怎麼哭了?”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與擔憂,但更多的,卻是對兒子的關切。林向東理直氣壯地回答:“她拿我的玩具玩,那是媽媽給我買的玩具。” 李秀蘭的注意力完全被兒子吸引,她的眼神中滿是對兒子的溺愛,絲毫沒有注意到一念眼角被玩具打破,已然滲出了一絲血跡,那血跡在一念白皙的小臉上,顯得格外刺眼。
倒是林建國,他一進屋,目光便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念眼角的異樣。他的心猛地一緊,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他心急如焚,快步走到一念身邊,大聲說道:“眼角怎麼有血跡了?這得趕緊送醫院!走,咱們一起去,你抱著向東,咱們馬上出發。” 他的聲音因為焦急而微微顫抖,眼神中充滿了擔憂與心疼。
李秀蘭卻猶豫了一下,她看了看爐子,又看了看林向東,說道:“你先去吧。我和向東在家,家裡還生著火呢,不能馬上走。你帶她上醫院處理一下就行。” 她的語氣平淡,對女兒受傷的事,似乎並不怎麼上心,仿佛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向東見媽媽並未責備自己,心中暗自得意,他那小小的胸膛微微挺起,愈發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在這樣的家庭教育下,他漸漸養成了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如同被寵壞的小霸王,全然不知自己的行為給妹妹帶來了多大的傷害。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絲狡黠,看著哭泣的妹妹,心中沒有絲毫的愧疚。
林建國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無奈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聲中,滿是疲憊與失望。他隻得獨自抱起一念,小心翼翼地,仿佛抱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他匆匆朝著醫院趕去,一路上,他的腳步急促而慌亂,心中默默祈禱著女兒不要有大礙。到了醫院,護士看到他們,不禁驚訝地說道:“一念又來了,眼角怎麼了?怎麼出血了?” 林建國簡單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聲音中還帶著一絲喘息。醫生和護士趕忙為一念包紮眼角的傷口,他們的動作輕柔而熟練。“這可挺懸的,再不好好看著,要是打到眼珠上,那後果不堪設想。” 醫生一邊包紮,一邊神色凝重地叮囑著。
林建國聽著醫生的話,心中滿是憤怒。他既對林向東的行為感到生氣,那是自己的兒子,卻如此不懂事,傷害了妹妹;也對李秀蘭的冷漠感到失望,那是女兒的母親,卻對女兒的傷痛如此漠視。他不禁在心中暗自思忖,每次孩子生病受傷,都是自己獨自帶著孩子跑醫院,辛苦倒也罷了,可妻子對女兒的漠不關心,實在讓他寒心。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看著正在包紮傷口的一念,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給女兒更多的關愛與保護。
包紮完傷口後,林建國看著乖巧的一念,心中滿是憐惜。正好今日是星期天,他決定不回家了,一來是想讓自己消消氣,平複一下心中的怒火;二來也想多陪陪女兒,彌補她受傷的心靈。於是,他騎著那輛有些年頭的大二八自行車,帶著一念來到家附近的小公園。
一念十分堅強,雖然眼角剛剛受過傷,在醫院包紮時,她緊咬著嘴唇,硬是沒哭。此時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小手緊緊地抱住父親的腰,那小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生怕摔下來。到了公園,看到公園裡的花草樹木,五顏六色的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嫩綠的小草在陽光下閃爍著生機,一念瞬間忘卻了疼痛,樂開了花。她的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星,她的嘴角上揚,露出了純真的笑容,仿佛所有的傷痛都已煙消雲散。
當林建國帶著一念從公園出來時,一念突然伸出小手,指著地上,嘴裡咿咿呀呀地叫著,那聲音如同歡快的鳥鳴,似乎在跟爸爸說著什麼。林建國低頭一看,隻見地上有一張紙做的佛像相片。相片有些陳舊,邊角處微微卷起,上麵的佛像卻依舊慈祥。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幫一念撿起那張相片,放到一念手中,輕聲說道:“一念喜歡呀,那就拿著吧。” 一念緊緊地握著佛像相片,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仿佛這張相片是世間最珍貴的寶貝。她的小手輕輕撫摸著佛像,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與喜愛。
林建國帶著一念回到家中。李秀蘭看到他們回來,目光隻是淡淡地掃過,如同一陣風輕輕吹過,絲毫沒有詢問一念傷口情況的意思。就在這時,她瞥見一念手中緊握著的佛像相片,原本平靜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起來,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這是什麼玩意?拿這個玩晦氣,不吉利的東西!” 說著,她上前一步,腳步急促而有力,一把從一念手中奪過相片。她的動作粗暴而急切,全然不顧及一念的感受。
一念被母親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那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在眼眶中打轉。她緊緊盯著母親手中的相片,那可是她心愛的寶貝啊。還沒等一念反應過來,李秀蘭便將相片舉到眼前,雙手用力一撕,“嘶啦” 一聲,相片被撕成了兩半。接著,她又快速地將兩半相片再次撕扯,眨眼間,相片變成了無數碎片。然後,她大步走到爐子旁,毫不猶豫地將碎片丟進了燃燒的爐子裡。爐子裡的火苗瞬間將相片碎片吞噬,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哇 ——” 一念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她的哭聲裡,滿是委屈與不舍,小小的身體因為哭泣而劇烈地顫抖著。她的眼睛哭得通紅,淚水不停地流淌下來,打濕了她的小臉。林建國見狀,心中一陣刺痛,仿佛有千萬根針同時紮在他的心上。他趕忙將一念抱在懷裡,輕聲安慰道:“沒事,一念,爸爸以後到外麵看再有佛像的時候,爸爸給你拿回來。” 他的聲音輕柔而溫暖,試圖撫平女兒心中的傷痛。
一念聽著爸爸的話,強忍著淚水,努力止住了哭聲。她害怕爸爸媽媽因為自己的事再爭吵,也不想讓爸爸生氣,所以儘管心中難過極了,還是懂事地點了點頭,用那帶著淚花的眼睛看著爸爸,仿佛在說:“爸爸,我不哭了。”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信任與依賴,小手緊緊地抓住爸爸的衣服,仿佛那是她最後的依靠。
林建國看著如此懂事的女兒,心中滿是無奈與心疼。他緊緊地抱著一念,暗暗發誓,一定要更加用心地守護女兒,絕不讓她再受到一絲傷害。可麵對李秀蘭根深蒂固的觀念,他又感到深深的無力。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未來的路,似乎依舊布滿荊棘,不知該如何前行。但他知道,為了女兒,他必須要堅強,要為女兒撐起一片屬於她的天空,哪怕這片天空隻有巴掌大小,他也絕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