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夕陽共醉,塵土與斷肢齊飛。
“嗚——嗚嗚——嗚——”
西遼鳴金收兵,鑼鼓敲的又急又亂。
霍長安終於反應過來,回頭看向城樓。
那裡,站著他魂牽夢縈的身影。
仿佛又看到她堅定不服輸的眼眸,一如清晨剛剛升起的朝陽。
原來,這就是讓他防守不戰的理由。
她再一次創造了神跡。
“盾兵,盾兵,上前防護!”
霍長安朝輦車跑去。
西遼的箭紛紛射向輦車,企圖將霍靜雅射下來。
盾兵又增加了一圈。
霍靜雅大顯神威,命人繼續前進。
“小雅!”
“四哥!”
霍長安爬上馬車,看著車上放著一個個的箱子,箱子裡有沙土,沙土上放著瓦罐。
這就是剛才甩的“震天雷”?
“四哥,要小心,這個不能磕碰,恐會炸響,我們在路上緩行了三天才到這裡。”
“好,繼續扔,把西遼人全炸死!”
“不行,數量沒那麼多,底下全是石頭。嚇唬人的。”
“那還能扔多少?”
“四嫂說扔五十罐,剩下備用。”
“好,繼續追擊,將他們逐出二十裡!”
……
這一次的戰役,是陽關以少勝多,在無外援的情況下大敗西遼的經典戰役。
逼退西遼十幾萬大軍至二十餘裡外的沙角山。
自此,開啟了西遼節節後退,最終敗北的開端。
也是霍家軍揚名之戰,後世稱為:沙角山滅遼之戰。
之後霍家軍很快宣布起兵,引得各路散兵紛紛投靠。
夜幕徹底降臨。
陽關軍營,火光遍布。
馮大力背著霍江初大喊:“時深!時深!快到這邊來!”
鹿時深匆匆給手下的小兵包紮好趕過去。
馮大力把身中兩箭的霍江初放下,聲音洪亮的安慰:“不用怕,時深的醫術非常高,比那個淩老頭的醫術好多了!他拔箭也不疼,包紮也不疼,不像淩老頭……”
淩老頭就在邊上給彆人包紮呢,一張老臉全程黑著。
“大力,你沒受傷吧?”鹿時深打斷馮大力。
“我沒事。就是胳膊累的疼,我殺了八十多個敵軍……靜雅小姐,靜雅小姐!”
馮大力看見了遠處行走的霍靜雅,眼神一亮,把霍江初扔給鹿時深就跑了。
鹿時深搖搖頭,溫和的對霍江初道:“兩箭都不在要害,你忍著些,我先給你拔箭。”
霍江初點頭。
就衝人家說話這態度,那就是比喪著臉的淩老頭強!
鹿時深拔箭時,淩軍醫眼角餘光偷偷看。
確實溫柔。
但有什麼用!
“你速度這樣慢能救幾個人,他是不疼了,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耽誤的這段時間,也許就有士兵等不及救治,失血過多而亡!”
淩軍醫一點也不客氣,麵頰下垂形成深深的八字紋,嚴肅的不近人情。
“我女兒都比你強!”
他帶著木藥箱又跑去了下一個人那裡。
軍營繼續有被抬回或背回的傷者,匆匆忙忙,來來回回。
鹿時深突然就明白了。
“多謝淩軍醫指點!”
這是他頭一次參加這麼大戰役的救治。
軍醫本就少,傷亡人數太多,確實不能和以前一樣!
時間,就是生命!
他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布條使勁在霍江初腿上一係。
娘咧!疼死了!
馮大力追上了霍靜雅。
此刻霍靜雅已經脫掉了戎裝,一頭短發分外紮眼。
馮大力驚悚的看著:“靜雅小姐,你的頭發呢?”
頭發可頂頂重要!在他們村,沒了頭發,就跟沒了蛋蛋一樣可怕!
霍靜雅一甩頭,瀟灑的很:“你不懂,頭發太長會吸收其他地方的養料,對身體不好,比如說腦子缺了養料,就會變笨。
正所謂頭發長,見識短。”
啊??????
這話是這麼來的?
他讀書少,靜雅小姐不是在騙人吧?
霍靜雅看著馮大力的呆相,目露同情的搖搖頭。
“瞧你臉黑的,還不知被頭發搶了多少養料,我勸你也剪了吧。”
“剪了好,剪了妙,剪了省水又省皂。
剪掉枯黃分叉,了斷三千煩惱。
不用梳頭不綰發,時間拿來把仗打……”
……
桑寧將剩下的地雷收回空間,車上隻剩下一堆假貨。
這玩意兒可不能被人偷了去,要是碰到厲害的人物,是能分析出裡麵的成分,製作出來的。
弄完後,她喊了人守著,就去找霍長安。
遠遠看到霍靜雅被一群人圍著,她在那慷慨激昂的說著什麼。
桑寧笑了笑,喊住了一個小兵帶路。
主帥的營帳需要議事,當然是最大,最亮堂的那個。
未到跟前,就看到一個穿著灰撲撲的,盤著男式頭髻的姑娘拿著藥箱從裡麵出來。
那臉頰染上的那抹紅暈,在明亮的火光下清晰可見。
可真像落英繽紛的季節,從枝頭顫顫巍巍落下來的那一片……爛桃花!
桑寧和她擦身而過。
淩飛飛低著頭沒注意,鼻端聞到一股清甜香才察覺回頭。
正看到桑寧沒有經過任何彙報,掀開簾子就進了營帳。
她隻看到一個纖細窈窕的淺綠色背影。
“她是誰?”
“飛飛姑娘,那就是咱們的主母。”
哦,原來那就是主母。
淩飛飛的眼睛裡閃過一抹失落。
……
桑寧進了帳子正碰到霍長安在脫衣服。
這才知道他並沒有上藥。
落到半截的上衣沾滿血跡,肩背上黑紅的血痂又在往外滲血。
還有旁邊新出爐的刀傷。
黑黑紅紅,混雜一片,像大染坊。
重傷未愈,又添新傷。
聽到動靜,他微微側頭,而後倏然將胳膊一翻,半落的衣服又套回身上。
“你……你,來了。”
他像是與她不熟,語氣客套而不自然。
桑寧蹙蹙眉,心裡不是很舒服。
“脫了衣服,我給你上藥。”
桑寧看了看旁邊的水盆,伸手。
“你彆動!”霍長安一驚一乍。
迅速轉身,把盆端走。
“你手傷了,我自己來。”他很快低聲解釋了一句。
然後端著盆去了隔簾之後。
隔簾之後,應該是他休息的地方。
這還連看都不讓看了?
桑寧“哼”了一聲。
帳外聲音嘈雜,氈布的簡易帳篷不隔音,她隻哼了個氣音,但霍長安時刻關注著動靜,還是聽到了。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裡麵默了半晌,才又道:
“我草木俗子,得你一路相護,卻生貪心,品性卑劣,妄圖困你於籠,對不起。
我沒有及時趕回,讓你陷入險地,被傷雙手,被割烏絲,受屈受辱,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