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門口,維權者們看的直發懵。
他們之前費了那麼大功夫維權,一點作用都沒有,結果這位周律師出馬,直接把人給送進去了?
尤其是羅梓彬,剛剛還在那裡想這位周律師是不是在吹牛,結果現在發現,人家玩真的!
你看看,警察都來了,直接要抓人了!
於是羅梓彬趕緊上前道:“周律師,之前是我說話聲音有點大,現在向你道歉,我剛剛以為你在瞎說呢……”
雖然這位周律師說他一手安排了這件事,但說實話,真的沒多少人會信。
一直到警察出現之前,大家都是半信半疑的。
結果現在人都要被抓了!
簡直太爽了好嘛,天知道他們之前被拖得多難受,是那種完全看不到希望的難受。
錢確實不多,但惡心人啊,每天都會想著這個事,如鯁在喉。
周雲聞言笑了笑道:“沒事沒事,這和你們沒關係,單純是我自己看不慣這種人,所以就想把他安排進去。”
馬啟華在一邊本來是不敢動的,聽到這句話後之後像是想到了什麼,在那裡喊道:“警察同誌,我舉報,我舉報這個律師他……他釣魚執法!”
“他通過開健身房的方式來釣我的魚!”
“這是違法的吧,他隻是一個律師而已……”
啊?聽到這話,旁邊的那些維權者們又開始擔心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好像確實有點釣魚執法的感覺……
然而周雲一臉誇張道:“虧你還是個法律從業者呢,你自己都說了我隻是一個律師而已,我問你,律師有執法權嗎?”
“沒有吧,那既然我連執法權都沒有,那怎麼會是釣魚執法呢?”
周雲的話音落下,維權者們眼前一亮,好像很有道理!
這也是周雲做律師後的一貫風格,他和當事人交流的時候都會說大白話,包括解釋的時候也一樣。
倒不是說法言法語有問題,像是庭審這種專業環境下肯定要說法言法語,但是在和普通人交流的時候儘量說大白話。
為什麼,因為彆人聽不懂你說的那些東西。
白居易寫詩要讓不識字的老太聽懂,那相應的,法律人也應該儘量讓普通人明白。
因為法律其實和每個人息息相關。
所以不能用所謂的專業來構築起隔離牆。
真的搞到像老美那樣,不是專業律師你都沒辦法玩法律的話,那律師確實爽了,但不是誰都有錢請律師的。
對麵,馬啟華被這句話直接給噎住了。
他想再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怎麼說。
終於旁邊的警察開口道:“你行了吧,你在京海這麼長時間,就做了這麼兩個閉店項目?還好意思說,走吧。”
說完也不給馬啟華任何機會,直接就準備把人帶走。
旁邊的周雲開口道:“那什麼同誌,我問一下啊,你們這邊立案抓人,我這些當事人什麼時候去登記損失啊?”
這是非常關鍵的一步,畢竟他這次任務的核心是民事案件。
退贓並不一定非得登記才行,也有溯源退贓。
但是你想想,溯源退贓得挨個查賬號查每一筆轉賬記錄,再結合案件事實和口供來進行溯源,很麻煩。
現在你去主動登記了,把相應轉賬記錄都給了,那公安機關就省事多了。
這種情況下你說是先退誰的呢?
聽起來好像對那些沒有維權的人不太公平,但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上心,就指望彆人做,那你就等著吧。
最後肯定會退的,但能不能足額退那就不好說了,因為到了判決後退贓,錢不夠的話會按照比例來退。
至於說用刑事來搞民事好像有點跑偏,但你就彆說其他的,你就說這樣能不能達成目的就行。
公安機關的力度可比法院執行局的力度要強太多。
上來先把你的賬戶和財產什麼的先給凍了,而且不需要被害人這邊繳納任何的擔保金。
你要知道,法院起訴的話,如果申請保全,那必須得提供擔保,而且擔保的數額要和申請保全的金額相當。
舉個例子,彆人欠你十萬塊,你起訴的時候律師告訴你,要防止對方轉移財產,所以要進行訴前保全。
這是很有必要的,因為訴訟有風險。
那要凍結對方的十萬塊,你就得提供十萬塊相當的擔保才行,很麻煩。
自己起訴保全的話,要時刻盯著期限,快到期限了要及時續凍,不續凍的話保全就沒了
但是走刑事途徑讓公安機關凍結就不用搞什麼擔保,也不用擔心期限問題。
而且從偵查階段到審查起訴再到判決,退贓問題都很重要,公安機關會不斷要求那些嫌疑人主動退贓。
所以啊,公務員就是要這麼用的。
周雲問了這麼一句,前麵的民警想了想道:“先等等,等我們這邊有進度了會通知你。”
那就沒問題了,周雲目送著馬啟華被帶走,在被帶下樓的時候周雲還特意揮手告彆。
旁邊的程靜姝開口道:“周律師,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周雲想了想道:“你們什麼都不用做,安心等著就行,那些證據你們之前都給我了,到時候我去給你們登記。”
“好了,那大家就先回去吧,後麵就得等人家公安……”
然而,周雲這邊的話還沒說完呢,旁邊的羅梓彬便趕緊道:“周律師您先等等,您看您這健身房之後打算怎麼弄啊?”
健身房?周雲轉頭看了看道:“健身房啊,還沒打算呢,準備和之前的客戶都說清楚,有想退卡的都給全額退。”
這本身就是為了釣魚的,現在魚都上鉤了,後麵怎麼安排還沒想好。
羅梓彬隨即道:“那我們就先在這裡辦卡練著,您這邊房租交了多長時間,半年是吧,現在還剩四個月,我們就都辦四個月的卡。”
“也給您回回血,畢竟您這對我們的幫助很大。”
旁邊的程靜姝同樣點點頭道:“對,我也覺得可以,這器材都是新的。”
其他維權者們也紛紛點頭,雖然這位周律師總是說這是他自己想做的,和其他人沒關係。
但大家總是有心的,人家這麼做對他們這些人的幫助太大了。
反正也需要辦卡,在哪辦卡不是辦。
聽到這話周雲還想拒絕,因為這有種變相風險代理的感覺。
但是眾人實在太熱情了,直接說他要是不答應,大家就準備去律所天天堵門。
王盛剛後麵已經出來了,一直在那裡看著。
看到這裡他的心情很複雜,有的律師拚命的想弄錢,用各種手段撈錢卻撈不到,而有的律師,自己不想要錢,結果被人堵著門要給送錢。
這差距真的太大了。
從他把前女友送進去到現在已經有段時間了,王盛剛也想了很多,這位周律師某種意義上算是他的恩人。
不是說錢的事,而是他把自己的靈魂拯救了。
可以說如果沒有這位周律師,他在那個夜晚可能就直接跳河了。
於是上前笑道:“大家想辦卡的話就來找我吧,我是現在這家店的經理,來吧!”
“老王你這……”周雲還想說什麼,但是被眾人的歡呼聲打斷了。
一眾維權者興高采烈的去前台辦卡了,至少對於羅梓彬來說,他是很想讓這家店繼續開下去的。
和周律師說肯定不會答應,所以羅梓彬加了王盛剛的微信,準備回去之後和這位經理交流一下。
等眾人辦好卡之後離開,周雲看向了王盛剛。
王大作家笑道:“周律師,不要這麼看我嘛,我也是想幫你……”
周雲:“???”
好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姓王的居然敢給自己搞回旋鏢!
自己之前打著幫忙的名義一路辦下來把他的前女友送進去了,現在也來幫自己了啊。
行,周雲很快笑道:“哎呀沒必要的,不過我這也謝謝你啊老王。”
老……老王?王盛剛人都要傻了,我雖然比你大一點,但今年也才二十六七,這就成老王了?
莫名的他就想到了“隔壁老王”那個爛梗。
然而周雲這邊還沒完呢,繼續說道:“為了對老王你表示感謝,所以我要給你說個事。”
聽到這話,王盛剛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周雲笑眯眯地說道:“你看最近你估計沒怎麼關注法院動態吧,被你親手送進去的前女友曾曉露已經判了。”
“以詐騙罪為由判了四年,並處罰金五萬元,恭喜啊,乾的太漂亮了!”
為什麼隻判四年,因為積極退賠取得諒解,而且認罪認罰,所以從輕判了。
至於罰金五萬元,純粹是因為曾曉露賠了王盛剛錢之後就剩下五萬多點了。
罰金刑雖然在法律上有這樣那樣的規定。
但是在實務中,法院一般都會根據嫌疑人的財產情況來判。
嫌疑人如果隻有五萬,不可能判決罰十萬的。
因為你判了罰十萬沒辦法執行,那就相當於法院自己打自己的臉呢。
周雲這邊說完便離開了,隻剩下王盛剛愣在了那裡,臉上帶著茫然。
這一刻仿佛響起了“雪花飄飄北風蕭蕭”的聲音,不是,這家夥怎麼打人專打臉啊!
還恭喜……就這張嘴,遲早得被人揍!
馬啟華被帶了回去,就地便開始審訊了。
審訊民警這邊剛剛問了一句話,馬啟華便直接把所有的事都抖了出來。
“所有的這些業務都是我們老板接的,對,都是他搞的,我就是負責具體做一些事。”
“錢都被老板拿走了,分到我手裡的不多……”
那真的可以說“口供全是老板名”,事情全是老板做的,錢也是老板拿的。
馬啟華這邊的想法很簡單,最好不要背上案底,實在必須要判刑,那就儘量爭取緩刑。
然而隨著審訊的進行,馬啟華發現情況越來越不好。
審訊結束,京南區公安機關隨即對他進行了刑事拘留。
而在另一邊,一個美容院內,馬啟華的妻子蔣聽荷正在舒服地做美容。
馬啟華那事雖然說出去不好聽,但賺錢是真的賺錢!
隻要想想就知道,這種賺錢方法是和刑法有關係的,雖然因為一些原因很少被處理,但灰色地帶的賺錢速度肯定要比打工強太多。
蔣聽荷就是全職太太,每天享受生活,也沒孩子。
今天還是和往常一樣,做完了項目準備充點錢,結果充錢的時候發現沒辦法付款了。
“怎麼回事啊這是,卡裡沒錢了?”
蔣聽荷撥通電話準備問問自己的丈夫,結果打了幾次都沒人接。
這人乾嘛呢,做完項目沒錢給了,蔣聽荷隻能用自己的小金庫給付了錢。
就這樣一直到了晚上,手機響了。
“喂,是馬啟華的家屬是吧?”
蔣聽荷回道:“我是他老婆,怎麼了,我家老馬怎麼了?”
“你好,我是京南分局的,我姓李,現在給你通知一下,你的丈夫馬啟華涉嫌詐騙,目前已經被我局依法刑事拘留。”
“如果想提前介入的話,建議可以請律師,好了就這樣。”
什麼?蔣聽荷頓時愣住了,馬啟華涉嫌詐騙被刑事拘留了?
“誒等等,怎麼回事啊,怎麼好端端的就被刑拘了呢,為什麼啊,他也沒詐騙啊,你們這是……”
電話裡的李警官很快打斷了她的話:“案件正在偵查階段,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就這樣。”
這次李警官直接掛了電話。
蔣聽荷愣在了那裡,呼吸急促,她是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倚靠的丈夫居然會涉嫌詐騙。
不行,她得找人問問。
蔣聽荷很快撥通了另一個電話,因為馬啟華以前做過律師,所以認識的朋友裡也有律師。
電話撥通,朋友聽完之後便道:“嫂子,我隻能和你說情況不太好,詐騙這種不會輕易立案,一旦立案了,那就不好辦了。”
“你說今天付不了款,那百分之百的,公安機關已經把你丈夫的銀行卡都凍結了,如果不夠的話,可能你們住的房子也會被凍結。”
刑民交叉案件都是這樣,立案難,但撤案或者無罪更難。
周雲為了立案甚至不惜自己開了個健身房來收集證據,又找了一堆其他證據來佐證,這樣才形成了證據鏈,成功立案。
這樣的情況下,可以說無罪的概率約等於零。
聽完朋友的話後,蔣聽荷人都傻了:“那這意思是,我家老馬肯定要坐牢了?”
“錢都可能被沒收?這麼嚴重?”
朋友也不方便多說什麼,隻是道:“想具體了解情況,還得申請去看守所會見,咱們在外麵猜是沒用的。”
聽到這話蔣聽荷沒辦法了,隻能道:“那我就委托你吧,你那邊怎麼收費啊,多了我也拿不出來,現在卡都被凍了……”
委托好了律師,蔣聽荷便在家裡等著,她感覺自己現在的心很亂。
她是在馬啟華做了職業閉店人後才結婚的,為的就是對方有錢。
現在遇到了這樣的問題,蔣聽荷就有點待不住了。
周雲這邊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他按部就班地給維權者們登記情況,然後便是繼續做案子。
隻是有點不湊巧,之前做的那個離婚案當事人不滿意,居然投訴到了律協!
這年頭做服務的,可以說沒人能避免投訴,哪怕你的服務做的再好,隻要不能讓對方滿意,那就會被投訴。
人這種生物是最複雜的,你根本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奇葩。
本來江啟銘就想找事呢,現在知道他被投訴了,絕對會借題發揮的。
周雲開始想著怎麼辦。
時間慢慢過去,公司內,劉總和其他人同樣沒逃掉,幾乎就是在拘留馬啟華的第二天,便把劉總帶回來了。
整個職業閉店團夥的賬也都被帶了回來開始全麵調查。
京南分局的意思很明確,這次就是要把整個團隊都一網打儘。
而在這樣的氛圍中,蔣聽荷請的律師朋友終於在看守所內見到了馬啟華。
才一段時間沒見,馬啟華已經憔悴了很多,被剃了個禿瓢,坐在鋼化玻璃後麵整個人兩眼無神。
經常坐牢的朋友都知道,監獄看守所拘留所這三個裡麵,環境最不好的就是看守所了。
大通鋪,就不說彆的了,晚上睡覺那各種奇形怪狀的人都有。
吃飯,上廁所,勞動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在房間裡。
那環境想想都讓人崩潰。
很多人想象不到,那就這麼說吧,有看守所裡出來的人說,我哪怕在外麵沒地方住、身無分文撿垃圾吃,也比裡麵強太多了。
監獄現在的環境其實比較好了,看守所是真的難熬,可以說度日如年的那種。
尤其是現在夏天,那環境可以想象多恐怖。
而且看守所的號房也是有限的,平時一個號房住十五到二十人。
但有的時候公安機關破獲了什麼大的案子,那就等著吧,一個號房可以直接給你擠進去三十個人。
馬啟華也是第一次進來,幾天的時間瘦了一大圈,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見到律師朋友後便在那裡各種哭:“你們快點想辦法給我取保吧,我真的頂不住了,在這裡繼續待下去我都想自殺了。”
“讓我老婆給我出錢,我在裡麵積極退贓,肯定能取保!”
在看守所待著的時間裡,馬啟華心裡最恨的就是周雲了。
對方在自己麵前說一切都是他策劃的,為的居然是什麼狗屁的公平正義!
如果沒有周雲,他日子過的好端端的啊!
在律師朋友的幫助下,自己也積極退贓,終於在看守所待了二十天之後,馬啟華的取保候審通過了。
沒說的,馬啟華趕緊回家,他要好好放鬆放鬆,在裡麵待得人都要廢了。
就這樣,兩天的時間過去了,又是一個早上,馬啟華聽到了妻子蔣聽荷的怒吼。
“怎麼房子也被凍結了,馬啟華,你到底乾嘛了!”
蔣聽荷本來還想著堅持堅持,結果今天就接到了電話,說是房子被凍結了,一下子崩潰了。
馬啟華聞言同樣愣住了,原本他是想著能爭取緩刑,但是現在,不單單凍結了他的銀行卡,連房子都被凍結,這意味著涉案金額很大了……
因為他的這套房子是花了高價買的,是一套大平層。
京海是省會,京南區的房子更是貴的嚇人。
而現在,房子也要沒了……
蔣聽荷還在那裡喋喋不休道:“馬啟華,你說話啊,你到底乾嘛了,為什麼房子也會被凍結啊,你讓我以後怎麼辦!”
“嫁給你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黴,離婚吧!”
馬啟華呆呆地不說話,就感覺突然之間他的一切都沒了。
在上個月,他還是收入不菲的職業經理,雖然這個職業有點不好聽,但收入高,有大平層,有豪車,還有能帶出去的漂亮老婆。
結果現在全沒了,銀行卡被凍結,房子被凍結,估計車也好不到哪去。
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了,如果真的把以前那些都算為詐騙的話,那這個金額估計會是個天價……
妻子還在說,馬啟華突然吼道:“你踏馬給我閉嘴行不行,我做什麼了,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啊!”
“花錢的時候你咋不說,現在說這些了?”
吼完,馬啟華徑直離開了家,他想喝酒,他想大醉一場。
時間到了中午,馬啟華已經喝了不少,但是他卻感覺心裡有一團火,不管他喝多少酒,那團火都沒辦法澆滅。
莫名的,他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年輕律師,都是因為這個律師,自己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終於,馬啟華站了起來,就這麼直接開車一路往前,他現在已經完全被那股怒火支配了。
天和律師事務所,這就是那個律師所在的律所。
馬啟華下了車,從自己的後備廂裡拿出了一把刀,這是他常年備在車上的。
畢竟乾的事不算什麼好事,萬一有那種腦子抽抽想不開的要拚命,他必須得扛住了。
而現在,他隻想把那個姓周的弄死!
而在樓上的律所內,律協的馬靜怡正在對周雲進行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