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錦安很好奇,是不是世上所有的愛情,都逃不過七年之癢。
剛生了二胎,剖腹產留下的傷口還在隱隱陣痛。
病房卻靜得能聽見針落地的聲音,好像沒有人來看她。
傅聞衍,作為孩子的父親,也沒有來。
梁錦安的心涼了半截。
自從傅聞衍的青梅竹馬高寧寧回國之後,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對她的態度也日漸敷衍。
但上次生產的時候,傅聞衍忙前忙後,體貼入微。
就連進產房都要親自陪伴,生怕她有一點閃失。
可轉眼間
門外忽然響起兒子的聲音,打斷了梁錦安的思緒。
“爸爸已經在門口守了一晚上了,趕緊去睡覺吧,換南南來守,南南是男子漢!”
傅聞衍輕咳兩聲,隨手揉了揉兒子毛絨絨的發頂,聲音難掩疲憊。
“沒關係,爸爸不累。”
梁錦安呼吸一頓。
傅聞衍和南南竟然來醫院了?
那為什麼,不進來看她?
強撐著身子坐起來,梁錦安看見放在櫃子上的祈福玩偶,紅彤彤的,透著喜氣。
她還記得,一個月前帶南南去寺廟裡為還未出生的小寶寶祈福。
南南挑了一個祈福玩偶,回家以後小心翼翼地包裝起來,還偷偷藏到櫥子裡,說什麼都不讓彆人碰。
思緒回籠,梁錦安眼眸微微一凝,傾身拿起櫃子上的祈福玩偶,放在手裡仔細端詳。
沒錯,這是給新生兒的祈福禮物。
送給誰的?
“難道是送給妹妹的?”
想法僅僅浮現了一秒鐘,又被梁錦安迅速按下去。
不,不可能。
南南說過的,他不願當哥哥。
起初南南很期待能有個親弟弟親妹妹,還陪著梁錦安一起猜測二胎的性彆,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南南忽然對未出世的孩子充滿敵意。
每次提到二胎都要發脾氣。
梁錦安以為南南害怕,試圖和他談談心,但南南什麼都不肯說。
心中的疑問越來越重,梁錦安拿著玩偶,強忍疼痛下床,想和門外的父子二人談談。
一聲震天響的嘹亮啼哭,蓋過了她的聲音。
父子倆並沒有發現她已經出來了。
護士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徑直走向傅聞衍。
“恭喜這位父親,是個男孩。”
梁錦安蹙眉。
護士認錯人了,這不是她和傅聞衍的孩子。
傅聞衍卻沒解釋,急切追問。
“寧寧怎麼樣,脫離危險了嗎?”
護士搖搖頭:“病人大出血,急需輸血,我們醫院的存血量不足。”
不等護士把話說完,傅聞衍卷起袖子,露出一小節精壯的手臂。
“用我的血。”
梁錦安的心突然一疼,瞳孔猛地放大。
高寧寧,也在這個醫院生了孩子?!
這個名字,簡直是她和傅聞衍感情中,抹不平的一根刺!
梁錦安心跳加速,顧不上刀口傳來的刺痛,不受控製地伸手,試圖抓住要跟護士離開的傅聞衍。
“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她太疼太累,傅聞衍的衣角從她的手中滑落,什麼都沒有抓住
南南站在她身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爸爸守了寧寧阿姨一整晚,肯定都累得沒力氣輸血了!為什麼南南不能再長大點,給寧寧阿姨輸血,南南要寧寧阿姨活下來!”
梁錦安的腦袋裡轟的一聲,失了神一般怔楞在原地。
“你說什麼?”
南南這才發現身後的梁錦安,瞥見她手裡的祈福玩偶,急紅了眼,迅速搶過,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裡。
“媽媽你乾什麼,彆給我弄壞了!”
梁錦安的手僵在原地,空落落的。
“媽媽以為這是南南送給妹妹的”
南南擦了一把為高寧寧而流的眼淚。
“我說了,不要妹妹,我隻要寧寧阿姨生的小弟弟,這是送給弟弟的禮物!”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紮在梁錦安的心口上。
梁錦安怒不可遏,一把搶過祈福玩偶,狠狠摔了出去。
這禮物,讓她覺得惡心!
南南崩潰大哭,像頭發狂的小獸,紅著眼睛猛地推了梁錦安一把。
“你壞,我不要你當我媽媽,我要寧寧阿姨當媽媽!”
說不上是身體更痛還是心更痛,梁錦安的脊背狠狠撞在門框上,傷口再次撕裂,疼得她冷汗直冒。
耳畔傳來嗡鳴聲,視線也變得模糊。
梁錦安看見南南焦急地撿起玩偶,焦急地打探高寧寧的情況,往高寧寧的病房跑。
始終都沒有回過頭來問問她。
媽媽,你疼不疼?
眼淚決堤,梁錦安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在一點一點變涼,渾身的血液也像凝固一般,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原來傅聞衍守了一晚的人不是她,是高寧寧!
南南的禮物也不是給妹妹的,是給高寧寧的兒子的!
而她,梁錦安,徹頭徹尾就是一個笑話!
王嬸從走廊另一頭驚慌失措地跑過來,扶住虛弱地梁錦安。
“太太,快看看小公主吧,我把小公主抱來了。”
想到女兒,梁錦安找回了一絲力氣,鬆開用力到泛白的指尖,緩緩回過頭。
剛出生的小嬰兒皺皺的,卻依稀能看出來五官的雛形。
嗯,很像她。
梁錦安破碎的心忽然被一隻柔軟的小手撫平了,接過女兒,珍惜地抱在懷裡。
沒關係,傅聞衍和南南不愛她剛從鬼門關裡帶回來的寶貝女兒,她來愛!
王嬸深吸一口氣。
她來的巧,瞧見了傅家父子二人為了高寧寧上演的鬨劇。
秉承著為了家庭團結著想的心,王嬸絞儘腦汁和稀泥。
“太太,醫生說你身體指標真不錯,比上次生南南少爺的時候好多了,都是先生照顧的好,先生對您真是深情。”
梁錦安心情複雜。
傅聞衍能為了她學習藥理知識,和醫生徹夜暢聊,隻為找到最好的護理方案:現在又能為了高寧寧,急匆匆地跑去獻血,把她當空氣,置她於不顧。
梁錦安壓下心中酸澀,眼底泛起冷意。
“是啊,真是個深情的人啊,深情到兩個月不回家。”
“如果他不需要這個家,不需要我,我也可以不需要他。”
梁錦安說的瀟灑,鼻子卻忍不住發酸。
不舍嗎?
肯定不舍的。
傅聞衍是她少女時代最美的夢,是她可以依靠的家。
整整七年,從大學邁進婚姻殿堂,她的心裡早就寫滿了傅聞衍的名字。
但現在,這個名字卻變了質。
梁錦安不想做爛白菜,也沒有和人共享一夫的癖好。
傅聞衍,她不要了!
王嬸歎了一口氣:“太太彆想太多,南南少爺再怎麼說也是您身上掉下的肉,肯定和您一條心。”
提起南南,梁錦安的心疼到快要窒息。
那是她懷胎十月,拚儘全力生下來的兒子。
婆婆熬的湯,又苦又惡心,但為了南南的健康,她都能喝。
想起南南哭喊著要去找高寧寧的畫麵,梁錦安心碎了。
抱緊懷裡的女兒,梁錦安深吸一口氣。
“南南有了喜歡的新媽媽,我做個好人,退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