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昆:“……”
眾衙役:“……”
好有道理。
郡守大人沒成婚就已經是幾萬人的爹了。
白義終於確定了。
這女人確實能言善辯!
但好像又不是亂言耍滑,說的還有理有據。
怪不得人常說,忠言逆耳。
像桑老賊那樣的奸佞,是不是就是這麼哄騙聖人的?
他環視四周,剛才近前的人都聽到了桑寧的話,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惱怒。
其實,這水源頂多還能流兩天,就算分,也分不著份兒。
一個大人所需水量是孩子的好幾倍,這點水也不夠。
還不如先保證孩子的安危。
“今日先分給家裡有孩子的,其他人暫且忍耐兩天,本郡守保證,一定會找到新的水源。”
他說完,百姓中間發出巨大的嘈雜聲。
有人喊:“我們聽大人的!”
有人喊:“不可以呀大人!我老娘快乾死了!”
但這些動靜很快消弭。
軍營來人了。
手握長槍,迅速分列兩側,目光凜冽,禁止妄動。
同時,又有衙役一路高喊著報喜。
“大人!月先生找到水口了!在山嘴處,他讓您派人過去打井!”
白義臉上一喜,隨手點了四五個人,囑咐榮昆在這安排,親自帶人急匆匆走了。
完了,功勞讓彆人搶了。
桑寧咂咂嘴,不過也沒有遺憾。
不管誰找到水,這都是大好事。
但卻聽到接水的衙役在那嘟囔:“這都第三次了,可彆又找錯了,再找錯真就全城斷水了。”
“月先生是誰啊?”她問。
衙役瞥他一眼,沒什麼精神答:“涼州最厲害的學者,祖上曾做過天子之師。
要是他都沒法找到水源,那彆人就甭想了。”
“學者和找水源有什麼關係,找懂地理或者有經驗的打井師傅更靠譜。”
桑寧懂了。
怪不得三次都找錯。
這根本就是跨專業用人好嗎?
“月先生不僅學問好,懂風水,也懂地理,有他一人就夠了,涼州城不需要打井師。”
“為什麼?”
衙役沒說話,他又接了半罐水,回頭分配。
榮昆已經又安排人重新排了隊,由衙役記錄家裡孩子的情況。
莫翠語就排在第二位。
這一罐,能輪到她。
用袖子一遍遍將罐子上的泥巴擦掉,她看著水一點點流進陶罐,乾澀的眼睛又紅了。
“謝謝。”
她緊抱著陶罐,像抱著珍貴的,比命還重要的寶貝,低聲道了句謝。
也不知是對著衙役說的,還是對一旁的桑寧說。
霍老二家就隻有一個小孩子,隻分了一碗水。
桑寧皺皺眉,還是低聲說了一句:"如果有困難,去找我大嫂,她會幫你的。"
如果她聽得明白,家裡有吃的有喝的,定然不會看著她們母子餓死病死。
莫翠語低著頭離去。
桑寧又問衙役剛才的問題。
“為什麼涼州不需要打井師傅?”
榮昆突然走過來,目光如炬。
十分嚴厲的解答了這個問題。
“因為城內任何一處鑽井,都會影響月亮泉的出水量,這水都是有定數的,所以,任何人不允許私自鑽井!”
“私自鑽井者,按破壞城防罪處置!”
最後一句,榮昆說的特彆重。
桑寧若有所思。
原來如此。
那這說明,涼州城的地下水,是一脈相傳,一個娘生的呀!
走這裡,就不走那裡。
現在找了三處地方都沒打出水來,是不是真的是娘死了?
桑寧想了想,也不在這待了,轉頭出了人群。
榮昆盯著她的背影良久。
整個涼州城的人都臟兮兮臭烘烘的,連他身上都快臭了。
為什麼桑寧就清清爽爽。
剛才她戴的頭巾被風吹起一角,那發絲絲絲順滑,烏黑柔軟,像是剛洗過似的。
不像彆人的,都乾枯打結,滿是汙垢。
可也不對,她們一家不過才來了三天,而月亮泉出事,已經有半個月了。
第一天,就降了一丈水位。
就是誰家偷挖了井,也不可能一下子分流這麼多。
不過榮昆還是打算去霍家瞧瞧。
桑寧出了人群,找到了霍靜雅。
“走,跟我進山。”
霍靜雅二話不說跟上。
霍寶鴻急問:“找到你大堂嫂了嗎?”
“她已經回家了。你們這一家子就沒彆人了嗎,讓一個隨時被風吹倒的女人來搶水,怎麼不渴死你們!”
桑寧聽李玉枝說過,二叔家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兩個女兒和霍靜雅差不多大。
就算兩個兒子被安排去開荒,那家裡加上二嬸也有五個女人。
結果就派兩個媳婦來。
咋地,閨女就比媳婦嬌貴啊?
還有那個二嬸,比她婆婆還年輕。
她婆婆第一天還跑來搶水了呢,那個二嬸就不行?
切!
“我可跟你們說,現在全城沒水,剛才大堂嫂打回去的水是分給孩子的,你們最好要點臉,自己想辦法。”
桑寧說完,就和霍靜雅走了。
霍寶鴻被說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羞慚至極,拖著受傷的腿慢慢的回了家。
回到家,正看到自己的婆娘,女兒,在那分喝碗裡的水。
而燒熱的孫女,不過才喝了三口。
搶來水的大兒媳,胳膊受傷的二兒媳,一口都沒落著喝。
“老爺,你回來了?快,喝上一口,剩下的給老大和老二留著。 ”
留,留,留個屁!
一向斯文的霍寶鴻奪過碗舉起來,差點就摔了下去。
但理智還是讓他放下了手。
轉身給了莫翠語。
“以後誰要喝,讓他自己去找,這水,是你們娘倆的!傻孩子,你要多為自己打算著些!”
霍寶鴻強忍喉間的苦意。
這孩子,為霍家已經犧牲的夠多了!
這一大家子,都對不起她。
怎麼還有臉再消磨她!
霍寶鴻發了一通火,狠狠訓斥了婆娘和兩個女兒。
卻沒看到她們羞愧中,又帶著惱怒,忍耐的表情。
……
割肉喂虎的痛苦,隻有割肉者本身才會刻骨銘心。
逃掉的人,一時感念她的恩德。
卻終是厭惡了她身上醜陋的傷疤。
莫翠語狠狠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