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意在連翹的精心照料下,已經能下床隨意走動。
這日她算著清風前來取藥的時辰,提前做好了茉莉方糕,拖清風帶給謝硯辰,用來表達感謝。
謝硯辰對著雪白軟糯的方糕,看了半晌也沒動手。
清風在旁邊聞著味道,咽了咽口水,“二爺,你要是不想吃這方糕,要不你賞給小的吧!我聞著,肚子都叫了。”
謝硯辰沒搭話,也沒動。
清風見狀以為謝硯辰是默許了,伸手要拿,手指還沒碰到,就挨了一掌。痛得他趕緊縮回手。
“疼!”
二爺下手真狠!
“拿開你的爪子,小爺我什麼時候同意給你了?”
清風癟癟嘴,“從前你不都很不吃這些玩意的。除了果脯,什麼時候見你吃過甜食?”
謝硯辰斜著身子,手肘撐在桌上,漫不經心,好似嘴角帶笑,“你管我!”
說罷就將方糕蓋上蓋子,小心收起來,還放進了櫃子裡。
“那沈大小姐都能做糕點了,想來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咱們去瞧瞧。”
謝硯辰屁股上有傷,走起路背影多少有些不自然。
清風在後頭跟著,星辰想要勸兩句,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
謝硯辰斜臥在貴妃榻上,用手撐著腦袋,眯著眼睛聽沈梔意輕聲說著道謝的話。
麵上波瀾不驚,除了熟知他的清風星辰發現了他上挑的眉尾,無人知道謝硯辰心裡的得意。
“總之,謝公子的這份恩情,梔意記下了。日後定當結草銜環以報。”
說完要行大禮。
謝硯辰這才睜開眼,抬手將她攔住。扶著她起身。看著她那小臉終於有了一抹血色,心裡也算是放心了些。
沈梔意被他毫不遮掩的打量看得羞窘。隻覺得自己耳尖都燒起來了。
“你為什麼會同意英國公府的婚事?”
謝硯辰突然開口,沒有半分迤邐,反倒帶著幾分的審視。
沈梔意心裡剛蕩開的一絲漣漪,在這一瞬間恢複平靜。
“你有什麼目的?”
謝硯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兩人距離太近,進到沈梔意一抬頭就能看清謝硯辰長長的睫毛,近到他呼出的溫熱氣息,都會燙紅她的臉。
她的心瞬間漏跳一拍,不自覺地有些慌亂。
不是因為這直白尖銳的問題,而是因為自己心底的那一閃而過的慌亂與狼狽。
謝硯辰將她的慌亂儘收眼底,在他看來,卻有另一層的含義。
這女人果然另有目的!
一開始以為她隻是個受儘委屈的小白兔,如今想來隻覺得自己像個傻子。謝硯辰說話的語氣便不由冷了一分,“說,你想要圖謀什麼?”
沈梔意後退一步,拉開自己與他的距離,深呼吸穩住心神,對上謝硯辰的眼睛,“謝公子是在懷疑我想要對英國公府不利?”
謝硯辰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雖然長得俊美如謫仙,可是一旦冷起臉來,身上那種肅殺之氣,也會讓人不寒而栗。
可是眼前他以為柔弱不能自理的沈家大小姐居然敢直視他。
“謝公子未免太看得起我沈梔意了。”
她自嘲一笑,“我不過是一個剛到京都的小官員之女,我何德何能能成為陷害英國公府的棋子?”
“又有哪枚旗子會像我這般,幾次三番差點被打死?”
謝硯辰找連翹了解過她的病情,知道她確實身負重傷。那日若是自己沒有跟著管家過去沈府,恐怕她就真的被打死在那裡。
沈梔意看他還是不信自己,隻能坦白相告。
“謝公子說得沒錯,我確實有所圖。可我圖的,不過是苟且偷生,圖的,不過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嫁妝。”
“沈家在求這門親事之前,並不知道世子爺已亡故,所以在求來以後才會逼我替嫁。”
言語間,她的雙眸已染上濕意。
“我若不應,早就餓死在後院了。”
謝硯辰眸色微沉,“所以,你根本就知道我不是管家,卻故意認錯人。還故意同那沈靜姝起衝突,隻為引起我的注意,想借我手,要回你的嫁妝?”
“我不過是順勢而為。”
“我在沈家過的是什麼日子,謝公子隻用找兩個沈府下人打聽一番,便知那日是我故意的,還是稀疏平常的。”
“我知曉那日英國公府管事會來,見你儀表堂堂,氣度不凡,在人群之中最為出眾,便想當然地以為你就是管事。才會像救命稻草一般的向你求助。隻是事後琢磨,便知道自己認錯了人。那日你救我以後,我更是知道你身份定然不凡。”
沈梔意語氣輕緩,說得很是真誠,將那隻有六分的真話說出了十打十的誠意。
感激是真。
利用亦是真!
這謝二爺的脾氣想來也不是個好的,沈尋文都能被打成那樣,自己若惹怒了他,還活不活了?
謝硯辰心中本有些氣惱,看著她雙眼含淚的模樣,心中怒氣就消了大半。再聽她說自己‘儀表堂堂,氣度不凡,在人群之中最為出眾’,更是半分怒氣也沒了。
謝硯辰開口的語調也變得柔和兩分。
“你若是不想嫁,也可以不嫁。你可知道配冥婚有可能會被活葬!你同意以後,是生是死,就交由王府說了算。”
“那謝公子覺得,我不同意又能如何?”
沈梔意眼底漸漸浮現出濃烈的自嘲,“我若咬死不嫁,恐怕後日會躺在棺材裡,被沈家抬進英國公府。還要背上一個不識好歹,懸梁自儘的罵名。”
她從來都沒得選!
她曾經想過抗爭,想過嫁給彆人,可是那個人,遲遲沒來,終究是等不到了。
謝硯辰說:“要不,你逃走吧!我可以派人護送你連夜出城,去一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謝硯辰看到了她眼底的無奈和悲涼,心裡升起一絲同情。想來大哥也不會想要一個無辜的女子為他喪命。
隻要她願意,他便能立刻派人送她離開,儘其所能地阻止這樁婚事。
沈梔意從來沒想過謝硯辰會這樣說。
她以為他是國公府的人,前幾日還叮囑她養好身子不要耽誤了婚事,可眼下,他的眼底好似有一團火在燃燒,好像不是之前自己認識的那個謝公子。
她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他是在試探自己,還是真的可憐自己?
太多情緒交織在一起,她有些理不清。
“我不走。”
若是試探,她不能表現出悔婚的念頭,否則下場就是死。
若是同情,她更不能同意。她一走,啞婆怎麼辦?就算謝公子能救出啞婆,那他又該怎麼辦?
他幫自己太多,自己不能將他牽扯進來。
更何況,自己走了,娘的死誰來查?
自己隻要能活著離開沈府,進了英國公府,就算是冥婚,她也會想方設法活下去,查出真相。
“我既然選擇了同意,便是賭我能活著享受世子妃的榮華富貴。”
謝硯辰星星般的眼眸一點點暗沉下去,沈梔意又說道:“我的婚事,就不勞公子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