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蕩海號汪侯,半縷法意繞珠流。
那兩枚寶珠落下,當即顯化作渾圓、渾重兩道磅礴的大江虛影,這是紫府之路走到了極為高深的層次才能產生的變化,術纏法意,異像憑生,似是整方天地都化作了其主的“幫凶”一樣。
其後又有寶鏡金光貫透蒼穹,方才還節節敗退、力不可支的呂道人再度祭起庚金法鏡。
此刻的他,五臟諸氣皆為那雷法所亂,看似金光映天,實則其中有幾分虛幾分實,又留了幾分法力防備他人,卻是個未知數了。
有老叟一步踏出,幽幽玉盤垂清氣,若有涓涓月泉垂落九天,森寒湛骨,暗含無限殺機。
又有道人掣指,寒芒蔽日,似絨毛、似銀雨,恰入九天搖落廣寒針,十裡蒼茫不得生……
四方紫府出手,攜裹鋪天寒鋒刃羽,百般殺機,欲畢其於一役!
裴道人麵色凝重,一手掄起雷公靈牌,一手掣劍引動天雷,上交青天雲海,沐東方華氣,接引雷霆加持,狂暴的雷道法力,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其周天經絡,叫其身形都似是膨脹了幾分,其中動作之間,流光瑩瑩,連肉眼都有些難以捕捉其軌跡。
引雷入內周天,胸中五氣輪轉,起木為肝,肝火動,而狂雷生,陽雷自肝中起,肝木生心火,五行流轉,環環相生。
表於體外,隻見那裴道人麵紅目赤,紫雷覆體,又似披上一層雷衣,五尺雷劍上彈跳的電弧不下十丈。
舍了一切後路,掣劍引雷,裴九怒目,此刻他的氣機不弱任何的紫府上基,東海法脈引雷決,當也是不比五方仙門任何一道內門術法差的。
他等既然敢有膽子屢屢縱橫於外海,自然也不是什麼怕事兒的人。
隻見其一個縱身,躍起百丈,渾然如一道電光衝天,雷衣披掛,發絲狂舞,正立於蒼穹之上,雙臂倒持雷劍劍柄,往下掣力一捅,立時便是雷霆掛空,且與那渾圓二珠、滿天寒針交擊碰撞。
【轟隆隆】的雷聲震響,上有雲空引雷,下有洶湧大河虛影肆虐,漫天飛針,著那雷弧一劈,【哢嚓】數聲便徑直墜落下去。
東海裴九,在紫府下基一境幾乎要走到了境頭,手上雷公靈牌上,有磅礴的雷道法力加持在身,這一擊雷弧拉伸千丈,衍生出百道分支,千種氣象,自海上仰望,方圓數裡儘是一片雷澤!
這一動,五雷霹靂叫那匪修神識受創,雙目圓睜,麵色驚懼下,連忙抬起雲袖一招,便要將那墜落飛針本體喚回。
眼前這裴道人,還真不是他等能拿下來的。
怕是得汪侯親自動手了!
這才初打了個照麵,那飛針道人便被暴虐雷法傷了神識。
下一刻,又有一道翼展十數丈的青鳥豢靈卷起海風掠過,那青鳥背上突有一隻丈許大小的大手印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受那雷霆炸裂了數擊,將那怒目“雷將”的袍領一拎,帶著其揮翅便是衝上雲霄,遠遁數裡之遙。
“裴兄,且不要動肝火嘛。”
“那汪老鬼,修得一身蕩海的渾重水法,兩枚重水寶珠勢大力強,倒是也未必要與他硬碰硬來!”
管道人一手拎起裴九的衣領,驅策青鳥靈翼展筆直的衝上穹天,那諸多練氣境的襲擊便再也夠不著他們。
包圍之勢頓解!
那青鳥豢靈豎衝天際,四位紫府道人亦是升起遁光而來,法力提起,才欲舉力合圍,便見蒼穹之上似有道道黑點落下。
其中老翁最感奇異,神識彈出百丈,方才接觸,下一瞬便是麵色驟變,怒目叱罵了起來。
“娘的,這是天雷子!”
諸道心驚,當即止住遁勢,那老叟隻來得及祭起羅盤寶光,下一瞬,劇烈的爆炸席卷而來,自那海空之上,硝煙湮作黑雲狀,騰空磅礴的氣浪霎時間炸裂開來,將後方幾名紫府遁光齊齊震落。
三道紫府道人身形驟退,不可避免的被那餘波影響,再舉頭望去,天穹之上哪還有什麼身影,唯有那四處潰逃奔散的小小蜂鳥了。
那蕩海將軍汪侯麵色驟黑,遁光一閃躲過那天雷子的爆炸軌跡後,拐了個大彎,再騰雲追了上去。
轟隆隆……
裴九劍引三九雷霆落下,雷公法牌上電弧自生,與身相連,宛若雷道法力滾滾不儘來,其怒目狂暴,還欲再戰。
“管兄,可有把握?”
“那汪侯的遁光比之吾引雷公籙加持後,還要遜色兩分,不如,盤旋拉個身差回去,我祭出這雷牌,先宰他兩船匪子賊孫再說!”
裴道人的仗劍引雷法起於甲木,雷法一動,比之平日更多了五分攻擊性,退走之餘還想著要回頭咬下那匪修一塊肉來。
然那管道人卻是祭起銅書,驅策青鳥豢靈轉旋青天,與後方那道蒼藍遁光拉開距離來。
“不。”
“這汪老鬼可不是尋常的紫府上基,是已然煉出了一縷法意的峰主級人物,若被他那渾江之勢纏上,可就再難脫身了,裴兄。”
“下方樓船上,仍有紫府三四名,而且,那是船隊中可是有一座飛舟啊!隻待稍稍受阻,你我便要陷入絕大的被動之中。”
“遠走鏖戰一番,且等我那龍鯨送走了兒郎們,有它相助你我,再動些手段,或能自海下安然退走!”
管道人神色顯靜,麵對著那半個觀主級人物的圍剿,仍能迅速的為裴九給出最優解。
他二人平素也不是沒遇過險境,紫府上基的匪修賊人也交手過不少。
裴九雷法剛猛,短時間內能爆發出不弱紫府上基的戰力,管雲仲少時便遊走於東海諸多仙城坊市,學得百家藝傍身,最擅察風吹草動,在這海上也算得上一座小山頭了。
但那汪老鬼可是在紫府上基一境走到儘頭了的存在,絕容不得半分失策!
渾江法意,連綿重勢,可真論殺伐機動……
汪侯真是被這兩個名聲不顯的家夥當獒犬遛了,若讓這二人退走,他就坐實是把臉湊上去讓人打了。
眸中寒光一現,汪侯收起兩枚渾圓寶珠,祭起遁光遠逐,正遠遠吊在那青鳥靈後,與天降的雷弧的空隙中躲過那雷法重擊,突然間便是口中毫光一吐。
隻見一道白光隱現,【刺啦】一聲悍然將那青鳥豢靈撕碎,其上管雲仲與裴九二道,猝然失衡,就要隨著那豢靈墜撕裂而墜落。
“跑跑跑,跑個屁,汪老鬼!”
“且接裴爺一道引雷上法。”
裴九道人麵紅目赤,暴怒而起,一腳反踏在那青鳥斷翼上,此刻仗劍引雷,雙臂儘掣,引動雷弧纏繞。
霎時間,這雷劍便像是突然伸長了上千丈般,雷芒彈射,徑直與那汪老鬼碰撞上一擊。
一者引動天雷滾滾動,雷光繞劍祭鋒芒,一者掌托兩江渾重意,動蕩五海無畏心。
隻聞得磅礴震響,雲空炸裂,那麵渾圓之意卷動百裡雲層,宛若兩儀旋渦形法域,這裡掌劍引動五雷法,化生怒目雷公象,一劍二珠來往撼動,這頭鋒芒破空,那麵勢若沉雲,來來回回鬥動起來。
管雲仲麵色凝重,抬指一掣,朝著那兩半青鳥靈虛空一點,當即便有長鳴聲起,那青鳥散落,化作千百道小型蜂鳥靈嘰嘰喳喳個不停。
千頭蜂鳥豢靈且在這管道人腳下搭起蜂鳥鵲橋間,又是如意變幻,重聚作那翼展十數丈的青靈巨鳥。
未管那方霆雲交織,管道人便是眉心一點,喚出一枚飛梭而來。
隻見這長梭,修長過度,幾似是一杆琉璃長矛了,隻在那渾圓蕩海之勢還未卷動雲海之時,這飛梭直朝那兩枚渾圓寶珠上一撞,【哢嚓】一聲,當即便見那六陰癸水梭碎裂了開來。
唯見六陰寒氣悍然散落,那漫天雲海攪動之勢,猛然受阻,層層的寒氣爆發開來,那正要化作兩儀渾圓法域的雲層突然就爆開了一道絕大的豁口。
冰魄寒氣先是將兩枚寶珠凍結,且在那汪侯掣力,震碎冰層之後,隻見寒氣亦然還在蔓延,雲海大勢受礙,為那寒意侵蝕,化作冰晶散落,再難化生“渾圓法域”。
雷道鬥水法,自是後力難繼,可管道人這一擊,以癸水破壬水,且算是以陰陽之辨破開了那法意成形。
海穹之上,追逐戰已然衍化作一道遭遇戰,雲海盤踞,五方生雷,掀起天變大勢……
而此刻的黑船卻是已經東去了四百餘裡。
龍鯨蕩海,將這樓船要推至離墟洲的邊緣之處後,卻是當即收到了管道人的劾召,它便也不再搭理樓船上的眾道,一個翻身落下海中,掀起連篇大浪離去。
如同島嶼般的霸海龍鯨遠去,掀起地滔天大浪仍是久久難息。
黎卿與那五六名練氣上品的豪俠、裴家猛士同駐於上層甲板,詫異地盯著那遠走巨浪,不知這龍鯨身上發生了什麼。
“當是管老爺在呼喚大福!”
“若是發生了……其他狀況,大福可是很暴戾的,絕不會走得如此乾脆。”
那名為裴三兒的豪俠大修適時出言,當即打斷了眾人的胡思亂想!
可兩位老爺也不是沒遭遇過海上的強人,但將大福都喚走相助了,恐怕情況柄不容樂觀。
然而他的職責卻必須得先穩住此處!
與諸多豪俠頷首相繼,圜首眺望去,眼看離墟的海岸線也都看得到了,當即定下了心來。
“且入離墟洲,七星分閣的坊市中,外人進不得,你我正可在此處等候幾位船尊!”
船上未經騷亂,立時便祭起風水法幡,朝那尚有七八十裡遠的岸邊渡去。
而正在此時。
緩緩平靜的浪濤間,露出了一道“島礁”來,那凹凸不平的島礁之間,突地有一道光罩破開,二十來名身披文武袖袍的身形露出。半甲銘篆雲紋,文武半袖上,護體法禁縈繞,其腰間扣著數道尺許長的錐、梭、錘等法器各兩支,無聲矚目著那遠去的浪花。
“該死的,咱的白浪蛟竟被那凶物……活吃了!”
“這是什麼怪物啊?”
“許爺那一路人馬,怕是也栽在了這頭凶物手上?”
隨著那一支武備精悍的匪修掣起刀兵,這似島礁般的海獸終於露出了全貌,老鼇身似玄武,駝起數十丈的如山背甲,其竟是一頭紫府境的東海推山鼇?
熬背上修士軍備齊整,與原本那光頭壯漢手下的匪修完全不同,腰間懸掛的法錘、法錐、破法梭,可以看出來這是一支專精鑿舟破法的水師道人!
而在看見那海浪中隱隱漂浮著的數截蛟軀血肉時,這頭老鼇躁動不已,頗有種兔死狐悲的惶恐。
它與那白浪蛟同為這支船隊中的馭獸,相處已久。可就在方才,它眼睜睜看著白蛟被那龍鯨餐髓食肉,可他等隻能藏匿在海底,如若一方無情的山石般,半分都沒有動作。
那頭龍魚的根腳太深厚了,天生就是海獸中的王者,同階之中,甚至光靠體型就能碾壓諸多雜血龍種了。
佇立在諸修最中央的紫府道人,上前兩步,撫在這老鼇脖子上,好言安撫著這頭馭獸。
“異種的龍鯨,這是隻有從幼獸時期才能育飼的凶物,不招惹它才是對的!”
這名紫府搖了搖頭。
能花上一兩個甲子去豢養一頭這般的凶物,花上這般耐心等待其成熟,這般的道人可是不多了!
且在那龍鯨離開之後,他等再出手,這座樓船絕對跑不了……
果然,正鼓動風幡往離墟洲靠近的黑船,突然便是一個翻滯,像是撞到島礁一般。
還未待諸多豪俠動身察看,一道似是褐岩澆築的鼇首便自水麵上升起,那東海推山鼇背上,道道寶光祭出,卻是連續的破法寶梭齊齊打出,既不傷人,也不破壞船隻,而是獨獨將那風水法幡打的寶光黯淡,叫這大船的速度猛然降下來!
突然間,五十二枚石中火曜齊齊在那巨鼇背上炸開,緊接著,又有分水大旗驀然升起,宛若流波大浪一卷,諸多火曜落入那旗麵上,再是暴虐,總歸是也隻能是劈裡啪咋一陣炸響,再也傷不了人了。
船上山弩法刃撲麵而來,亦隻是遭那大旗一甩,分水大浪卷起那諸多箭矢風刃,往海中一落便再無了動靜。
“諸君,當還安好?”
這老鼇頭頂的紫府道人,結髻束冠,披掛法袍,卻是裝模作樣地朝著船上諸多豪俠打了個稽首。
此人心機能力比之那光頭紫府來隻強不弱,又有鼇獸親近相助,蟄伏至那霸海龍鯨遠走,這才現身。
離墟沿岸就在眼前,這一人一獸,兼之二十餘拱衛的水師道人,可真真是讓船上的眾人心頭跌至了穀底。
“貧道本以為這樓船上有一尊紫府道友,此刻看來,倒是小友動的手?”
那道人似笑非笑,旋即便將視線投到了黎卿身上。
方才便是此人出手橫推火法五十二擊,這推山鼇背上都已經被其崩出了數道豁口,這般法術威勢可是不小啊!
又有十來道縈繞著陰氣與咒力的兵馬護持,看樣子此人是有些背景的咯?
本章完