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
商山四皓黯然離場,畢竟劉盈對士人的輕怠,與其父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八十歲正是闖的年紀,可惜到了劉盈這裡,直接被一句話ass。
呂後雖然不理解,但劉盈如今的地位,大部分是自己闖出來的,而非她這個母親幫襯。
張良同樣不理解劉盈的做法,至少在他看來,商山四皓的政治作用,多於實用。
隻要四個老登在劉盈身後一站,就仿佛告訴所有人,名士皆為太子所用。
可劉盈的做法,卻是極力否認,甚至不屑於名士為伍。
劉邦則樂得如此,至少代表逆子聽進去了自己的話。
劉盈心中同樣清楚,西漢是庶民的勝利,東漢則是士族豪強的勝利。
劉備想要重塑大漢,同樣是庶民的大漢,而非士族的大漢。
劉盈思前想後,決定要將士族掌權的苗頭,扼殺在搖籃之中。
隻不過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呂後,很有可能站在對立麵。
一場宴會結束之後,呂後毫不意外,邀請劉盈前往椒房殿一敘。
“呼……就知道,母後這次肯定會生氣。”
劉盈踏步而來,魯元和張敖跟在其身後,想要勸說兩句。
“盈,母後也是為了你,才費儘心思,去請商山四皓,你今日表現的確是讓母後寒心。”
魯元公主耐心道:“阿姊知道你已經長大了,可在母後眼裡,咱們始終是孩子。”
張敖閉口不言,政治立場可無關親情,多少父母兒孫因為權力的遊戲,最終落得互相殘殺,這樣的例子太多。
“放心,我不會跟母後爭吵。”
三人來到廳堂內,呂後早已等候多時。
“魯元,張敖,你們先去休息,為母有幾句話,想要單獨對盈說。”
“是,母後!”
魯元與張敖離開,呂後才歎氣道:“你今日一席話,不知得罪了多少支持者!”
“商山四皓,代表了當代名士,你對他們這般輕怠,莫非是學你阿父不成?”
劉盈先是為呂後和自己分彆斟茶,隨後漫不經心道:“所謂名士不在少數,他們可曾平定天下,還百姓太平盛世?”
“阿父雖然為人粗鄙,更是沛縣老流氓,卻能誅暴秦,伐項羽,平天下,定長安!”
“與其跟那些名士虛與委蛇,兒臣還是更喜歡跟墨者、農家接觸。”
呂後皺眉不止,“你可知道,日後掌握權力,幫你治理天下之人,必定是這些士族?”
“你與他們對立,天下又豈會安寧?”
“你阿父取得天下,同樣要尊重這些人。”
劉盈擺了擺手,給出了不同的意見。
“母後,此言差矣!阿父當年尊重的人,看的是人望,而不是名聲。”
“那些受到百姓尊崇的人,阿父才會對他們高看一眼。”
“至於所謂的商山四皓,表麵說是因為秦皇焚書坑儒,才隱遁山林,有沒有可能他們的才能,根本不背秦皇所賞識呢?”
劉盈直言道:“與士族合作,他們才多少人?廣大貧苦百姓又有多少人?我大漢隻要能讓他們吃飽飯,試問誰能顛覆天下?”
呂後秀眉微蹙,按照她的想法,劉盈會隨時隨地帶著商山四皓,從此與名士們接觸,與士族們合作,共治大漢天下。
如今兒子的選擇,卻與她背道而馳,這廝竟然要跟平民百姓共天下,簡直是癡人說夢!
“盈,你還年輕,治理天下跟行軍打仗不一樣。”
“你那師父,一向體恤士卒,更是憐憫平民。”
“就連你阿父也如此,可他們隻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
呂後依舊苦口婆心,規勸著兒子,“為母已經為你準備了班底,商山四皓,留侯張良,以及呂氏勳貴,他們都會為你所用。”
劉盈聽聞此言,隻是無奈搖頭。
“母後,您聽聽,這都是什麼草台班子?”
“除了留侯之外,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嗎?”
“就算是留侯,一旦遇到戰爭,他也隻能乾瞪眼。”
劉盈為母親逐字分析道:“如今大漢真的太平麼?且不說匈奴與我等虛與委蛇,代地與荊楚還要繼續鏟除陳豨、英布的餘孽。”
“以母後您所說的班底,一旦漢匈之間發生戰爭,我大漢連個能出征打仗之人都沒有。”
“母後不會要讓我學習阿父,每一戰必須親征吧?”
呂後顯然不同意劉盈的說法,但她同樣沒辦法說服劉盈。
母子二人的談話,陷入了僵持階段。
“盈,那就先不談政事了,談談你的親事如何?”
“好,一切聽母後吩咐。”
“本宮倒是吩咐了,可你並不照做。”
呂後自嘲一笑:“你想迎娶的三名女子,本宮已經談過了,明日就去蕭何家中提親。”
“除了你我之外,魯元跟你阿父也會前往。本宮會讓蕭何收墨鳶她們為義女,說出去也好聽些。”
劉盈乖乖點頭,隻要不是政治上的事情,他都可以妥協。
但是事關天下大義,他沒有忘記父親劉邦在沛縣的敦敦教誨,決不能忘本。
“母後有心了,由您張羅這些事,我大可以做個甩手掌櫃。”
“盈,登基之後,便不再是小打小鬨,你要想清楚這些事。”
呂後歎氣道:“你跟你阿父,想的還是太過簡單,曾經跟他出生入死的那些老兄弟,還有幾個是庶民?”
“就說你姨父樊噲,當年的殺雞屠狗之輩,今日官至舞陽侯。”
“他思考問題的時候,是站在平民的角度,還是功侯的角度?”
劉盈起身,隨即衝著母親躬身行禮。
“母後,縱使前路困難,兒臣也會想辦法,走出一條路。”
“阿父打天下,兒臣治天下,有不服之人,大不了一劍斬之!”
“時辰不早了,還望母後早點歇息!”
劉盈隨即告辭離開,呂後無奈搖頭,果然如張良所說,如今的太子已經不是她眼裡的媽寶,而是擁有自己想法的男人。
劉盈這一次上戰場,呂後不知是福是禍。
母子二人鞏固了地位,但呂後卻總覺得事與願違,無法再把控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