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霧氣繚繞的山穀,花瓣滴露,青苔點綴岩石,處處透著生機和神秘。
唯一有陽光短暫照耀的一片草地上,搭建起了一座小木屋。
屋中的木床上,靜靜的躺著一個似乎熟睡了的女子。
神態舒展,眉目如生,烏發鋪陳,好像下一秒就會睜開眼睛。
“寧兒,隻采了這些小黃花,以前泉邊那些紅的,紫的也不知哪去了,一朵都沒找到。”
隻穿著一條吊腿褲,上身赤裸的男人赤著腳走進來。
一頭濕漉漉的發還滴著水,左手攥著花,右手提著一條大黑魚。
在這無人的山穀,他也解放了天性,過起了山野村夫的生活。
把花插在陶泥罐中,擺在床頭。
他趴到床邊,檢查了一下女子的膚色。
沒什麼變化。
在京城時,他去皇宮密室拿了傳說中的鎮宮之寶駐顏珠。
聽說這個可以保存兩個月屍身不腐。
來東山的路上,走的有點慢,他特意繞路帶著桑寧去看了有名的山川,江河,品了一些地方有名的小吃。
到這山穀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他想著和桑寧在這過一段時間,等她不行了,兩人一塊兒火焚了就是。
駐顏珠掛在桑寧的胸口,導致她身上涼冰冰的。
霍長安很是難受。
“對不起啊寧兒,是我自私,讓你死後還要受這冰寒之苦,可我真的想讓你再陪我走一段……”
他用小勺開始給桑寧喂靈泉水。
從嘴裡流出來,他擦掉,再喂。
直到桑寧的嘴水潤起來。
“你好好睡,我再去林子裡看看,還有什麼奇珍沒有。”
霍長安心裡有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會不會碰到什麼起死回生的神藥呢?
他臨走把屋門關上,免得什麼鳥啊鼠啊的跑進去。
身影剛一消失,一個潔白精靈般的身影出現了。
“呦呦……”
“呦呦……”
“呦呦……”
懵懂的眼神,尊貴的步伐,白鹿看著草地多出的那間小木屋,叫聲從歡快到遲疑。
太微弱了。
它感受的不是很清晰。
是不是小翠兒回來了?
“呦呦……”
“呦呦……”
白鹿終於撞開了門。
它踱步來到床邊,又一連串的喚了好多聲。
最後終於發現, 小翠兒不會醒了。
就像很多年,很多年前一樣。
它趴在床邊,大而清澈的眼睛流下晶瑩的淚來。
叫聲哀傷。
過了一會兒,清澈的眼睛忽然綻放出光華。
白鹿爬了起來。
它記起來了。
它已經不是小白了。
它是白老。
它在這生活了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了。
這麼多年,它已經長出了角。
它的角,很神奇呦。
白鹿弓起身子,仿佛蓄力一般。
它的頭頂,慢慢浮現出一對發著金光的鹿角,宛若樹木枝丫,不是很大,精巧,美麗,神聖,如天生的王冠。
接著,白鹿一躍而起,一頭撞向地麵。
……
兩隻鹿角齊根斷裂,染著紅色的血,被叼著塞到桑寧的嘴中。
鹿角瞬間金光暴漲,卻又很快消散,金光消失在桑寧的嘴中。
枝丫成了枯樹枝,失去所有光澤,節節斷裂。
白鹿孱弱的撲到地上,像耗儘了所有力氣。
遙遠的天際,傳來轟隆隆的雷聲。
這聲音,又來了。
每隔好多年,就來一次,它已經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次了。
真討厭。
……
轟隆隆的雷聲來的很快,頃刻間就聚到頭頂。
山頂仿佛受到了 巨大的轟擊,山石迸發,塌陷,猶如地動來臨,火山爆發。
烏雲遮蓋了天空,整個世界陷入黑暗。
腳下的山體都在震動,動物倉皇逃竄。
好像有種神秘的力量罩住了整個東山,壓抑,恐怖。
正在林中的霍長安摔了又摔,怎麼都站不穩。
他記得前世的那次雷劫,似乎就是這樣的暴雷。
但是這次,比那次更嚴重,更恐怖一百倍!一千倍!
好像要將整個山體摧毀!
“寧兒!”
“寧兒!”
四周漆黑不見五指,他拚命的往外衝,卻被不斷砸下來的樹阻攔。
東山方圓百裡,全都感受到了這次地動,還有巨大而粗獷的閃電雷鳴。
很多人都抱著家裡東山神的石像默默祈禱,這天罰趕快過去。
此現象整整持續了兩刻鐘的時間。
雲開雷去,天空晴朗,陽光普照。
像是從來沒發生過異象。
就是山腳下居住的人,都沒有受到一點傷害。
隻是,他們震驚的發現,東山的白帽子沒了,變矮了,去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高度!
此時,東山某處的一個溶洞空間中,桑寧猛的睜開了眼睛。
“火!快跑!著火了!大地著火了!”
漫天的大火,從天上來。
所有的動物都在奔跑。
奇形怪狀的動物,很多都不認識,跑的慢的就被燒死在大火中。
大地也在震動,海水在急速的後退。
動物越來越少。
忽然腳下也發生了變化,地麵慢慢拱起,越來越高,終於,成了一座高山。
高山上到處都是火災,動物們被逼的胡亂逃竄。
忽然一隻巨大的白鹿出現了。
不,是白鹿,又不像白鹿。
它頭上有四隻角,渾身白的發光,像神話故事裡的神獸。
那隻白鹿往這看了一眼。
那一眼,有不舍,有無奈,有千言萬語。
那是她的娘親!
巨大的白鹿仿佛做了最後的告彆,然後朝著山頂奔去。
“娘親……娘親……呦呦……”
很快,天上下起了雪,山頂有水流下來,一道一道,澆滅了整個山上的火焰。
她的娘親,有種神奇的能力。
可以控水。
人們都叫她:夫諸。
“呦呦……”
她從白天叫到黑夜,又從黑夜叫到白天。
可是娘親沒有再從山頂下來。
她上不了山頂,那裡太冷了。
所以她找了一個山坳處,蜷縮起來睡著了。
再睜眼,荒蕪貧瘠的高山,已經是樹林遍布,鳥語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