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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六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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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耀卻是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引得眼前女子如此劇烈的反應,一時有些措手不及,本能輕輕將她攬到懷中以做安撫:“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也不過是口口相傳的習俗,還從未聽說有誰真因為這個出了事的,是我嚇著你了。”

雅雲順勢靠在他身上,柔聲道:“妾隻願孩子平安。”

氣氛霎時柔情起來,陳文耀卻已經捕捉到了雅雲話中的另外一個重點:“你方才說母親賜了你一頂帳子,我怎麼未聽說過?”

雅雲輕輕從陳文耀懷中掙脫,起身躋上鞋子,小心翼翼牽上陳文耀的手,見他未反對,心中稍安,引著他到了自己床前。

“就是這個。”雅雲萬般珍惜地撫了撫上麵的刺繡,神情中透露著喜愛,“聽說這是太太原本賜給少奶奶的,少奶奶沒把這帳子帶走,太太就賞了我。”

她崇拜地看了一眼陳文耀,“太太能養育出您這樣出色的郎君,定是有大福氣的,妾得了之後便萬般珍惜,期望孩子能沾沾太太和少爺的光,以後也做個探花郎。”

陳文耀看著她,眼前卻仿佛浮現出明棠的模樣。那時他們成婚才一年,母親覺得她一直沒有消息,怕是子嗣運不大好,某一日就把明棠叫去,鄭重把這帳子給了明棠。

明棠倒未拒絕,當著束媽媽的麵,命人把原本的帳子換下,掛了這頂上去,隻是才不過一日,就被她收起來壓進了箱子最深處。

陳太太輾轉得知後,自然不舒服,陳文耀還為此兩邊勸過。雖然最後以明棠整頓了他們東小院的規矩,此後發生在東小院內的事,隻要不是明棠願意透露出去的,陳太太一絲消息都聽不到告終。

兩年過去,陳文耀險些把這東西忘了個乾淨,沒想到還有見它重見天日的一天。

雅雲說得委婉,若隻是沒有帶走,怎會出現在正院?恐怕這還是明棠特意命人送過來的。她還真是時時刻刻都把這些東西記在心裡,臨走了都要送還給母親以示她對這東西的不滿。

見雅雲對彆人不屑一顧的東西一臉珍惜的模樣,陳文耀驀得更多了幾分憐惜。想她也是個身世堪憐的女子,陳家又不是勳貴人家,看重嫡庶長幼。一個庶子而已,將來如果讀書讀得好,自有他的前程。

若是沒有讀書的天分,便叫他專心打理庶務,給以後的弟弟當個幫手,也是一條出路。

況且,現下已經有風聲說他是為了求子才逼得妻子和離,若是沒過多久就傳出妾室小產之事,怕是傳言要更難聽上幾分。

思及此,陳文耀輕輕將雅雲鬢邊一縷亂發揶在耳後,再度安撫道:“你且安心,等把孩子生下來,跟母親說一聲,住在東小院的廂房裡吧,跟母親住在一起總歸不方便。”

等把孩子生下來就搬家!雅雲心中大定,看來夫主是沒了那把她的孩子處理得乾乾淨淨,好迎娶新少奶奶的想法了。

至於夫主跟白家的婚事還能不能成,雅雲半點不關心,她已經把這事兒捅給了明家,明家若是能攪和了自然是好。

若是明家不願搭理,雅雲也並不遺憾,反正總會有新少奶奶,她隻要保證少爺不會因要再娶妻就把她的孩子打掉就是了。

在心中念了幾百聲佛,又感謝了一番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把這頂帳子送給她的舊少奶奶,雅雲笑得愈發柔美。

而陳文耀把話說出口,卻又有些怔然——自從明棠搬走後,東小院還沒有再整理過呢。

明家是大族,給女兒準備嫁妝時也是照著所有大族嫁女兒時的習慣預備的,東小院裡各色家具全都是明棠的陪嫁。

那天明家浩浩蕩蕩來了幾十人搬明棠的東西,陳文耀當時不願意見明家人,事後去看時,隻覺東小院用家徒四壁都不足以形容,剩下明家沒帶走的東西擺在正屋的地上,瞧著孤零零的可憐。

自那天起,陳文耀便起居在了前院書房。母親自然是不會想著去整理東小院,他沒吩咐,想必家下人也不敢擅專。想到東小院那空空蕩蕩的模樣,陳文耀一時隻覺得頭痛。

第二日一下衙,陳文耀便叫來束媽媽,吩咐道:“東小院少奶奶的東西搬走後著實有些不像樣,你這兩天看著,找人先打了家具來,不拘用什麼木料,隻要屋子有個樣子就行了。”

束媽媽點頭應下;“還得少爺給我寫個條子。”沒條子怎麼好去賬房支銀子。

總不能拿自己的錢給主家辦事吧。

陳文耀點頭,寫了許束媽媽到賬房為打家具一事支取銀兩的事,又蓋上自己的私章,便開始處理今日收到的信件。

京城中有的是打家具的匠人,就是木料也有現成備好的,陳家的要求又不難。且現下雨水少,晾漆也容易,不過短短十日,木匠就把束媽媽要求的家具一樣樣運到屋中組裝好。

不知是什麼料子做的家具清一色刷的黑色清漆,擺在屋中倒也齊整,還有一絲說不出來的韻味,束媽媽帶人檢查了質量,便拿了條子去賬房支銀子。

誰知這銀子是順利支出來了,卻得了個十分不好的消息。

送走木匠,束媽媽憂心忡忡進了正院,低聲道:“太太,才剛劉賬房跟我說,賬上現下錢不多了,讓我提醒您節省些開支。”

陳太太十年前既然能帶著兒子變賣家業進京,雖然說不好這其中有多少是陳文耀少年老成的緣故,總不至於對銀錢沒概念,立時便覺得不對:“文耀有俸祿,賬上剩的銀子也不算少,我們又沒有什麼花銷,還需要節省什麼?”

陳文耀還在求學時,陳太太一個月能用二兩銀子都算多的,這其中還包括著家下人的月錢。

現如今兒子已經是當官了,一個月俸祿也有十二兩,逢年過節還有些額外的銀錢,名下也置辦了產業,怎還需要她節省開支了?

束媽媽心中歎氣,隻好硬著頭皮提醒道:“太太忘了,少奶奶嫁進來後,家裡前前後後一共添了不下十個人,月錢便是一筆支出。再有,尋常吃的、用的,還有每季要添新衣裳,這些以往都是少奶奶支的銀子。還有以往家裡在少奶奶的鋪子裡拿貨,總有些折扣,一年下來能省不少,現在總是不成了。少爺的俸祿和家中的出息就那麼多,賬麵上的錢自然不經花。”

“好了,不要說了!”陳太太麵色一陣青一陣白,麵對著跟著自己時間最久、最貼心的心腹束媽媽也覺得麵上火辣辣的疼。

她這幾年過的什麼日子,以往過的什麼日子,陳太太怎麼會分辨不出來?不過是刻意“忘”了而已,若是時時刻刻在心中記著自己吃的用的都有兒媳婦一份,她還怎麼心安理得指責兒媳婦不能生?

說來奇怪,陳太太靜下心來回想明棠與兒子成婚前自己的生活,竟覺得印象都十分模糊,仿佛那些年她不算是真正活著,隻是一場夢,醒來時什麼都不記得,隻留下一個那時生活十分困窘的印象。

若說那日明棠命人來取嫁妝時陳太太是剜心之痛,想到自己以後又要過回以往那困窘的生活,陳太太便覺得自己如同被淩遲一般,日日都有人在從她身上割肉。

隻是無論如何,眼下卻沒有一個可以讓她指責對方做得不夠好的對象,隻有一個等著她示下,好去回應賬房的束媽媽。

陳太太額角一跳一跳的抽痛:“東小院裡我記得有兩個小丫鬟,喊人牙子來賣了吧。再有,廚房用不了三個廚娘,辭兩個,再挑個正院的去廚房幫工。還有”

越說越是順暢,陳太太的頭痛狀況也就漸漸減輕,心中反而還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這管家之事哪有前兒媳婦說的那麼難?反正她是當家的太太,說一句是一句,隻要把人放在該放的位置,發了月錢,自然會一切正常。

前兒媳婦沒進門的時候,她不也把兒子養到這麼大了?還考了個文曲星降世的探花呢。

要是當時兒子沒答應娶這個兒媳婦就好了,戲文裡都唱過了,這年輕的狀元郎,陛下都是要許公主的。兒子不是狀元,卻是個長得更好看的探花,娶不上公主,娶個郡主也行啊。

為想象中丟失了的郡主兒媳婦歎息了半晌,餘光看見束媽媽竟站著不動,不由疑惑:“你怎麼還在這兒站著?”

束媽媽張口結舌,心中升起一股不敢置信:這真是那個以往千裡迢迢上京,又事事精打細算了十年之久的太太嗎?怎麼現下想事情竟變得如此簡單?

隻是她這一輩子是跟陳太太綁在一起了,主人家沒了彆的話,束媽媽隻能苦澀應下,回頭就去一一操辦陳太太那些必然會得罪許多人的命令。

眼下將近端午佳節,去年的這個時候,府中上上下下清掃一新,處處盈滿艾草香,廚下也正忙著包粽子。幾個廚娘包的粽子個頂個兒又好看又結實,到了正日子,從上到下人人都能領一串兒。

今年可好,粽子沒了,活計可能也要沒了,就連負責提水的婆子也沒了能跟販水人炫耀陳家好日子的機會,有些無精打采的。

因著這些,以往讓大家覺得與有榮焉的文曲星大少爺私底下也很是招致了些不滿,甚至有年紀大些的懷疑他這是“撞客”了,煞有介事地偷偷求了符,盼著大少爺早些把少奶奶哄回來。

以前大家誰也沒聽說過這和離是怎麼一回事,保不準不作數呢?

少奶奶回來了,大家就都有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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