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年年不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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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朗星稀,萬籟俱寂。

最初不見的是白子垣,沒人注意到他什麼時候不在,又去了哪裡,隨後消失的是羅莫。

祝卿安看的出來,羅莫更想盯的是自己,畢竟在他眼裡,他們是‘對手’,但大概領了呂興那邊的任務,現在裝眼瞎事後會被追責,沒辦法,隻能跟出去。

但跟不跟得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接著,桃娘不見了。

祝卿安並不知道她要去往哪個房間,祝她好運吧。

沒過多久,蕭無咎動了。

祝卿安輕輕喚醒了年年。

小姑娘懵懂揉眼,不懂為什麼半夜被叫醒,不懂現在是什麼氣氛,也有些奇怪好看哥哥為什麼抱起她往外走,但她很乖,沒出聲。

祝卿安:“年年怕不怕?”

她搖搖頭,小手輕輕環住好看哥哥的脖子,輕輕蹭了蹭。

有好心的哥哥在,年年不怕。

祝卿安:“想不想娘親?”

年年點點頭,眼圈有點紅,想的,很想很想的。

祝卿安:“父親呢?”

年年劇烈搖頭,眼淚下來了:“不……不要……”

不要爹爹,爹爹壞。

祝卿安輕拍她的背,眉眼低垂:“那我們年年以後都不要再見他,記住這一刻的委屈和難受,以後一輩子,永遠不要為他傷心,也不要因為任何人無理指責的話愧疚,知道麼?”

年年不懂,抬頭看他,大眼睛忽閃。

祝卿安笑著刮了下她的小鼻子:“我們年年,要像名字一樣,年年有餘慶,歲歲長安寧。”

這個年年懂的,娘親總說,她笑出小酒窩,重重點頭。

“哥哥們今晚送你出去……不怕,沒事的,壞人攔不住,娘親生病了,很不舒服,年年可以幫忙照顧她麼?”

“要!”這是小姑娘第一次說話這麼大聲,篤定,“生病渾身痛痛,藥也苦苦……”

她想照顧娘親。

“那年年乖乖的,不出聲,好不好?”

“大哥哥……”

小姑娘言語模糊,祝卿安卻知道她在問誰:“大哥哥就在前麵,幫年年帶路。”

房間裡,有人驚醒:“什麼動靜?”

迅速被旁邊人按下:“哪有什麼動靜,睡你的吧。”

“可副使說……”

“自己都快沒命了,替彆人瞎操什麼心?”按下他的人冷笑。

“可要是能抓住細作,我們不就能……”

“嗬,你是在南朝都城長大的?還真信他們的話?”

真正南朝都城長大的,都不見得聽。

一群狗娘養的畜生……連六歲的小姑娘都想欺負。

按住人的漢子目送祝卿安和小姑娘背影遠去,掐住脖子警告:“你今晚好好睡覺,老子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你敢哼一聲,想報信——我雖是流民百姓,也殺過豬的!”

夜裡聲音總是能傳得很遠,祝卿安聽到頻繁出現的異響,有時似乎很遠,有時近在耳畔,偶爾還能看到遠處折射的刀光……

他知道,是白子垣在乾活。

前方視野裡沒有蕭無咎的身影。

但他知道,不用找,不用非得看到,腳下這條乾淨的路,就是他清理出來的。

這人離的一定不遠,他偶爾會看到不遠處門邊緩緩拖走的腳,聽見人被捂住嘴襲擊發出的悶響,聞到新鮮來不及清理的血腥味。

祝卿安將年年的頭輕輕扣在懷裡,不讓她看到。

小姑娘很懂事,不抬頭,也不說話,隻小手用力攥住他衣角,唇抿的緊緊。

前方……有特遣團守衛,沒清理掉?

祝卿安看一眼就明白了,這是一段視野開闊,一覽無餘,極易被發現異常的路。

他垂眸抬腳,一刻都沒猶豫,繼續往前——

他相信蕭無咎。

守衛看到他了,並沒有攔。

前幾日正使允了‘囚犯’一定範圍內行走的權力,彆人尚要盤問,但祝卿安相貌不俗,看一眼就會有印象,再加抱著那個唯一的小孩,他們知道是誰,也不在乎,好整以暇地等著他過來,調笑一兩句,或者其它。

然而蕭無咎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他跟著祝卿安前行,將發出的聲響融在他的腳步聲裡,身影隱在廊前簷側,然後出手——

這是第一次,祝卿安這麼近距離看到殺戮。

連恐懼都沒來得及充分表達的詭異表情,瞬間失去的聲音,溫熱的血滴……

有個人死的沒那麼乾脆,按下了機關,數箭齊發——

祝卿安都沒來得及細品此刻心情,就陷進了險局。

蕭無咎擁住他,單手揮劍,悉數替他擋下箭矢,體貼的,用擁住他的那隻手,輕輕捂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到這些箭飛走貫穿彆人身體的樣子。

“你需記住,習以為常的事,也最常會失去警戒。”

地上死的這些人是,剛剛的你也是。

祝卿安怔忡點了點頭。

之後的路繼續,於靜謐中危機四伏,時而出現一些未預料到的意外。

比如不遠處突然出現的黑衣蒙麵人。

祝卿安猜測,這不像蕭無咎和白子垣的安排,再看方向——

王良才的房間?

他突然想起副使呂興說過的話,特遣團自南朝招搖而來,本身就是個幌子,會有人想殺了正副使,栽贓到中州侯身上,好好燒起這把火……

他沒時間細想,蕭無咎已經衝了上去,身形如蛟龍遊弋,劍光似雷電千鈞,長腿勁腰騰挪躍轉之時,手中長劍已收割數條性命!

好快,好穩,好厲害!

祝卿安愣住,還真的……保護王良才了?

不能辜負對方製造出的空檔,祝卿安抱著年年,快速通過廊道,繼續往前。

“不……不要……”

祝卿安為今夜行動卜過卦,卦象是有驚無險,果大吉,也就是說,中間會有不容易,但他沒想到是這麼個‘驚’法,懷裡小姑娘突然應激,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畫麵,竟慌的地從他身上滑下來,往側裡跑——

“年年!”他當然立刻追過去。

再知結果有驚無險,經曆時難免緊張。

側邊往裡,就是王良才的房間,此刻刀劍相鳴,蕭無咎已經進去了,在格殺,或者阻擋什麼人,刀劍無眼,年年這麼衝進去,很可能會受傷!

電光火石間,一襲石榴裙出現,女子身影娉婷,腰肢婀娜,舉手投足滿是風情,是桃娘。

她拔出頭上簪子,扔到遠處撞出聲響,誘注意到這裡動靜的刺客,暗器乃往其它方向,再一把抱住年年,險而又險的跑回祝卿安身邊。

祝卿安接過年年:“東西拿到了?”

桃娘沉默。

看來沒拿到。

“不過我不悔,”桃娘低眸看小姑娘,唇邊笑出梨渦,“以後總還有機會不是?”

“也不用等以後——”

祝卿安快速衝她眨了下眼:“我不是說過,今夜是你的機會?”

而夜,還很漫長。

現在這個時間,才開始而已。

桃娘聽懂了,笑著扶了扶發:“看來是我太心急了……勞公子提點,我就不送了,前方路倒是不長,公子慢行。”

祝卿安微頜首,抱著年年離開。

他知道,她會拿到的。

“對不起……”年年低著頭,眼圈紅紅,快要哭出來,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到那些樹影想起前些天爹爹把她丟在……好怕好怕。

“沒關係,不怪年年,”祝卿安輕輕揉了下她的頭,“哥哥也沒走好。”

他們繼續往前。

“哐——”

一聲巨響,窗子壞了,房間裡架打的很是生猛。

隨著這個聲音,好像一切都不想再壓了似的,刀劍聲,叫陣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祝卿安看到了白子垣,小白龍打架一向生猛,現在和蕭無咎在一塊……非常默契的沒有打彼此,同時殺向他們背後的人。

你們……要不要相認算了?

起初白子垣肯定是沒認出蕭無咎的,蕭無咎也希望如此,因為有利於他的偽裝,但兩個人架都打過了,手都交過了,再認不出,就有點不合適,這麼多年相處都白來了?

白子垣一邊乾架,一邊衝著遠處放狠話:“姓呂的,你爹來了!勸你彆再掙紮,趕緊跪,不然下一個就是你!”

話音落時,他剛好砍下一個黑衣人的頭。

呂興快瘋了。

他起初是被騙過了,沒瞧出那高馬尾冷漠男是蕭無咎,一步錯步步錯,之後再策劃反殺,已經遲了,這人已經摸清楚了他的牌!

中州侯這群人到底從哪冒出來的!竟然穿著他這裡的囚服或護衛的衣服……什麼時候人換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想不通!

可是得扛住,要是扛不住,今夜過後恐怕……

“副使……”

“都是你!”羅莫不說話還好,一說話,被呂興逮住機會,掐住脖子,“你不是命師麼,到底怎麼掐算的!老子就不該信你!”

這些祝卿安都不管,他隻管送小姑娘往外走。

一路刀光劍影,波濤洶湧,唯他腳下這條路,直直順長,安安靜靜,風雨不侵。

門口到了。

祝卿安放下年年,替她理了理有些亂的裙擺,衝她鼓勵微笑。

小姑娘大眼睛裡眶著淚,抱了抱好看哥哥,往外走去。

她人小,走的慢,不如大人穩,天又黑,影響視線,她趔趄了一下。

一隻溫暖大手扶住了她,見她站好,又迅速退走,翻身躍至遠處,和彆人一起,擊飛射向她的流箭。

有人在明處,有人在暗處,有人隨護,有人不言。

就如同這一路走來,幫過她的很多人一樣。

小姑娘可能看到了,也可能沒看到,可能看到了,也察覺不出什麼,她還很小,不知道有多少暗藏的危機試圖侵染她,不懂那些惡心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可她會長大,會明白。

一個荏弱小女孩能在這種環境中活下來,怎麼可能隻是幸運?

年年現在不懂,這些大人她都不認識,沒說過話,未來可能也不會記得他們的臉,扶著門框,提起小裙子,往外跨的那個瞬間,她隻想和大哥哥也告個彆——那個在他找貓時救了她的大哥哥。

可她沒看到人,直到大門再次被關上,她都沒看到。

“難伺候的小東西走了,咱們可以好好玩了——”

蕭無咎轉身,衝遠處呂興露齒一笑。

呂興頭皮發麻。

他發現,這竟然才隻是開始!

蕭無咎撕開麵具,展現了他的蠻橫暴戾,血腥屠殺,招搖猖狂,南朝特彆組建的高手團隊,在他麵前跟紙糊的似的,不堪一擊,拿下如探囊取物。

萬籟俱靜裡,漫漫月色銀輝中,男人一步步,走過遍地屍體,沾著血的鞋底踩到呂興臉上——

“今夜起,這裡本侯說了算——”

“呂大人可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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