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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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本應一被捅出來就引發驚濤駭浪的大事件就這樣看似風平浪靜地過去了,懸在陳家上空中的陰雲也仿佛隨之消散。

正房裡四人各懷心思,卻是每一個人都對這個結果滿意不已,都覺得這事的結局對自己最為有利。

陳太太要抱上孫子了,雅雲得償所願登堂入室,陳文耀以後妻賢妻妾美,而明棠對眼下這個結局更是說不出的滿意。

皆大歡喜,可謂共贏。

得知府中突然多了一位懷孕的姨娘的家下人們卻是不約而同心中惶恐。

——這無子的正室,懷孕的姨娘,誰會相信以後家裡風平浪靜?主家要是以後要鬨點什麼事,保不齊就拿他們當了替死鬼。

被指去服侍雅雲的小丫鬟桃花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怎麼就那麼管不住這張嘴呢?就不該在那個雅姨娘帶來的丫頭問府裡規矩時好心告訴她的。

現在可好了,順手就被束媽媽指去服侍姨娘。

正院是陳家最大的一進院子,房舍不少,陳太太思來想去把雅雲安置在了東廂房,裡麵原本住著的人自然要趕緊著搬出去。

桃花在府裡不上不下,拿著二等的月錢,這個時候自然也逃不過去,忙活了一天,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吃晚飯,就得知了這個對她來說算是晴天霹靂的消息。

也隻好化悲憤為食欲,趁現在還沒過去,多吃了幾口飯菜,到了晚間,便過去拜見新主子。

住在正院東廂的雅姨娘極好說話,見著桃花,絲毫不因為她年紀不大就輕視她,端著一臉和氣的笑意,謙遜而謹慎地表示自己剛來,不懂這裡的規矩,以後有什麼做得不當的地方,還請桃花妹妹直言相告。

桃花恭恭敬敬、誠惶誠恐,心裡卻直撇嘴,懷著孕能進家門,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打定主意隻做分內之事,以後也要想個法子調到彆的地方才好。

果然,雅姨娘賞了她一個小銀錁子就打發她下去,跟著雅姨娘同時進府的一個丫鬟卻留在屋裡,兩人顯見著有話要說。

那丫鬟名叫小紅,此時正在欣賞陳太太早間賞的那隻金鐲,口中滿是豔羨:“這鐲子怕不得有三四兩重,主子好福氣,這老太太一看就是個闊綽人,以後主子生了長孫,還不得有什麼東西都賞過來。”

雅雲心中也極滿意,這鐲子好看不好看不重要,最主要是金子做的,貴重啊。

小紅將鐲子珍而重之放回妝匣裡,轉頭就開始批評明棠:“早就聽說這個少奶奶家底豐厚,怎麼出手這麼小氣,就一根銀簪子,還是個空心的,再沒見過這樣家底豐厚的人了。”

雅雲看著那支長簪,雖然也覺得這東西太過簡薄,倒沒好開口說明棠的壞話:“她也是個可憐人,恐怕直到現在才知道有我這個人呢,心裡定是有怨。”

少奶奶家底豐厚是肯定的,單她今天在少奶奶發上看到的那支步搖,恐怕便抵得上她之前住的那間小院的價格,這銀簪都不像配出現在少奶奶妝匣裡的樣子,也不知她是怎麼翻出來的,定然是知道了她的事之後刻意拿出來惡心自己的。

隻不過,想到下午有人送來的文書,她又搞不懂了。

單這一張文書,就是再給她拿兩隻金鐲來,也不換啊。

難道說少奶奶眼裡,家裡多個良妾比省幾分銀子還重要?所以寧願拿這個來施恩?

小紅可沒本事猜到雅雲心中想著什麼,此時頗有些異想天開道:“主子,您今天第一天過來,少爺會不會過來看您啊?”

雅雲將銀簪放好,白了小紅一眼:“誰家娶了親的少爺晚上在老太太院子裡過夜?你也動動腦子。”

小紅頓時傻了眼:“那可怎麼辦?”這不是說少爺以後都不可能來了?

雅雲動作輕柔,輕輕撫了撫肚子:“還能怎麼辦?安心等著生孩子就是了。”她這個身份,要是能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才是一輩子的依靠。

要是少奶奶一輩子生不出來,那造化就更大了。

雅雲嘴角含著笑意,忍不住便想遠了。

東小院裡,明棠坐在妝台前慢慢梳著頭發。

要說這輩子她最滿意的就是自己終於養出了一頭好頭發。

烏黑亮麗,又柔韌又順滑,基本上一梳就通,最重要的,還很茂密。

絲毫不像上輩子,到處都是頭發,就是頭上沒有。

陳文耀靠在床頭,手中捧著本書看得心不在焉,猶豫了好幾息,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幼娘,你還不歇下嗎?”

明棠不舍地再次撫了撫自己的頭發,起身,走到床邊,拿小剪子輕輕修剪了一下燭芯。火光被短暫地壓下去一瞬,隨即猛然跳起,比之前還要更明亮些:“夫君不是在看書嗎?我還以為你要過一會兒才睡。”

脫下鞋子,跨過陳文耀,進了自己的被窩,明棠剛要閉上眼睛睡覺,一隻手從旁伸過來,準確地握上了她的。

隨後帳幔被放下,暖黃的燭光透過青色床帳被過濾地柔和又昏暗,霎時便多了幾許曖昧。

“我很想你,幼娘當真不知道嗎?”陳文耀摸索著與她十指相扣,人也起身,翻身壓在明棠上方,居高臨下看著她。

管你想不想,反正我不想。

明棠眉頭一皺,有些為難:“夫君,我今天累了。”

陳文耀頓時一僵,心頭火熱如被冰水澆熄,頗有些無趣地躺回去,隻是手卻還固執地牽著明棠的:“幼娘,我們是要白頭偕老的,你信我,日後我必讓你夫貴妻榮,誥命加身。”

“嗯,睡吧。”

睡著了才好做夢。

一夜無話,至天明時,明棠睜開眼睛,身邊早沒了陳文耀的身影。

起身梳妝罷,明棠頗有些感慨地看了看自己住了三年的這間小院,到正院給陳太太請了個安,便帶人出府。

陳太太自從明棠進門第一年,在出門這件事上為難了明棠兩回並以自己被搞得灰頭土臉為結局以後,就素來不管明棠的事。

知道明棠又出門去了,連問都沒問一聲是去哪裡了,隻滿懷欣慰地看著雅雲:“你頭天過來,可有哪裡住得不習慣?要是哪裡不好,隻管跟我說,可不能委屈了我的乖孫。”

雅雲羞澀低頭:“一切都好。太太極慈和的人,少奶奶也大度,妾進了門就如掉進福窩一般,怎會有哪裡不好呢?”

陳太太頓時覺得遇見了知音。是嘛!她也說現在陳家可是尋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好去處了,可不就是福窩窩嗎?

什麼時候兒子再升個官兒,叫那個兒媳婦也這麼想就好了,她也能理直氣壯抖一抖婆婆的威風。

明家宅院裡,明夫人正攬著明棠,還在試圖做最後的確認:“幼娘,當真不再考慮一番嗎?”

陳家的日子雖是肉眼可見的不甚安穩,卻也不過是尋常事,幼娘隻要稍動心思,以後也未必不得善終。

若是和離歸家來,眾人的眼光且不說,日後自己跟老爺去了,幼娘跟著兄嫂過日子,總會有種種不便之處。若是要再嫁一來,明棠畢竟嫁過,二來,子嗣上有些問題,若是要再嫁,便隻能往低了尋,還多半是續弦。

明夫人看得上眼的女婿一個是世家嫡長子,一個是年輕進士。哪怕如今是要和離了,在明夫人眼中,陳文耀畢竟不算離了格,隻不過是女兒不願意跟他繼續過下去而已。

現在已是如此,若是往低了給明棠找新夫婿,不說過不過得了自己這一關,恐怕就算是處處都滿意,明棠也是看不上眼的。

“娘,我既已決定,便不會改,更不會後悔。”明棠知道母親在擔憂什麼,她無法保證以後能否過得好,但她確信,她絕不會為眼下這個決定後悔。

明夫人看著明棠,歎一口氣,想著從長計議也好,便帶著女兒一道回了她以往居住的安樂居。

安樂居是明棠長大的地方,出嫁幾年,因明家人口少,還不到覺得屋舍緊張的時候,這地方便一直空著,明夫人時常令人打掃著。

此時母女二人相攜歸來,明夫人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裡嬌養長大的女兒才出嫁幾年就不得不和離歸來,心中不由酸楚。看著院中那棵繁花落儘,如今濃蔭遍地的桃樹,有心活躍氣氛,便笑道:“你既回來了,這樹上結的果子便不用巴巴兒的使人給你送去了。”

明棠仰頭看著樹上如今個頭不顯的青澀小桃子,頓時口舌生津,不禁埋怨:“娘也真是的,這時候提什麼桃子,光看不能吃的,少不得一天念叨個八百遭的,盼著能早些吃上了。”

“就知道你是個饞的。”兩人說笑著,一邊追憶這些年來的故事,一邊細細說著明棠不在家這幾年的一些小事。

這邊母女二人正是和樂融融,那邊明侍郎的書房裡卻是氣氛凝重。

明侍郎長子明讓眉梢緊皺:“幼娘真是鐵定要這樣做了?”

他也不是頭一天知道明棠要和離,卻一直以為是氣話,過幾天消氣了自然也就好了。

誰知道父親今天把他們兄弟兩個叫來,頭一件事就是給他們看了和離書,那上麵父親甚至都已經簽了字蓋了私章。

和離書這東西,雖然明讓沒見過,但也知道是要夫家與娘家都同意。如今父親蓋了私章,表明意見,在明讓眼中,這就已經是木已成舟。

——反正陳文耀便是要拒絕也拒絕不了,明家有的是法子壓著他同意。

“幼娘這孩子,氣性大啊。”明侍郎感慨,也不知在她幼時那樣驕縱她到底是對是錯。

“離了也好,離了陳家,難道我們家還養不活幼娘了?不過是多一口子吃飯而已。”明家次子明禮就乾脆得多。

“哪有這麼容易?”明讓一皺眉,“幼娘畢竟是無孕歸家,有些事,好說不好聽啊。”

明禮嘿嘿一笑,做出個怪樣:“我懂我懂,不就是放點風聲出去嘛,這事容易的很。”

明讓一臉不忍直視:“三弟,你已經三十四了,不是十四。”真不適合做這樣的少年表情。

兩個加起來年過半百的兄弟險些要在書房裡吵起來,最後還是被已經過了半百的明侍郎輕鬆碾壓。

“老三既然覺得簡單,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先把這和離書給正明送去,老二你也寫個奏折預備著。”

兩人瞬間恢複正色,各自領了任務去辦。

待兩人離去,正襟危坐的明侍郎撫了撫胡須,起身便往安樂居方向走去。

小女兒出嫁這幾年,他也怪想的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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