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
枯瘦老僧口念一聲佛號,以通玄內力定住心神,強行驅逐乾擾自身的異力,道:
“小和尚所創的功夫好生凶惡,著實不像我佛門武功,就不怕有朝一日,被其所害?”
“武功不過死物,如何害人。”莊不染散去周身繚繞的氣韻,笑道:
“小僧這門功夫,便是以寺內諸般絕技,化作能夠修煉世間百態的身相,以此激發自身勁力,待登堂入室,便能將三十二身相儘數化去,融入一合相,使周身勁力集中,一經發出,無堅不摧。”
“等能夠自由掌控勁力,直至收發自如,勁道拿捏恰到好處,才真真切切的要有相應的佛學功底,方能更進一步。”
他說到這,臉上笑意愈濃:
“如若沒有深厚的佛法修為,就得要有莫大的運氣,二者皆無,便絕無可能將其修至大成。”
“而小僧的法滅五逆濁世相,乃照見真如本性後所凝的本相,是以得無畏無懼的降魔大力。
“從此不再拘泥於法相生力,僅存神意,就可達到神意動而勁力生,端坐傷人的境界。”
“果真是一門能夠稱作蓋世無敵的非凡神功。”枯瘦老僧歎道:
“然而老僧觀小和尚所凝本相,有一言不知當講不講?”
“自是不當講。”少年和尚懶洋洋的回道:
“小僧知老和尚想說的話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你出發了就不好了。”
“看來小和尚深知老僧要說什麼。”枯瘦老僧苦笑一聲。
莊不染起身,一邊將手中經書放置原位,一邊說道:
“寺內的佛經看完了,找來的道經看夠了,所習的還差一些,索性下山走一遭,勞煩老和尚幫我向我師和方丈說一聲。”
“小僧相信你一定有法子,讓方丈不計較我的無故出寺。”
枯瘦老僧看著少年和尚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的喊道:
“小和尚,記住你是一個方外出家人。”
莊不然隨意的擺了擺手,頭也不回的道:
“老和尚,你可是看小僧長大的,豈不知我向來不愛搭理紅塵事,也不喜多管閒事。”
“若論天下僧侶對於俗世的掛念,我覺得我最是清心寡欲。”
說罷,便已消失在枯瘦老僧的視線內。
半響,枯瘦老僧莫名一歎:
“唉,清心寡欲可不能光憑嘴上說,經此一去,但願你不會成為踏著屍山血海而歸的魔頭。”
半個月後。
無量山主峰後山。
一襲青衫,容儀如玉,明淨柔和的青年慌忙逃竄,隻聽後麵有人大喝:
“前麵是本派禁地,任何外人不得擅入,你再向前數丈,便犯了本門禁忌,可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青年方才隻顧悶頭逃竄,一聽後麵的喊聲,不由地抬頭一看,就見西北角上猶如銀河倒懸,一條大瀑布從高崖上直瀉下來。
旋即,他加快跑動速度,忽地一愣,卻是瞥見不遠處有一道白影掠下,猛地一腳踏空,朝崖下墜去。
“啊!”
一聲慘叫,在崖下深穀回蕩不止。
不多時,已是破衣爛衫,身上多處損傷的青年,頗為狼狽的沿著崖縫,爬落至穀地,突然望到一座清澈異常的大湖邊上,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白影,急忙喊道:
“仙人,救命啊!”
他看那白影似是沒聽見,沿著大湖邊上愈走愈遠後,趕緊追了上去。
沒過多久,見遠處的白影在一塊巨大岩石前止步。
馬不停蹄的跑上去,等氣喘籲籲的跑到白影身後,才發現這是位僧侶,臉上浮現更加開心的笑容,道:
“在下段譽,見過大師。”
“和尚可不是什麼大師,法號虛竹。”
段譽一聽,走到僧侶麵前,便發現這是的容貌極度俊美,令人過目難忘的年輕和尚,瞧其年歲,感覺比自己還要小一些。
“小師父,方才我見你從高崖一躍而下,定是有不同凡響的武功,能不能勞駕你帶我脫困。”
“看到這塊岩石沒。”莊不染眼神示意:
“底下有塊小岩石,你將二者之間的蔓草葛藤除去,撥開泥沙,再伸手去推這塊大岩石,就可得脫困之路。”
段譽大喜,沒有一丁點懷疑,便按少年和尚的話去做,過後用力去推大岩石,就見這岩石緩緩轉動,如一扇大門一般被打開,露出一個三尺來高的洞穴。
“小師父,你可真神了,大岩石身後竟真的彆有天地。”
莊不染並未回話,無視洞穴中的漆黑一團,大步走進。
“小師父,等等我啊!”段譽連忙跟上,依稀見到少年和尚在黑暗中行動自如的姿態,心中忍不住的佩服:
“看來我猜的不錯,彆看這位虛竹小師父年紀雖輕,但定有造詣不淺的武功修為,不然怎會不受洞穴環境影響。”
少頃,洞內響起門環“當當”的清脆聲音,再一陣“轟隆”作響,卻是少年和尚推開一扇銅鐵鑄成,甚是沉重的大門。
接著又是一陣推門聲,洞穴方見光亮,一顆銅盆大小的水晶將兩人所在的地方照了個分明。
“原來這裡是劍湖的湖底,建造此地的主人多半不在了,到處都鏽跡斑斑。”
段譽打量石室四周,頗有閒情雅致的開口:
“但不得不說的是,於湖底建這麼一個地方,怕是要費儘大的心力。”
莊不染依舊沒搭話的興致,自顧自在石室走了幾圈,突然在一麵有縫隙的石壁前站定,伸手一推,石壁便化作石門,露出一個洞口。
他進入後,段譽以為是逃出去的路徑,趕忙追了上去。
過後,就見少年和尚站在一座白玉雕成的美人玉像麵前,當他望向玉像麵容,瞬間呆愣在原地,不禁發癡囈語:
“神仙姐姐,小生段譽今日得睹芳容,死而無憾,姐姐在此離世獨居,未免顯得太寂寞了一些。”
與此同時,莊不染似是一點都不在意段譽,半蹲在玉像身前的蒲團旁,略微用力撕扯,露出一尺來長的綢包。
他無視白綢上寫著幾行細字,打開綢包,拿出卷成一卷的帛卷,於地上展示開來,便見第一行寫著《北冥神功》,後以一絲不掛的女子像展示穴道部位及練功法訣,共計三十六幅圖像。
“這”
段譽回過神後,目光一瞥,如遭雷擊,卻是方才被自己視為神仙姐姐的存在,竟被人毫無保留的畫出赤身之姿。
尤其是見畫像,或喜或愁,或含情凝眸,或輕嗔薄怒,神情各異,隻覺得心如刀割。
“小師父,你可是出家人,怎能看這些”
段譽欲言又止,神仙姐姐被人畫這等圖像也就罷了,現今又被另外的人一覽無餘,心中愈加發堵之餘,急忙勸道:
“作為一名僧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年和尚不疾不徐的打斷: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
“段施主,和尚應是比你更懂一些佛理。”
“話說如此,你這般看彆人家的是不是終歸有些不妥。”段譽一臉難言。
“時有風吹幡,一僧曰風動,一僧曰幡動,議論不已,惠能進曰,非風動,非幡動,仁者心動。”
莊不染一邊看圖像,一邊隨意回道:
“和尚觀圖像,兩眼空空,心亦空空,何來不妥之說。”
“而今分明是段施主心有悸動,以致先對白玉像發癡,後又對這些圖像生出了不該有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