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有血光之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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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鷹捉小雞的熱鬨再不複見,粘稠的血液,淡淡的腥氣,刺眼的紅色,於滿室靜寂裡,將命師的偈言,營造出一種特彆的威懾感。

以血鑄就的戰績,讓人們看向羅莫的視線充滿敬畏,好像隻需要一個信號,他們就能齊齊跪下去,頂禮膜拜。

祝卿安隻覺荒謬。

這是一個怎樣的時代呢?可以以人命為遊戲,普通人的死亡不值一提,連普通人自己都看多見慣,除了一點點物傷其類,連憤怒反抗都不會有,反倒對一個帶有神秘色彩的大師敬畏害怕,想服從,想跪拜,好像地上這具屍體不是蒙麵黑衣人殺死的,而是被羅莫算死的。

吳守柱生前喊的中州侯名號,都不如羅莫一句‘這是你的命’。

大師什麼都能掐算,大師斷了誰什麼命就是什麼命,所有一切都是注定,那世人還折騰什麼,慕什麼世家,要什麼皇權,努什麼力,請命師直接算好不就行了?

祝卿安覺得可笑,這破世道沒救了,等死吧。

他倒也沒憐憫吳守柱,此人奸相一眼看得出,命有死劫是真,卻非不能改,事實上所有人的命都能改,命盤的確指明了一個人的性格方向,流年大運好還是不好,但並不是一切就這麼注定了,一個人所處的環境,接受的教育,知識體係的架構,會改變或堅定他的念,念變,命變,遇險時選擇不同,大劫也就不複相同,哪有什麼注定的百分百?

他不幫忙插手,是不想承受顯而易見的不良因果,可人命如此被輕視,命師如此被崇拜……是他最討厭的。

而且——

他眯眼看向羅莫。

吳守柱的死,真是這人算出的?

有的命師有真本事,看相算命,總能掐的準,有的則沽名釣譽,算不到有什麼關係,推動事件發展,讓自己算的準不就行了?

羅莫顯然不是一點本事沒有,有一分,卻能推動到效果十分,吳守柱的‘命’,是他自己選的,也是這些人一步步推動走出來的,他是祭品,玩歸玩鬨歸鬨,今日必死的,就是他。

許是祝卿安視線過於直白,羅莫抬眸看了過來,淡淡的威懾,很有壓力,然而祝卿安不閃不避,就這麼直直對上。

羅莫眯眼:“此間死局雖應,危局卻未解,若一日內仍未讓特遣團正使滿意,將會再亡一人。”

小白龍直接跳下來,擋到祝卿安身前,隔開羅莫視線:“你直接算出是誰不就行了,何必叫所有人都心下不安?”

羅莫噎了下,才道:“命局絕非簡單的是非黑白,在下年紀尚輕,能觀世,卻未至大圓滿,算到的有限,可能再等十年,就能通透天地至理,算無遺漏了。”

小白龍指著地上屍體:“再等十年,他骨頭都成灰了!”

“我也隻能勸諸位保重,”羅莫情緒穩定極了,“有埋怨彆人的時間,不如認真想想,此間所有人裡,到現在誰還沒遭過罪?”

立刻有人了然大悟,後退幾步遠離了祝卿安:“吳守柱那夜回來後,第一個說話的是你!這幾天大家都害怕的害怕,受傷的受傷,你卻自始至終都是這個樣子,不害怕,也沒受傷,剛剛隨便走一走,就躲過了武功高強人的刺殺!真的是你運氣好麼,莫不是提前串通好了在演戲!”

祝卿安挑眉看向羅莫,羅莫回以微笑。

這是要挑明了打了?

小白龍炸了:“你們剛剛還跟著他躲呢!要不是他,黑衣人的劍指不定把你們誰捅個對穿,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一群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都說了他不是救,是在演戲,他是特遣團的狗!大師算的命才是真的準!大師說一日內死一個人就死一個人,說是吳守柱的命就是吳守柱的命,大師說的才是對的!”

“嘿你個龜孫子——”

小白龍擼著袖子就要上去乾架,被祝卿安攔住,沒必要。

總之這之後,房間裡氣氛又變了,門打開又關上,地上屍體被抬出去,大部分人遠離祝卿安而坐,壁壘鮮明,也有沒那麼在意的,比如高馬尾冷漠男,拽過他衣角後就不肯遠離的七歲小姑娘,以及不遠處的美女主仆,妖嬈漂亮的主子姑娘甚至朝他眨了眨眼,笑的明媚極了。

“那邊的小姑娘,”羅莫突然朝小孩喊了聲,“過來幫我個忙好不好?”

命師的身份,得人敬仰敬畏的目光,無不說明了他的安全可信,他這行為,像是要保護她,小姑娘看了看身邊的祝卿安,又看向羅莫,眼底全是不設防的乾淨,好像真的覺得這個大人有事需要她幫忙,乖乖的要走過去。

祝卿安眯了眼。

小姑娘的麵相越來越明顯,有生死劫。

“真可愛。”

側邊傳來清脆的女聲,竟然是主仆二人組的主子,南朝那位漂亮姑娘走過來了,沒怎麼注意距離感,見祝卿安非常君子的退了退,笑的更加明媚:“更可愛了。”

原來說的不是七歲的小姑娘,說的是他。

祝卿安:……

“你看那大師不順眼是不是?”女子壓低聲音,“我幫你呀。”

祝卿安:“姑娘……”

“叫什麼姑娘,人家叫桃娘,”桃娘衝他眨了下眼,笑靨生輝,“不過有條件,來日我要你幫忙時,你必須幫我。”

祝卿安剛想說不用,桃娘已經走出去,隨便從地上撿了顆草根丟到羅莫身上,牽住小姑娘的手:“草根姐姐給他了,不用你幫忙啦,你要不要過來同姐姐一起玩繩子?”

小姑娘本就對同性大姐姐有天然的依賴信任,這下看大人的問題解決了,用力點點頭,跟著桃娘走了。

實在沒熱鬨看,跟著那花繩看了一會兒,小白龍抱臂冷嗤:“什麼帶著玩,不就是使喚小孩幫你編小玩意。”

桃娘眼梢勾起,笑如春水:“喲,怎麼著,小哥哥也想玩這個?粉嫩嫩的,倒也挺適合你——”

“少跟你爹——”

小白龍猛地頓住,耳根有點泛紅:“老子不跟女人計較!”

桃娘朝祝卿安眨眼——怎樣,我說到做到了吧?厲不厲害?

祝卿安:……

房間再次安靜下來,悄無聲息,小白龍悄悄靠近,問祝卿安:“你腳下這麼會躲,是什麼本事?練了絕世秘籍?”

祝卿安想了想,笑了下,直直對上小白龍眼睛:“我不會躲,隻是會算。”

小白龍眼睛一亮,一臉‘被我抓住把柄了吧’的得意,傲嬌的抬了抬下巴,慢條斯理:“敢不敢聲音再大點?嗯?”

自己的小秘密疑似被發現了又怎樣,他也抓住了對方的小秘密!

祝卿安:“你再靠近點。”

小白龍:“嗯?”

祝卿安低聲:“你有血光之災。”

“你嚇唬你爹呢!”小白龍可不信這話,剛要交底就有災,騙誰呢?他覺得這少年俊是俊,就是太傲了,得冷一冷,結果剛退開一步,鞋底這麼巧踩上一塊滑溜溜的小石子,身體直直往後摔——

摔是不可能摔的,他小白龍武藝高強,能被一顆小石子難住?一個漂亮的小翻身,手掌一撐腰腹一卷,他身體在空中滑出完美線條,重新站到地麵,站的倍直,倍挺,連個趔趄都沒有。

“怎麼樣,失算了吧?你爹這麼厲害,怎麼可能有血光之災!”

他不僅驕傲,還膨脹極了,手往牆邊一撐,凹了一個帥酷到沒邊的動作。

“嘶——”

手剛挨到牆麵,就刺痛了一下,縮了回來。

原是這麵牆是之前被箭射過的牆,不那麼平整,有牆磚碎角,有點鋒利,傷倒也沒怎麼傷到他,就蹭破了點油皮,一絲絲血線,藥都不用上,明天就能好。

可也……的確見了血光。

小白龍瞪向祝卿安:“你——”

祝卿安慢條斯理:“你要想露個底掉,儘管大聲沒關係。”

小白龍立刻啞火,將人抓到離人群最遠,最安靜處,咬牙切齒:“你到底是什麼人,知道了多少,怎麼發現的!”

祝卿安:“你的袖子,步法,紀律性,每每挑事假裝救人的行為。”

其實是麵相,神太正,氣也清,眼睛乾淨,還有命盤,福德宮化祿,絕非行惡之人。

剛想忽悠怎麼合作,就聽小白龍說:“你是不是也在想辦法往外走?咱們合計合計?”

祝卿安微微一笑:“好啊。”

兩個人把信息一對,發現事挺大。

特遣團丟了糧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們要的不是找回糧,而是想從中州坑東西,中州侯現在手裡似乎有個東西,對南朝很重要,他們也想在這裡帶走人,比如命師,比如氣質乾淨靈秀的年輕……或者年幼之人。

特遣團不在乎真相,其實也不存在什麼真相,他們就是故意鬨大,形勢越迷越險,才越真,他們想把抓來的人裡,挑一個‘運作’成細作,不管害中州侯還是害南朝人,總之就有人在裹亂,他們還在這個房間裡放了內應……

死的吳守柱很明顯,就是內應,但他隻是拿來衝鋒祭旗的,這裡麵或許不止一個內應,如果不抓出來,未來順理成章的會成為潛入中州的細作,真正的間諜。

祝卿安也知道了關口小白龍的名字,還真就姓白,名子垣:“子垣兄挺厲害嘛,看著濃眉大眼不長心眼淨打架,實則看熱鬨時沒少花心思啊。”。

白子垣拿鼻孔看他:“卿安兄弟不也是,裝柔弱裝的挺像嘛,天天嫌棄老子,坑老子出去扛事自己躲懶,怎麼著,怕死?這麼大本事,看著人在眼前死,也不救一下?”

祝卿安淡漠極了:“我的命最重要。”

白子垣噎了一下,哼了一聲:“你爹我也不隨便救人,尤其壞人。”

信息對完了,局勢更清晰幾分,小白龍又開口:“接下來你聽我的……”

祝卿安直直看著他。

白子垣舉手:“好好聽你的聽你的,你運氣好,不虧!”

祝卿安招了招手,叫他附耳過來——

說了幾句話。

白子垣聽著聽著,眼睛蹭蹭放光,祝卿安自己也是,唇角有笑,眼底有光,整個人像被無形光暈籠罩,俊秀非凡。

水邊,似乎馬上就可以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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