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若淼實際上根本不需要薛野和徐白的幫助,她身上帶著的那柄玉如意,是個帶有自動識路功能的法器,九州山川,六合宇內,隻要她心念一動,沒有到不了的地方。反而是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薛野和徐白,終於在旬若淼的幫助下有驚無險地回到了上清宗。
不得不說,地下河水流湍急,薛野和徐白竟然被衝出了一段不算遠的距離,導致他們回程即使禦劍飛行也用了將近半天的時間。
而此時距離薛野和徐白進入劍塚,已經過去了一天半的時間。
薛野在回程的路上一直處於天人交戰的狀態,他在逃跑和回去麵對宋思遠這兩個選擇之間猶疑不定。情感上,薛野是傾向於直接逃跑的,畢竟現在在有旬若淼在場的情況下,徐白的金丹已經是鐵定不可能搶到手了,一旦薛野回去了,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隨時隨地都可能被宋思遠挖掉金丹;但理智上,薛野卻明白自己必須回去,因為若是他跑了,那便是上清宗叛徒,再加上之前偷襲徐白的事情一旦被捅出來,那麼宋思遠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滿修真界搜捕薛野,隻要被抓住,薛野會被當場處死。
可若是薛野回到上清宗,那麼憑借他的優秀的口才和機智的腦筋,一切便都還有斡旋和爭取時間的可能。
這一線生機,薛野定然不可能放過。
不過薛野沒想到的是,這次竟然連天也助薛野一臂之力:旬若淼從蓬萊島來上清宗,為的就是發共赴東海秘境的請柬。
東海秘境位於蓬萊、瀛洲、方丈的中間,每隔五百年秘境會開啟一次,原本每次開啟的時候隻有三座仙山中的年輕一輩有資格進去,但上一代瀛洲島主卻首次提出:東海三島久居海上,本已經遠離陸地,若是長期不與其他修仙大派的修者交流,隻怕最後會變成閉門造車,世代之後徹底成為荒蠻之地。
故而在上次秘境開門的時候,東海三島便廣發請柬,讓其他修仙大派中的年輕一代與自家小輩一同進入東海秘境探尋機緣,一來是想讓雙方小輩互相交流建立聯係,二來也是賣其他修仙大派幾分薄麵。
而那次東海盛會效果卓著。如今的各個門派中,五百年前進門的小輩們早已成為了修仙界的中流砥柱。因著在東海秘境中同生共死的那些交情,東海三島在修真界中的威望竟也水漲船高,加深交流之後也可集各家所長,精進自身。
故而此次東海秘境開啟,三島的現任島主一致決定:效法先代,邀請其他各個修真門派派出自家的小輩一同入東海秘境曆練。
這次旬若淼到上清宗來,就是為了向上清宗的掌門稟告此事,順便把掌門挑出來的人選帶回東海去。
這個消息對於薛野來說,不就是困了就有人遞枕頭嗎?既能名正言順地離開上清宗,還不用背上叛徒的罪名,簡直就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理由。
而此刻,薛野、徐白和旬若淼一起站在上清宗的正殿之內,接受掌門和劍聖的審視。
秉持著遠來是客的原則,掌門和劍聖倒是先把好不容易回來的薛野和徐白晾在了一邊,同旬若淼先行寒暄,而後在慈愛地向她詢問了來意之後,聽她說關於東海秘境的事情。
旬若淼第一次被兩位修真界的傳說人物注視,內心十分緊張。不過好在,她在從東海來的路上,就已經把自己此刻要說的話推敲並演練了無數遍了,故而旬若淼隻是暗暗咽了一口口水,然後,便盯著麵前的地板背誦起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就是這樣,所以家父讓我來向上清宗遞送請柬,並邀請十名本屆的上清宗弟子一同共赴東海秘境。”
也是直到此時,薛野才知道,旬若淼的父親就是仙山蓬萊的現任主人。
上清宗掌門聽完,與身旁的劍聖對視了一眼:五百年前去東海秘境的那一批人裡,就有掌門和劍聖。他們都曾在那場曆練中受益良多,自然也知道對於新入門的弟子,這次曆練的機會有多珍貴。
沒理由拒絕彆人的一番好意。
於是掌門笑著對旬若淼說道:“上清宗承蒙旬島主抬愛,自然願意參加。隻是具體派哪位弟子前往東海,尚需由各峰長老商議決定,正好世侄女也舟車勞頓,不如現在上清宗休息兩日,隻等名單一確定,便即刻啟程,如何呀?”
旬若淼是第一次離開蓬萊,就怕自己會把事情搞砸,終日食不下咽。誰知道竟一切順利。傳聞中高高在上的上清宗掌門竟然一聽她的話,什麼也沒問就爽快地答應了。旬若淼簡直喜出望外,頓時覺得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麵對上清宗掌門再多待兩日的要求也並沒有表現出什麼抗拒,笑著答應了。
掌門遂派灑掃小童將旬若淼帶去了客房,還貼心地笑著關照她:“世侄女就當這裡是自己家一般,不必拘束。”
旬若淼見上清宗掌門如此親切,也笑著回道:“那就勞煩世伯了。”
旬若淼邊往客房走,心裡邊想道:“世伯雖貴為一派掌門,為人卻著實和善。”
但事實上,“和善”的上清宗掌門,從旬若淼離開上清宗大殿的那一刻起,便徹底換了副麵貌——他瞪著留在大殿的薛野和徐白,那樣子簡直可以用金剛怒目來形容。
“讓你們兩個去劍塚拿本命劍,你們兩個非要把劍塚拆了才甘心嗎?”
薛野是過錯方,掌門這話他自然沒法接。但他還是緊張地看了徐白一眼,生怕徐白在這個節骨眼上出賣他,說出他在劍塚中的所作所為。
萬幸上蒼似乎聽到了薛野的呼喚,徐白麵對劍聖的問話什麼也沒說,隻是看著麵前的地麵一言不發。
而掌門似乎並沒有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深究,轉而佯裝生氣地向薛野和徐白問道:“你們的本命劍呢?”
薛野和徐白在掌門和劍聖麵前還是老實的,兩人聞言便各自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劍。
霎時,一黑一白兩把神劍便憑空出現在了大殿之中。
見到寒江雪和玄天,原本還一本正經地站在主位的掌門和劍聖,當即眉開眼笑地走到了薛野和徐白的麵前,仔細端詳起了這兩把劍。
劍聖對這兩把劍可謂是愛不釋手:“好小子,好小子。竟然把這兩把劍給拿了出來,真是不得了。”
轉而如數家珍一般地給薛野和徐白科普起了寒江雪和玄天的來曆。
“不過……”說完玄天入劍塚的前因後果之後,劍聖突然話鋒一轉,他看看徐白,又看看徐白手裡的玄天,感到有些惋惜:“此劍雖好,卻過於頑固霸道,你呢,也是個死腦筋,你選它做本命劍並無不可,但要時刻謹記過剛易折的道理。”
說道這裡,劍聖歎了一口氣:“唉,我本料定劍塚中最適合你的應是那柄寒江雪,沒想到……”
說著,劍聖看向了手握著寒江雪的薛野。
“罷了,時也命也。”劍聖長舒一口氣,轉而對徐白和薛野正色道,“既然劍選了你們,便不要辜負你們手中的劍。”
這話,是一個劍聖對少年劍客的叮囑。
那聲音厚重,似古寺晨鐘,一聲聲落在了徐白和薛野的心上。
於是薛野和徐白不由地站直了身體,恭敬地應道:“謹遵劍聖師父教誨。”
劍聖說罷,揮了揮袖,對薛野和徐白說道:“好了好了,你們也不容易,去休息吧。”
“弟子遵命。”徐白聽了這話便直接轉身離開,而薛野遲疑了一下,竟是站著沒有動。
本來已經轉過身去和掌門說話的劍聖察覺到薛野沒有要走的意思,感到有些疑惑,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薛野也不扭捏,直說道:“是這樣的,弟子剛剛聽聞東海秘境的事情,也想一同前往。”
劍聖也有些驚詫:“這麼積極?”
而劍身身後的掌門聽見薛野這麼說,也感到有些微吃驚:“雖然說東海秘境有眾多際遇,但同樣也伴隨著不小的危險。若是一不小心也可能隕落在秘境之中,你不怕嗎?你可先思考過後,再向我二人申請不遲。”
薛野卻是一幅大義淩然的樣子,朗聲說道:“弟子修道,不怕艱難險阻,隻怕安於現狀,止步不前!”
“好!好一個安於現狀!”
這話算是說到了掌門的心坎上了,他年輕時便是如此,為了精進修為,什麼樣的苦都吃過。掌門當即向薛野投去了欣賞的目光,並立刻向薛野保證,兩日後的出發名單裡,必然有薛野的名字。
“謝掌門!”詭計得逞的薛野不由地內心竊喜,“我這就去告訴我師父這個消息,向他辭行。”
“哦,宋思遠啊,那你還是暫時不要去打擾他了。”聽到薛野這麼說,劍聖才像是終於想起了什麼,向薛野解釋道,“他兒子宋邈昨天醒了,得知自己金丹破碎之後,覺得自己成了廢人,無顏再待在上清宗了,一氣之下竟拖著殘破的身子負氣跑了,去向不明,生死不知。你師父現在為了找他忙得焦頭爛額,太上峰也是兵荒馬亂的,你不若便在我的茅屋裡修整兩日,而後直接向東海出發吧。”
劍聖這話聽得薛野簡直傻眼: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不早說?
金丹離體無法保存。也就是說,在宋邈失蹤的如今,就算薛野回了太上峰,宋思遠也斷斷不可能會直接剖出他的金丹,乾什麼都得等宋邈回來才行。但薛野因著閉塞的消息,竟然在不知道事情生變的情況下,白白答應了那麼危險東海之行。
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