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縣衙。
桑寧拖著昏迷的孩老大往地上一摔。
孩老大終於在疼痛中驚醒了。
抬頭看到桑寧氣不打一處來,囂張大罵:“臭女人!你敢打小爺!信不信我一把火燒了你們一家!”
“大人你聽到了吧,在這都敢這麼恐嚇我,這是惡性未改呀!”
孩老大都十三了,已經是半大小子,性子早就定了。
這就是個壞種。
要是不震懾住,往後說不定就給她們找麻煩。
縣令榮昆看著四十多歲的年紀,他剛從月亮泉回來,衣服還沒換就被喊到堂上。
臉曬的黑皸皸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難民的頭領。
可了不得。
這都多久沒升過堂了。
來到這的罪犯最怕二次進衙門,這霍家女眷膽子不小哇。
剛來就惹事!
“不過搶了兩顆花生,打上一棍子行了。”
榮昆揮揮手,疲累至極。
孩老大本來還害怕,一聽隻打一棍子 ,趕緊跪地謝恩,裝的挺老實。
隻是暗搓搓朝桑寧凶狠瞪了一眼。
桑寧可不算完,筆直的站在大堂中央,聲音很大,故意讓圍在外麵的人聽清楚。
“大人,涼州城有這樣的毒瘤在,小了說危害百姓安危,往大了說就是郡守和縣令大人監管不力,若被人傳出去,大人的政績可就被這種老鼠屎給毀了!”
“桑氏,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不過是個孩子!”
孩老大見杆就爬:“大人,賤民知道錯了。賤民實在太餓,已經兩天沒吃飯,賤民給這位夫人賠罪!”
說著砰砰砰給桑寧磕頭。
他又黑又瘦又臟,而桑寧乾淨又白嫩。
做出這樣卑微的動作,就跟桑寧在咄咄逼人似的。
還有他說的吃不上飯,就讓這裡的很多人共情起來。
在外麵紛紛替孩老大說話,還指責桑寧小題大做。
既然她有吃的,讓一讓又怎麼了,大家活的都這麼難,就該相互扶持才能活下去。
鐵石心腸,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桑寧氣笑了。
倒反天罡啊。
看著孩老大暗暗得意的眼神,桑寧火氣直升。
“這麼說,涼州定下的律法,隻是一句空話嘍!”她看著縣令冰冷嘲諷。
“桑氏!不得放肆!”榮縣令怒目圓睜,厲聲嗬斥。
“這裡不是京城,收起你那盛氣淩人的做派!不管你以前是什麼高貴的身份,到這來所有人都一樣!
百姓困苦,法外容情,涼州有涼州的民情,你一介婦人,懂什麼!”
桑寧聽曹掌櫃說,涼州的郡守和縣令鐵麵無私,一心為百姓,是受百姓愛戴的好官。
但是剛才,她在縣令的眼中,看到了明顯的厭惡。
是因為她剛才說話太不恭敬?
桑寧在沉思。
身邊一直乖巧站著的錦棠見桑寧被斥罵,突然憤怒的直指榮昆。
“大人說這些,卻沒有直接回答我嬸嬸的問題。”
“我年紀小,還希望大人給我解惑。”
“第一,涼州律法規定:搶彆人食物,按搶劫殺人罪論處。
第二,東陽律法,八歲以上殺人者,判死刑。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八歲以上搶彆人食物者,判死刑!
如果不是,那涼州律法確實是一句空談,我嬸嬸說的沒錯!
至於你說的法外容情,據我所知,隻有對百姓做過重大貢獻,得百姓相護的人,才有資格享有,還要收集萬民書請願才可達成。
那麼這個欺負我,搶奪我食物的人,是占了哪一點,讓大人對他法外容情?”
錦棠挺著胸脯,聲音稚嫩,卻字字璣珠,發出靈魂質問。
在他小小的身子上,有種文人氣節,又帶著霍家人特有的風骨。
桑寧好像看到一個身長玉立的白衣男子,站在金鑾殿,舌戰川北使臣,費儘心思,步步為營,保下東陽三城的情景。
錦棠是東陽史上最年輕狀元的兒子!
肖似乃父。
這一刻,桑寧真想大聲讚歎,為他驕傲。
好酷!
這是她侄子,她侄子!
不過,她觀察細微,還是上前握住了他發抖的拳頭。
榮昆震驚過後,失聲問:“你是,霍家誰的兒子?”
“霍青川!”
霍青川!
怪不得!
榮昆目光明顯有了溫度,看著錦棠受傷的臉,神色一厲:“你的臉就是被他砸的?”
孩老大預感不妙,嚇得狂咽口水。
他聽不懂彆的,隻聽懂了倆字:死刑。
而且縣令大人沒有嗬斥這個小白臉,反而對他關心起來了。
死刑,怎麼就死刑了呢?
他隻是吃了一顆花生而已!
比以前搶的少多了!
“大人,賤民錯了,賤民給他們賠罪!”孩老大又開始用先前的招數,隻不過這次是真怕。
錦棠“哼”了一聲,靠在桑寧身上。
他其實很緊張,身上本能發抖。
此刻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桑寧心疼的摸著他的頭緩解。
又抬頭,神情冷漠。
她對著孩老大說:“你窮你沒吃的就有理了?你餓的吃不上飯怎麼不來縣衙搶?”
“怎麼不去外麵替你說話的那些大善人家裡搶?”
“還不是以為我們好欺負!”
對著榮縣令說:“他都想燒死我一家人了,我來控告竟然勸我大事化小。”
“涼州原來是人情至上,律法都要靠後站的地方。”
“這點京城確實比不上。”
對著看熱鬨的百姓說:“既然大家這麼同情這個快要餓死的搶劫犯,那一人拿出一塊乾糧給他,我就信了你們剛才那些大方的話。
否則,慷他人之慨,少不了自己一塊肉,誰不會說!”
外麵圍觀的人自然什麼都不會拿,一哄而散。
榮縣令臉色青白。
雖然臉上無光,但自覺今天這事兒,確實處理的比較敷衍。
正想好好審理,就聽到一陣兒喊冤。
原來是被打的那幾個熊孩子把爹娘都喊來了,還有孩老大的爹娘。
“大人,就是她!把我們孩子都打壞了!臉都毀了,以後還怎麼結親生子!”
“大人要為我們做主啊!”
啊忒!
就長這吊樣,還結親生子呢,結瘡疤癤子還差不多!
榮縣令嚇了一跳。
幾個孩子全都滿臉是血,看著著實嚴重。
如果隻是搶了幾顆花生,那這委實有些狠了。
“桑氏,你砸的?”
這次桑寧確定了,這縣令確實不待見她,對上她臉就陰沉沉的。
咋的,瞧不起女人?
“不是我嬸嬸砸的,是我砸的!”錦棠又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