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沈家老宅,客廳。
沈沐黎走進來,一眼看見沈妍夕的旁邊坐著個陌生男人。
沈老夫人和沈老爺子一臉的凝重。
陌生男人看見沈沐黎,立馬站起身,斯文有禮地開口問候:“阿姨。”
“嗯。”沈沐黎淡淡嗯了一聲,接過傭人遞來的茶杯,抿了一口後不冷不熱地開口:“既然不能打胎,那就把婚結了。”
沈妍夕豁然抬頭去看沈沐黎。
下午,她離開酒店後去了趟醫院,本想偷偷檢查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了,如果有,就悄悄打掉。
因為不想被家裡知道,特意避開華和醫院,去了一家公立的三甲醫院。
醫生卻告訴她,她的身體不適合打胎,否則會造成終身不孕。
掙紮再三,她還是決定打掉,她寧願以後當不了母親,也不要離開沈家。
沒想到會在醫院碰到江明修,江明修苦苦哀求她留下孩子,最後還鬨到沈老夫人和沈老爺子麵前。
沈老夫人讚成沈沐黎的話,沈妍夕肚子裡的孩子,肯定是不能打。
在老人看來,女人不能生孩子,是件非常嚴重的事。
沈妍夕年紀小,不懂其中的利害,等年紀大了,彆人兒孫繞膝,隻有她孤獨一人,她一定會後悔。
沈老夫人不想外孫女將來追悔莫及,哪怕沈妍夕不是親生的,那也是她的外孫女,叫了她近二十年外婆,她必須對沈妍夕負責。
既然要生下孩子,就得跟孩子的生父結婚,讓孩子有個名正言順的出身。
至於這個江明修,明日派人去查一下具體情況,若是好,那就正好,若是不好,等孩子生了再說。
聽見沈老夫人已經開始和江明修商議兩家人見麵的事,沈妍夕忽然起身往外走,不顧沈老夫人在後麵喊她。
沈妍夕驅車來到自己在外麵的公寓。
推開臥室門,拉開床頭櫃下的抽屜,拿起那盒沒用完的套子,倒出來對著燈光仔細看。
果然看見每個包裝袋的表麵都有針眼。
“夕夕……”江明修跟在她後麵進來。
沈妍夕轉身連盒帶套砸在他身上,“你算計我?”
江明修滿臉的深情,“我想娶你,夕夕……”
江明修的甜言蜜語信手拈來,加上他有一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沈妍夕的態度很快軟下來。
她說出自己的顧慮,她怕被沈家拋棄。
“你有我。”江明修深情款款,“在沈家,你隻是個可有可無的養女,但在我這,你是我的全部,夕夕,從看到你的第一眼,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這番話,讓沈妍夕的目光動了動。
江明修察覺到她細微的表情變化,嘴角慢慢勾起笑,語氣蠱惑:
“你早晚都要離開沈家,現在整個沈家隻有沈老夫人和沈老爺子還把你當沈家人,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把公司的繼承權給了親外孫女。”
“況且他們活不了幾年了,等他們不在了,你覺得沈沐黎和司桐能容得下你嗎?你必須趁早為自己打算。”
沈妍夕垂著眸,緊緊咬住下唇。
江明修又說:“趁你還在沈氏集團,很多事做起來很容易……我在國外認識幫人處理跨境資產轉移的朋友,我們聯手……”
沈妍夕被江明修的話嚇了一跳,“你、你是說轉移沈氏集團的資產?”
“不,不可以。”她搖頭,“外公外婆對我有恩,而且這是犯法。”
“夕夕,他們都容不下你了,你還為他們著想?今晚他們知道你懷孕,也不管我是什麼樣的人,就要把你嫁給我,你想想,如果換成他們的親外孫女,他們會這麼草率?”
“他們就是想儘快擺脫你,好把財產都給司桐,你還不明白嗎?他們除了給你百分之五的股份,這麼多年,還給過你什麼?”
“……”沈妍夕把下嘴唇咬得更緊,咬出深深的牙印。
一周後,海城上流圈傳出沈家養女的婚期,在年後初八。
籌備婚禮的任務落在沈沐黎這位養母頭上,這段時間,沈沐黎早出晚歸,司桐也開始回學校上課。
還有不到一個月期末考,司桐缺了不少課,好在她學東西一向快,考試前把所有知識學完,還複習了一遍。
一月十號,考完試,海大數學院放假。
司桐回宿舍收拾了東西,提著小行李箱下樓,在樓梯上碰到秦思媛。
“桐桐,謝謝你讓曲博安幫我爸辯護。”秦思媛說:“我爸被判過失殺人,判了三年,曲律師說好好表現,可能兩年就出來了。”
司桐停下腳步看著秦思媛。
秦思媛才二十歲,眼神卻已經滄桑得像三四十歲的中年女人。
司桐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
秦家奢華的客廳,秦思媛穿著精美的裙子,嬌俏地坐在秦安旭旁邊,低頭看手機,嘴邊有一抹甜蜜的笑。
抬頭看過來時,驕傲中帶著不屑。
“宸宸換了腎,目前情況還算穩定,以後應該會越來越好,姐姐……不在了。”
“她是忽然離世的,醫生說她是氣血攻心導致心臟驟停。”
換句話說,是被氣死的。
“她那天……聽見宸宸病房裡的其他病人家屬討論你是司家和沈家千金的事……”
秦思媛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司桐說這些。
說完怔忪片刻,“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再見。”
擦身而過的瞬間,她忽地又開口:“媽葬在鬆鶴墓園。”
下雪了,司桐坐在勞斯萊斯庫裡南的後座,看著新一年的第一場雪。
忽然生出物是人非的悵然。
曾經的那些仇恨,就像這雪,在風裡打著旋兒落在地上,融化,消失。
回到貢院,透過一樓的落地玻璃牆,看見鬱寒深抱著兩個孩子站在溫暖的屋內等她,剛才的那點悵然悄無聲息消散。
她快步跑過庭院的青石小路,邁上台階,在玄關換鞋,脫掉沾了雪的外套隨手一扔,迫不及待從丈夫的臂彎抱過一個孩子。
“寶貝,有沒有想媽媽?”
鬱寒深抬手拍落妻子發頂的雪,開口的嗓音溫柔又磁性:“考得如何?”
司桐笑:“開學肯定能拿獎學金。”
鬱寒深捏了下小妻子柔嫩臉頰,像個慈愛的家長,給出誇讚:“不錯。”
這時,沈沐黎從廚房出來,滿臉高興:“桐桐,媽媽給你做了你愛吃的蝴蝶酥,快來嘗嘗。”
司桐立馬把兒子塞進丈夫懷裡,樂嗬嗬跟著母親走了。
鬱寒深看著妻子毫不留戀的背影,深邃的眸光往下沉了沉。
晚上,沈沐黎和傭人一塊給兩個小寶貝洗澡,等孩子們睡著了,拐著洗完澡的女兒下樓聊天。
鬱寒深洗完澡出來,見臥室裡沒有妻子的身影,深沉的目光往下又沉了沉。
下樓,聽見一間客房裡傳出母女倆的歡聲笑語。
鬱寒深在樓梯腳站了一陣,走去沙發區,拿起圓幾上的座機聽筒,撥出一個號。
半小時後,司清城的座駕勞斯萊斯幻影轟鳴著開進貢院,五分鐘後,他笑嗬嗬拉著行李箱敲開沈沐黎住的那間客房。
司桐一臉驚悚地回到主臥,對老神在在地靠著床頭看雜誌的鬱寒深說:“我爸突然說要搬過來跟我媽一起住,跟吃錯藥似的,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