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
李左車恍恍惚惚醒來,看到床邊那張似笑非笑,笑起來比哭還難看的臉,險些以為自己在陰曹地府。
“蒯通這廝,計策陰損,還蠱惑大王謀反,肯定被陛下所殺,看來我是到了陰曹地府。”
李左車緊閉雙眸,隨後再次睜開眼,卻發現蒯通收起了笑容。
“好你個李左車!老子好心好意,讓你一起來做大事,你這廝倒好,背地裡竟然如此編排於我!”
蒯通算是冤枉了李左車,畢竟按照前者的德行,劉邦一定不會放過他,誰能想到這廝竟然能夠通過裝瘋賣傻,成為巫師之後,依舊活得瀟灑。
當然,這其中離不開老同僚曹參的暗中相助。
“我沒死?”
李左車揉了揉後腦勺,怒罵道:“不隻是哪個烏龜王八蛋,命人綁我前來,這些天除了吃飯之外,照我腦袋就是一悶棍!”
蒯通尷尬一笑:“咳咳!老李啊,有沒有可能,你說的那個王八蛋就是我?”
你?
李左車皺眉道:“真沒想到,大王被囚禁長安後,你竟然墮落至與山賊盜匪為伍!”
瓊布太過懂禮貌,讓李左車以為拉掉了土匪窩。
可環顧四周,卻發現並非如此,有誰家的土匪窩,能夠修築的如此雍容華貴?
“實不相瞞,在下如今侍奉太子,我蒯通已經是殿下一人之孤臣。”
蒯通隨即笑道:“對了,大王如今是太子師父,咱們也算是一家人。”
李左車滿眼嫌棄,他身為名將李牧的後人,又是燕趙之地的貴族,實在是看不慣鬼話連篇的蒯通。
奈何此人洞悉世事,如若君王要成就一番事業,身邊必須要有這種人。
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說的就是蒯通。
若是行王道,那他李左車在當今天下,也算是鳳毛麟角。
可若是行霸道詭道,蒯通一定是名列前茅的老銀幣。
“莫要跟我套近乎,大王何在?”
李左車始終關心韓信,當年他提醒趙王歇一定要守好井徑,吾乃後者不聽,成就了韓信威名。
攻打趙地之後,韓信以師禮待之,才得李左車輔佐,隨後兵不血刃拿下了燕地。
其實按照李左車所言,齊地也能無傷拿下,隻不過酈食其搶先一步。
加上蒯通這個攪屎棍教唆,才導致韓信攻打齊國,酈食其被烹殺。
“大王,如今被囚禁長安,不過日後定能隨太子出戰。”
“陳豨意欲謀反,你這廝不會連這點消息都不知道吧?”
“行了,你先休息一番,老子還有事情要忙!”
蒯通擺了擺手,示意李左車躺好,後者卻艱難起身。
接連數日的悶棍伺候,讓他對太子劉盈感官不佳。
這特娘哪裡是仁弱寬厚,擁有長者之風的太子?
分明是個攔路搶劫的土匪頭子!
蒯通率先離開,李左車打開房門,眼前的一幕讓他當場懵逼。
身為太子東宮,所有人全都在忙碌不已。
“看這些人的裝扮,似乎並非宮女和宦官。”
“不對,那些人是墨者,還有農人?”
“他們這是在紮紙?這般柔韌的紙張!”
李左車好奇不已,顧不得其他人的目光,趕緊上前拿起一張紙。
對於文人墨客而言,劉盈所造紙張,簡直就是珍寶。
“這位先生,請不要打擾我們工作。”
“為了太上皇的喪事,我等要準備不少紙人。”
嫣兒淡然一笑,示意李左車去其他地方。
“紙人?這是怎麼回事?帝王一旦駕崩,肯定少不了殉葬。”
李左車緊皺眉頭,“如今天下初定,若陛下執意人殉,說不定會天怒人怨。”
“代地陳豨作亂,到時候烽煙再起,恐怕百姓會怨聲載道!”
嫣兒一臉驚訝,眼前的帥氣中年人,似乎有兩把刷子。
“奴婢不懂這些,先生若是賣弄才華,還是去找太子殿下,亦或是蒯通先生吧。”
嫣兒指了指前方,李左車拱手謝過。
隻是簡單看了看,李左車便確定,這位太子與皇帝一樣,都是不拘小節之人。
劉邦某些看似荒謬的舉動,實則都充滿了政治動機。
他往儒生的帽子裡撒尿,實則是警告對方,獻策可以,彆對老子指手畫腳。
宮女、墨者、農人、宦官,四類各不相同的人,竟然同時出現在長樂宮,本就耐人尋味。
“讓大家速度再快一點,阿翁一旦出殯,這些紙人,元寶,就要送往陵墓。”
劉盈吩咐道:“阿父能夠廢棄人殉,本就是一件好事,咱們苦點累點沒關係。”
“天下百姓再也不用擔心,被無緣無故拉去殉葬了!”
蒯通這廝曲意逢迎,一臉諂媚之色,這副模樣讓李左車看得有些陌生!
“咱們太子殿下,那是真正的仁君!何為仁君?不是特娘的滿口仁義道德!”
“而是設身處地,為老百姓著想!廢棄人殉,利好的是你我,是素不相識的百姓!”
“否則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百歲之後,以我這等重臣,肯定要去殉葬!”
眾人聞言大笑,劉盈則是毫不客氣地給了蒯通一腳。
“殉葬就不用了,老子怕你那張嘴,在下麵得罪人,還要我去擺平!”
“殿下,您說的哪裡話?一日為臣,終生不悔!”
“滾滾滾,趕快去紮紙人!”
蒯通那副舔狗模樣,令李左車無語至極,誰能想到當年脊梁挺拔,對劉邦都不曾低頭的蒯通,也能有今日?
“殿下,這位先生醒了。”
嫣兒前來提醒,劉盈這才看到矗立許久的李左車。
“李先生,找你前來的方式,的確有些激進。”
“我已經罵過瓊布了,他個人也有話要對你說。”
劉盈招呼一聲,卻見瓊布背著荊條,來到李左車麵前。
“李先生恕罪,之前是我想簡單了,害怕先生不來,隻能一悶棍撂倒……”
“古有廉頗負荊請罪,我瓊布也效仿古人,懇請李先生原諒!”
這……
劉盈安排的這一幕,正中李左車下懷,廉頗和藺相如可都是趙國人,而他則是趙國貴族。
“算了……此事作罷,敢問太子為何廢棄人殉?”
李左車開門見山,詢問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