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白玉扳指
白薇草,乃是西域探子慣用的追蹤香。她凝望著躍動的火舌,思緒飄飛。
昨夜刺客靴底沾染的花粉驀地闖入腦海。那是嶺南特有的植物,怎會出現在這遙遠的北境驛道?
答案不言而喻,昨日那夥刺客必然還在身後,如鬼魅般追蹤著他們。
夜晚的風,寒意入骨,吹過樹林,乾枯的樹葉沙沙作響。
幾名護衛輪流值守,不敢有絲毫懈怠。
沈紹南在離蕭景琰不遠處的樹杈上稍作歇息,目光如炬,時刻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蕭景琰此行徹查那批回京路上的刺客,這與沈紹南的目標不謀而合。
隻是,這兩批刺客之間是否存在關聯,目前尚不清楚。
一夜過去,相安無事,那幫刺客並未現身。
天邊剛露出魚肚白,護衛們便紛紛起身,收拾行囊,踏上了行程。
按照計劃,若一路順利,今日傍晚他們便能抵達平津渡,然後登船走水路,直到宣城。
中午時分,一行人來到一家飯館稍作停歇。
店小二熱情地將一盤醬牛肉和幾樣素菜端上桌。
“幾位客官慢用。”
沈紹南習慣性地掃視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率先動筷試菜。
此時,鄰桌的對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聽說了嗎?宣城那邊鬨水患,流民滿大街都是。”
“唉,朝廷發放的賑災糧,被那些貪官一層一層剝削,到百姓手裡的全是發黴摻沙的糧食,百姓哪還有活路啊!”
蕭景琰夾菜的手微微一頓,他常年駐守北境,雖知曉朝廷腐敗,但親耳聽到百姓的議論,心中還是不禁湧起一陣震驚。
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鑽進沈紹南的鼻息——白薇草。
她警覺地抬頭看向門外,隻見幾個神色異樣的人在一旁坐下。
“王爺,儘快用餐,此地不宜久留。”
沈紹南壓低聲音說道,同時不著痕跡地瞥了那幾人一眼。
“啟程!”
蕭景琰當機立斷,一行人匆匆離開了飯館。
傍晚時分,他們終於抵達了平津渡。
他們租了一艘船,連日的奔波讓蕭景琰的寒毒愈發嚴重。
用完晚餐後,由於船上沐浴不便,蕭景琰屏退眾人,早早便準備休息。
沈紹南在門外守護著。
或許是昨日在外麵受了風寒,又加上今日船上濕氣重,即便喝下了能壓製寒毒的雪山霧凇茶,蕭景琰體內的寒氣依舊難以控製。
他坐在床上,雙手扶膝,屏息凝神強壓著體內的那股寒氣。
片刻之後,緩緩收功,此時他的額頭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突然,幾道明晃晃的亮光從船的四麵八方射來,
緊接著,外麵傳來護衛們的大喊:“有刺客!”
所有護衛立刻揮舞著刀劍,奮力抵擋射來的火箭。
沈紹南與江寒交換了一個眼神,江寒心領神會,立即帶著幾名護衛跳入水中,悄悄遊向對岸的船隻,試圖從源頭上製止那些放箭的刺客。
船上的火勢迅速蔓延,火燒木頭的“吱呀”聲在寂靜的湖麵上傳得很遠。
幾名刺客趁亂登上船,卻被沈紹南揮劍砍斷雙手,掉進了水裡。
蕭景琰抬手在手中凝成內力,用力一擺,幾名刺客便全部掉入水中。
然而,船在大火中搖搖欲墜,隨時都有沉沒的危險,後麵還有不斷追殺的刺客。
沈紹南抓起一旁的蕭景琰縱身跳入水中。
暗黑的水麵被射入的箭矢照亮,他們在水下屏住呼吸,奮力遊出那片危險的湖麵,才探出頭來換氣。
沈紹南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她朝著東方遊去,因為那是離上岸最近的方向。
“王爺,快到了,堅持一下!”
過了許久,沒有聽到蕭景琰的聲音,她心中一驚,停下回頭望去,早已不見蕭景琰的身影。
他毫不猶豫地猛地紮進水中,在幽暗的水底尋找蕭景琰的身影。
或許是從失去親人的那一刻起,她就發誓要變得強大,保護身邊的人。
這種對“被需要”的極度渴求,讓她不顧一切地回頭尋找蕭景琰。
夜晚的河水寒冷刺骨,沈紹南在水底艱難地遊動著,幽暗的水底仿佛無儘的深淵。
她努力睜大眼睛,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搜尋著蕭景琰的影子。
突然,一抹微弱的淡綠色亮光在前方不遠處閃爍。
沈紹南加速遊了過去,正是蕭景琰帶著的那枚白玉扳指,在夜間會發光的扳指。
她立刻單手托著蕭景琰的頭,將他拖出水麵。
她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急促的喘著氣,稍作緩神後,繼續朝著岸邊遊去。
……
與此同時,江寒帶著幾名護衛殺到了對麵的船上。
但船上的人見勢不妙,紛紛跳河逃竄。
等他們再回頭時,自己乘坐的船早已在大火中沉沒。
江寒迅速上岸,立即啟動江寒盟的江湖情報網,全力找尋蕭景琰的消息。
從王府出發時,蘇公公特意交代過,務必讓王爺每天喝一杯雪山霧凇茶以壓製寒毒,否則寒毒發作會危及王爺的性命。
情況緊急,江寒在啟動情報網的同時,也飛鴿傳書到了王府。
蘇公公收到消息後,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立即調動蕭景琰養在莊園的暗衛,快馬加鞭趕往平津渡附近一帶尋找。
皇後寢宮中,張公公滿臉喜色,腳步輕快地走到皇後麵前。
“皇後娘娘,好消息!”
皇後抬手示意,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都下去吧!”
“皇後娘娘,昨晚追蹤靖北王的人報消息稱,他們上了水路。”
“於是,奴才便自作主張,用我們那幫常年在水上的殺手給了他們一個突然襲擊。”
“深居河上,船在大火中沉了,又是冬天,靖北王現在不知所蹤,他們王府也派人全力尋找呢!”
皇後:哈哈哈哈哈
“好,想必不死也會重傷吧,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定要在他們的人之前找到靖北王!”
“是,娘娘。”
冬日的陽光被霧氣籠罩,顯得格外慘淡。
一處簡陋的茅草屋裡,蕭景琰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身體不停地冒著冷汗,意識也十分模糊。
他的身上已經被沈紹南換上了老伯的粗布麻衣。
昨晚,沈紹南將蕭景琰帶上岸後,自己也因體力不支虛脫倒地,幸好被一位好心的老伯救起,並帶到了這屋子裡。
沈紹南坐在床邊,輕輕拿起蕭景琰的手為他把脈。
那皮膚冰涼如冰,讓她心中一緊。蕭景琰的脈象十分怪異,身體中有一股氣流似乎在橫衝直撞。
她輕輕翻開蕭景琰胸前的衣服,隻見那道通向胸口的黑線顏色更深,比昨天更接近心臟的位置了。
她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擔憂。
隨後拿出腰間的小刀,毅然割破了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