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尋文看到沈梔意手臂上那新舊交替的傷口時,心口微跳,暗歎好險。
這些年來,他知道劉氏並不待見這個大女兒,在吃穿用度上多有克扣,大部分時候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是誰能想到,她居然會對自己女兒下這般重手。
沈靜姝手腕被掐紅了都能哭鬨好一陣,而沈梔意這手臂沒有一塊好肉,又該有多痛?
沈尋文知道沈梔意說的沒錯,先不說前幾日那一頓毒打,就這手臂上的傷口,他沈府就給不出一個正當理由。
眼底流露出一絲慌亂與心虛,他趕忙將沈梔意扶起,語氣也變得和藹可親,“知知,是爹錯怪了你。”
沈梔意時隔多年,再次聽到他叫自己的小名,隻覺得心頭泛起一陣惡心。
她抽回手臂,頷首的功夫,眼中已經沒有埋怨與委屈。
她太清楚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的親情少得可憐。自己的賣慘隻能適可而止,多了,就惹人煩了。
“不怪爹爹。”
“女兒吃好了,就先回房了。”
沈尋文本擔心她會趁機告劉氏的狀,讓自己發落劉氏,還在心裡想著如何將她敷衍過去,結果她直接轉身就走。
同樣心思的劉氏見到她要走,下意識開口,“今日下聘的單子呢?”
“給了謝管家。”
“什麼!”
沈梔意想著既然問了,索性說個清楚。
“我娘留給我的嫁妝單子,我也一並給了謝管家。成親那日,他自會幫我清點。”
沈梔意說完隻覺得心中說不出的踏實暢快,轉身就走,留下一臉錯愕的三人。
翌日
劉氏早早就來了沈梔意的院子裡,前所未有的溫柔和藹,想讓沈梔意前去將聘禮單子和嫁妝單子要回來。
沈梔意自然不肯。
等了這許多年才等到有人能為她光明正大的要回娘親的嫁妝,她怎麼可能會妥協?
“梔意,國公府對你看重是件好事,可是你不能恃寵而驕,什麼聘禮嫁妝都要彆人為你清點。這讓人家知道,倒是說你不懂事了。”
又道:“你那些聘禮嫁妝都是要跟著你走的,難道我們還貪圖它們不成?”
沈梔意心中鄙夷,語氣倒還是乖順溫柔:“我知道夫人不會。隻是事關英國公府,不能有任何差池,我是怕我們府上下人笨手笨腳,弄丟了些東西,到時候賬麵上對不上,倒是陷父親夫人於窘境。”
劉氏麵上有些發燙,“有我管著,那些下人不敢亂來。”
沈梔意嘴角帶著笑,十分讚同的點點頭,答道:“正是夫人您管著,我才更加擔心呢!”
一句話將劉氏的臉麵都踩到了地上,一張臉氣得通紅。
沈梔意又不緊不慢道:“夫人莫要誤會,我是擔心那些下人眼皮子淺,見到一點好的東西,就往自己兜裡揣,往自己親人懷裡放。夫人貴人事忙,總有看顧不到的時候,到時候受連累。”
劉氏在這後院做了十來年的主,如今被沈梔意這樣壓著,氣得拽緊了拳頭,她待要嚴厲訓斥,沈梔意說了更狠的話。
“若是到時候咱們家連女兒的嫁妝都湊不齊,傳到京都名門望族耳朵裡,還不知道他們在背後要怎樣笑話我們沈家沒見過世麵,連一個亡妻的嫁妝也要貪墨。”
“想來妹妹日後議親也會被人拿出來指指點點的。”
劉氏最在意的,正是沈靜姝。
從前在安陽之時,劉氏就十分在意沈靜姝的名聲。來了京都她讓家奴在外頭說她的那些好話,不也是想要拔高沈靜姝的名聲?
遍地是勳貴的京都,自己女兒的大好姻緣,豈能毀在一件小事上?
劉氏心驚膽顫,臉上的假笑也掛不住了。
沈梔意看著劉氏緊咬後槽牙,臉上的肉都在抽動,不免心中暢快。
在劉氏怒氣衝衝要離開院子時,沈梔意笑盈盈地叫住劉氏,“夫人,謝管家答應了,到時候他會親自幫我清點嫁妝。一式兩份,家中的那份應該是在爹爹處保管著。”
“這些日子,恐怕就要辛苦夫人了。”
沈梔意規規矩矩給劉氏行了禮,請她出去。
聽說那一晚,主院那邊鬨到半夜。
沒人知道鬨什麼,隻是隔天夫人雙眼通紅,便是濃妝也有些蓋不住腫脹的雙眼。
沈尋文則是眼下烏青,臉色極其難看。
通過幾日修養,啞婆的身子好了不少,恰逢風和日麗,沈梔意便陪著她在院子裡散步。
兩人看著花紅柳綠很是愜意,沈靜姝卻風風火火趕來,二話不說給了沈梔意一耳光。
沈梔意沒有防備,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半邊臉立刻腫了起來。
沈靜姝抬手又要打,沈梔意抓住她手腕,將人甩到一邊。
“二小姐,你是今日被馬蜂哲了沒來得及就醫不成?”
沈靜姝呆愣住了,這十來年,沈梔意都是她隨意打罵折騰的玩意兒。今日沈梔意不僅敢反抗,還敢言語辱罵她?
反了天了!
“沈梔意,你個下賤玩意兒!都是因為要給你湊嫁妝,娘親居然要變賣我的首飾,我滿滿一箱子的珠釵頭麵被掏了個空。”
說著她就越發怒火攻心,抬手又要打。
沈梔意一個側身躲開。
沈靜姝連著追了幾次落空,抓起花圃裡的石頭就朝沈梔意丟去。
啞婆趕緊抱住沈梔意,用自己身子擋下石頭。
瘦弱的身子被石頭砸得砰砰作響。
沈梔意一雙美目瞬間升起騰騰怒火,“沈靜姝,你要發瘋去彆處發去!”
“我發瘋?”
“我被你害得連連受傷,現在連自己的金銀首飾都要被搶走了,我發瘋怎麼了!”
沈靜姝手邊已無石頭可丟,又撿起棍子衝過來。
沈梔意連忙將啞婆護在身後,本以為今日與沈靜姝的衝突在所難免,卻見到沈尋文疾步而來。
她趕緊收回手臂,硬生生挨下一棍子。
“姝兒!”
沈尋文怒喝一聲,走到沈靜姝麵前,搶下她手裡的棍子。
“這是你長姐!”
沈梔意手臂的疼痛因為他這句話,仿佛都好了一些。
本以為他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
“爹,你為什麼要護著她?她逼著娘為她準備嫁妝,將我們逼成什麼樣了?我聽娘說,府上的銀子都快被掏空了。”
沈梔意當然知道沈府這幾日的日子不好過,這正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