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外也入了夜,王府上燈,朱紅的燈籠掛滿簷前,搖曳中朦朧的火光彙成無儘的迤邐。屋內通明,羊皮燈罩繪著山水丹青,徐公公俯首而立。
細細的毛筆沾著青墨揮灑在細白的絹紙上,亦如行雲流水,鐵畫銀鉤。可腕上一抖,提筆間卻被這不大不小的墨跡汙了,他順手甩入筆洗,如絮的墨漬在清水間回旋。
“本王隻出去一兩日,她便殺了個人?”初聽徐公公講,也是吃了一驚,眼前不覺浮現清輝之下單薄的身子,還有廊庭上低眉輕跪的謙卑。
“也是那婢女該受這一遭,平日裡作惡的很,拿了那丫頭的銀子,那丫頭氣不過,失手把她推倒,頭磕在了桌角才喪命的。”
竟是如此,他輕淺一笑,“以前小看了她。”果然留在婢女的屋子裡不合適,若早接出來,也不會鬨成這般。
“王爺,這要怎麼處置?”徐公公問道,雖然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趙羽成按揉著眼前的穴位,又是幾日沒合眼,又舒展了下腰身,“就照你上次說的辦吧。”
沉沉的牢門打開,沁蕊睜開困頓的雙眸,卻見是徐公公身邊的小太監,她心裡一涼,怕是到了期限,今日就要和爹娘相聚了,起身,拂去身上粘連的草粒,緩緩的跟著他走向生命的末路。
她出了監牢,不由的向對麵看去,雖然很暗,卻是桌椅具備,也乾淨許多,隻見那一魁梧高大的背身靠向牆裡,雙手做枕酣睡著,除此,便什麼都看不清了。
踏上層層石階,一縷光線順著地牢門縫射入,她不由抬起素手遮上眼簾,外麵是晴日,煦暖如初的高陽懸在天際,走了許久,卻是又回到了初次進府的那個院落。王嬤嬤坐在那裡,一列的婢女恭敬的站在身後,眼睛卻不住的撇看著她。
顏沁蕊緩緩的跪下,如紙般無色的雙唇抿著,輕輕的叩首。
“顏沁蕊,你可知罪?”王嬤嬤波瀾不驚的問著,可她心如止水。“奴婢……知罪……”地上散著淡淡的土腥,鼻尖觸及青磚,隻覺一陣冰涼。
王嬤嬤輕歎一口,“收拾收拾東西吧,今日起,去玫瑰苑當差。”
去玫瑰苑?!她直起身,疑惑的看著王嬤嬤,“不……不是要償命嗎?”
“彆以為進了玫瑰苑便是好差事,做的不好,直接做肥。”
玫瑰苑……做肥,她給嬤嬤不住的磕頭,“嬤嬤還是讓奴婢去做些彆的事情吧,奴婢怕。”
王嬤嬤俯瞰著眼前這個受了驚嚇的丫頭,衣衫淩亂,背上的傷痕紅腫,一道一道,觸目驚心,“你又不是沒殺過人,怕什麼!莫要多說,否則便是死路一條!快去拿好你的東西。”
顏沁蕊神思恍惚,顫抖的站起,向婢女的屋子去了,王嬤嬤遣散了身旁的侍女,徐公公顫顫巍巍的從樹後走出。
見身旁沒了人,她才開口道,“當初招她來便覺著奇怪,好端端的舞姬怎麼被王爺要來做粗使丫頭,性子也淡。如今殺了人竟然還能入玫瑰苑,果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